0%

何平安向靳正雷彙報：「圈哥，阿嫂最近中午……」

他是個瘋子，還是個聰明的瘋子。

美若岔開話題，問：「這些年，他對你好不好？」

「最近和金毛午飯？」

「我疼惜她來不及。」

對方沉默，稍後道：「我盡量。」

「小美很可愛。」

也甚至，同樣的操作手法，不僅在蘇富比，可能也出現於佳士得。

章惠山送她到門口，道再見，前台小姐問：「還需要要預約下一次嗎？」

「有沒有可能查到蘇富比支付的支票號和出票日期？」

美若掩面沉思。

「那，那我原諒你，哪怕七姑愛你多些，還有，還有……」

藝術品投資是最好的渠道，既無定價，可以隨意炒高，又有保護條例，必須對交易雙方的資料保密。假如申兆文和買方都是靳正雷的人，他用自己的現金支付，扣除手續費和稅金，再由蘇富比開出支票，黑金就此變成投資收益。

「我不知道呢。……最近很少見到爹哋。」小美偷窺她表情，「我方才在洗手間發現一隻電動須刨。」

他打來電話：「還不下班？」

章惠山抬頭一笑，「放鬆。」她停了筆，大約是記錄美若之前留下的資料。

「我也沒有。」小美惆悵嘆氣，「爹哋說他會煮飯呢。」

如果四九叔和詹俊臣消息來源準確，靳正雷的偏門生意，只是走粉一項，一年便是十數億。世人都知那生意利潤驚人，即便只算五五開的話，他需要洗乾淨的黑金，依靠電影業完全不足以應付。

靳正雷面孔忽然發白，一顆心跌www.hetubook.com.com宕不定，喜憂交加。她懷孕？墮胎？

「以前不理我的，我也很怕他。有一次他請我喝啤酒，讓我坐下聽他說話。」

她起身，「天晚了，先不種了，我們去超市，晚上我煮飯給你吃。」

美若想想，「我不習慣和陌生人討論自己。」

美若很想抱一抱妹妹。

鬼馬精靈。這麼小已經懂得旁敲側擊，美若好氣又好笑。

那女人笑，「當然。不過新開張，你是第一位客人，時間隨你安排。」

「就是解決心理問題，排遣壓力的那種醫生。焦慮症，抑鬱什麼的。」

第二日中午，美若帶妹妹吃罷午飯，又去花墟買回半車植物，種在院中。

小美作勢將手往他褲腿蹭，他笑著閃開一邊。

那女人女生男相，看起來很是精明利落，穿簡潔的橄欖色西裝，配米色窄腳褲，只用一隻胸針裝飾。

「學長，我懷疑有人通過藝術品買賣洗錢。」

她開了門，說道：「這位小姐，鄙所已經下班放工，請明日來。」

美若不由面孔一僵,只聽妹妹繼續道：「方才回來時,他也有偷看你。」

小美很興奮，默默注視美若的一舉一動。等美若用完保養品,掀開被子時，小美終於忍不住,贊道：「你好靚。」

她抬眼，「你的未婚夫呢？」

小美洗好澡出來，害羞地沖向床，用被子將自己藏起來。

章惠山附和：「與心做情人知己並非易事。要不要聽音樂？」

美若緩緩斂笑，澀聲道：「那還不錯。」

美若笑出聲，「m.ｈｅtuｂooｋ•ｃom•ｃoｍ真讓人安慰，一直等待，比情人的情話還要令人心動。」

小美滿眼崇拜，讚歎：「家姐你好能幹。」又問：「誰教你的？是阿媽？」

他甚至可以不理會藝術品價值幾何，是否真跡。

她開心地笑,然後悄聲道：「爹哋也說過你最靚,靚過港姐。」

「平安，你說話不要一半一半。」靳正雷無以言說那濃重的失落，黑起一張臉，過一會又問，「心理醫生？」

靳正雷摩挲下巴。不期然地，想起她用懷念語氣說「我喜歡他，也感激他，他給了我最美好的幾年時光」。

「小美將來也一樣。」

「他哄你的。」

美若掘開另一個土坑，沉思片刻，忽而一笑，回道：「維恩是好人，很好的人，是所有女孩子夢想中的王子。我喜歡他，也感激他，他給了我最美好的時光。」

靳正雷捉住她，「看看你的泥爪子。」

「後來發現他也不是那麼可怕，會和我聊天，問我功課好不好。他有時也說話，不過有些我懂，有些聽不懂。」小美停頓數秒，聲音放低，更像自語，「還有些，以前不懂，現在懂一點了。」

「哦。」小美略略失望。「我同學梅琳的祖母很好的，像七姑一樣好。我不羡慕她，我有七姑了。」

「將來，我也要嫁我喜歡的，要很喜歡的。」

靳正雷送了她們回薄扶林便離開，讓美若懷有三分感激。這是她和妹妹的獨處之夜，八年來第一次。

「我是。我是狠心的家姐，我對你太不好。」

「穿我的睡衣可好？」

和-圖-書她告訴小美哪些是耐陰的植物，可以種在角落，哪些必須有陽光。

章惠山沉吟道：「或者小憩，直到你願意開口的時候。我會一直等待。」

「他有沒有煮過飯給你吃？」小美認真問。

美若搖頭，培好土，說道：「是維恩，我之前的未婚夫。」

美若放下方鏟，拍拍手中的泥土，默然注視兩人。

「嗯。」小美跳起來。忽然驚叫一聲，沖向院門，開心道：「爹哋。」

「那次你告訴我，想愛我又不敢。是不是真的？」

她嘲笑自己的脆弱，準備離開，卻有一位三十齣頭的女士走出來。

「我知道了。」

「大圈哥，」何平安小心翼翼地，「最近，沒有欺負阿嫂？」

美若點頭。

美若搖頭。

「米蘭達，你要做什麼？」

美若走出幾步，又退回來，想一想，重新踏進電梯。

她鄭重點頭。

「需要做什麼？」美若坐在沙發里問。

「他家人不喜歡我，所以分手了。」

教壞小朋友。美若暗罵。

美若挑條白睡裙,將肩帶收緊了遞給她。

小美幫她搬來一棵虞美人，看她種下。

「那你還走不走？會不會又離開好多年？」她還未學會掩飾心情，面上一派緊張。

「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聊一些能令你放鬆的話題。」

「不記得了，五歲？六歲？很苦，不好喝，我只喝了這麼一點。」小美比劃給她看。

「這對我很重要。我希望阻止他。」

美若在章惠山診所睡了大半小時午覺。

「平安，」靳正雷叫住他，遲疑道，「我認為，我也需要看看心理醫生和圖書。」

周一接到倫敦的電話，學長告訴美若，申兆文名下公司在倫敦蘇富比的拍賣品以瓷器居多，交易記錄顯示大部分被拍走的藏品同樣為神秘買家所得。

「需要預約嗎？」美若情不自禁問出口。

「才不是，他真會的。爹哋說小時沒人照顧他，搬張小凳子站在灶台前煮飯燒菜，還要照顧祖母，那時祖母病重。你見過祖母？」

「原來他叫維恩。」小美蹲在地上，習慣性地想托腮，一看雙手污黑，吐吐舌頭。「你喜歡他？很喜歡？」

他望過來，夕陽中，目光難言，強笑道：「來接你們去吃晚飯。」

小美點頭。

她俏皮地眨眼睛：「哪一個版本？我有79年畢爾斯瑪，還有沙弗蘭。」

美若忍不住伸出手臂。

美若試探地摸她頭髮，柔軟順滑。

美若失神。難怪他敢當街槍殺瘸腳七，難怪和興的元老都折在他手中，難怪蔡炳謙釘牢他數年也無可奈何。

原來是同道中人。「沙弗蘭吧，都說他技巧略不足，我喜歡他深沉的感情。」

「有沒有巴赫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

在寫字樓坐到華燈初上，美若打算去金鐘道附近的名店添置幾件夏衫。下電梯后，抬眼一掃，大堂各樓層銘牌中「心理學博士章惠山診所」一行黑體字撞入眼帘。

小美將臉藏在她胸前，抽噎問：「七姑教我不要理太多，只管好好愛家姐。你是我家姐是不是？」

「沒有。」美若干笑，「沒有聽他說起過。」

美若無語，「喝啤酒？你才多大？」

「我加班。」

「就這樣？」

美若挑第二日和_圖_書午休時間上樓，前台小姐換了位青春貌美的十八歲少女。帶她轉去裏面，她這才愕然發現，原來昨天相遇那位便是章惠山博士。

何平安表情獃滯。

第二日她繼續上樓午睡。

玻璃門緊鎖，前台明亮的橘色燈光下，空無一人。

章惠山今日換淺藍襯衫，笑容恬淡，語聲溫柔而有禮，她請美若坐下。

三百尺大小的房間以深藍裝飾，綠植點綴，一面牆上掛滿章惠山的執業資格證，耶魯的畢業證，以及諸多嘉獎狀的影印本，玻璃窗外是美麗的維多利亞港。

美若噗嗤一笑，「好，小美有志氣。」

「這是很重的罪名。」

美若想起自己的八歲，那時已經在嘗試角色扮演，努力讀書，為阿媽爭面子，哄契爺開心。小美比她幸運。

「不，阿嫂近兩日中午都會去她寫字樓樓上一間診所。」

小美搖頭，想一想，又重重點頭。

「哦哦，那我出去做事了。」

「是去看心理醫生。」

「有一次他問我，要不要接我上下學，第二日果真來接。和同學們的爹哋一樣。」小美像重拾當日心情，眼裡神采熠熠，「還有一次，他和平安叔去槍會，我偷偷去撿飛碟，被他罵。他好凶的樣子，我嚇到哭，他於是抱起我打轉，哄我開心。」

見她不出聲，小美沮喪道：「我很想討厭你，一直生氣不理你，我試過了，做不到。那天偷聽爹哋和平安叔說你回來了，我一顆心快跳出來，其實很開心的。只是等不到你回家看我，我又生氣。」

他苦笑，「我焦慮，也抑鬱。」

她輕聲問：「你想不想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