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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信女

作者:步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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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沒有人幫得了我。」他搖頭。
他注視她的笑容,帶著研判的味道,認真道:「你一直在吃藥。」
美若的笑聲打斷他的話。
「是我做錯事。」
何平安圓下巴上的肉微顫。
「雷哥?」
故土難離。他生在九龍城寨,哪怕床頭有老鼠同眠,七八歲要拎著大桶隨阿媽去公共水管交錢打水,哪怕城寨像末日最後的庇護所,所有人的腦子與血液充斥著末日最後的瘋狂。
「小美說你會煮飯做菜。」
「十多年……」靳正雷嘆息。
雞翅木花几上,兩條細長花梗由植株上抽出來,頂著兩個碩大花苞,綠色花萼微微綻開,蓄勢待發。
「喜歡這個稱呼?」可是,他長她一輩。美若遲疑著,踮起腳尖,湊近他耳垂,輕聲喚,「雷哥。」
「讓我來。」美若跪在沙發上,撫摸他的昂揚。它曾以最殘忍的方式撕裂她,此刻她溫柔地搓弄它,心中興不起一絲恨意。
美若仰臉朝他一笑,湊近去,魅惑地舔一下,它敏銳地跳彈,美若含住它。
美若疑惑地望著他。
「大圈哥,你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隨便,只要不是靳老闆就好。」
細軟溫柔,像撫平了他心上的皺褶。靳正雷定定看著她小臉,長長地呼吸。「如果我那天死了,你會不會傷心?」
靳正雷像上戰場般鄭重,點頭道:「我試試。」說罷攬住她的腰。
靳正雷咬緊牙根,許久后道:「不願離開,和興交給你,只會給你惹禍。不交給你,一樣後果難料。」
何平安強自鎮靜:「阿嫂知不知道你為她情願舍掉一條命?」
所有的毛孔都感知到他的愛,她從無一刻,如此時般和-圖-書確定,他愛她的。她捧著他的臉,凝視那雙眼睛,他眼裡有深切的悔意。
他微愕,隨即笑道:「我盡量。」
他搖頭,「是我做錯事。」
「什麼?」
她道:「你看我面相與經歷,可有一絲正義之光?懲奸除惡是你們的責任,不是我的義務。更何況,我愛惜性命。我想問,這些年,你們有沒有放過卧底?結局如何?你們有沒有裝過竊聽器?我薄扶林那裡連查水表的進屋也要搜身,可想而知他的謹慎。」
美若稍稍側頭,把臉伏在他胸前。「雷爺?大圈哥?」
「花墟的老闆娘講,曇花最貴最難開最罕有。」
靳正雷良久才回:「我未必全為她,……也為自己。平安,你那個兒子未滿月就抱去你小妹家,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的道理,其實,你比我更懂。」
「大圈哥——」
不應該的,她混亂的心浮起濃重的歉疚感,美若忍不住,低聲說一句對不起。
他們站在九龍城寨邊緣的三炮台遺址上,遠眺可以看見啟德機場那唯一的跑道。
「你叫我離開,你一個人——」
「你說曾有一刻喜歡過我,是什麼時候?」他痴痴地望著她。
「應該就是今晚了,我決定不睡覺,等著它。」
他忽然將她抱緊在懷中,用力之大,幾乎讓美若呼吸困難。她聽見男人強健心髒的跳動,聽見他喉間有忍耐的哽咽。她低聲解釋:「你有小美了。」
半分鐘后,美若不由笑出聲:「做飯只會煮熟,跳舞像散步。靳老闆,你真開了間夜總會,曾經有過百個舞小姐?」
美若盤腿坐他旁邊,問道:「平安哥呢?我好幾天沒看見他。hetubook.com.com
他理智,清醒,堅定,緩緩說道:「只要有一線機會,可以和你重新來過。我也要極力爭取。」
「阿若,我不會甘心。」
「嗯。」她輕聲自語,「粗人也學會了買花。」
「只有這一瞬?」
他的鼻子埋在她的發間輕嗅。「阿若,叫我一聲。總是『你,你』,從未聽過你正式叫我名字。」
「在仙嬸那裡。你說會照顧我,養我很好養。後來,你在學校門前等我,還撕掉別的男生送我的情書。知道嗎?你拿一支禿腦袋的玫瑰,念情書的樣子真好笑。」美若輕聲答,緩緩解他的衫鈕。「皺著眉頭,又很不屑,我知道你在吃醋。最起碼,你當時很不高興。發現之後,我很高興很開心。」
靳正雷抱她坐起,伸手從地毯上撿起自己的襯衣給她穿上。「花開了。」
「你和我沒的比較,我單身寡佬,你有老婆子女,你有阿媽!」
她吻他,輕咬他下唇,然後道:「我當時天真地以為,你會開始追我。」她搖頭,「後來槍戰,我很怕。我懂的,該離你這種人遠遠的,但是,又忍不住想知道你的消息。可你連心理掙扎的機會也沒有給過我。」
他吻她,傾盡全部感情和力量,激烈而執著。美若被他去掉所有衣裳,橫陳在沙發上,他的唇,和手,依戀地盤恆在她身體每一處。
美若坐在一間小會議室里,毒品調查科的高級警司正在極力遊說。
「金三角彭啟生六十大壽,將權力移交給大子,和興和24K都有人去祝壽道賀。這一趟來回,本埠又有無數人將受毒品之害。詹小姐,匡扶正義——」
靳正雷倚著和圖書櫥櫃問:「今天什麼好日子?」
美若好笑,「真笨,哄人也不會。這個時刻,應該深情地說,『禮物不及心意重要,只要你開心就好』。」
美若屏息。依偎在他懷中,靜靜等待。
他帶她移向沙發一角,「看看讓阿若開心的花是什麼樣子。」
「阿若。」他壓抑地喚她。
美若明白他指什麼,點頭承認。
「太美。」她驚嘆。
薄扶林鳥語花香,美若用心做幾道菜。
「叫什麼?」
薩拉沃恩的歌聲像絲絨般平滑,又像流淌的水般輕柔。「就這樣散散步也好。」美若攬住他頸項,隨他緩緩走。「最近,你越來越沉默少語。有什麼讓你煩惱?」
「我粗人一個,你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重複,語聲乾澀沉悶。
靳正雷視線投回機場跑道盡頭的海。
他咬緊了壓根。美若聽見他幾乎將牙齒咬碎的聲音。
「我不捨得腳下這塊地。」何平安低聲道。
「他有事去了緬甸,代我向人賀壽。」靳正雷抱她到自己腿上,吻她前額,又移向她雙唇,蜻蜓點水般輕撮一口,誘惑地問,「趁閑著,要不要找點事做做?」
她輕輕解開他衣衫第一顆紐扣,手掌探進去,尋找他的龍頭,他的疤痕。
「不用忙你的事?」
他摧毀所有,得到她半年。八年後,再次得到她,又已半年。曇花一現,是形容他求而不得的愛?
他低低嘆息。
何平安沉默點頭。他心知肚明,他沒有當大哥的能力,他不夠兇悍彪蠻。
飯後她開了音樂,問他:「請我跳舞好不好?」
他停了步子,凝視她,眼底有絲微妙的激動。
何平安站在靳正雷身邊,紋絲m.hetubook.com.com不動。注意看,才發現他喉結滾動,頸上青筋突起。
他表情尷尬。
她瞥一眼桌上那隻都彭打火機,「你們殉職,還能葬在浩園,補償一大筆津貼。我有什麼?這個東西我不會用,請收回。」她凝視蔡炳謙,對方表情僵硬。「正義是什麼?是梳妝台上的香粉。多少人以正義的名義,做邪枉的事情。蔡督察,我們都懂的。」
他坐下,放鬆地呼出一口氣。「忙了這些年,該休息了。」
「我何平安不是那種人。」何平安拒絕。「你不怕死,我也一樣。入了洪門,發過三十六誓,我有有進無出的心理準備。」
再沒有更幸福的時刻。她小臉和雙峰染成緋紅,唇瓣像塗了蜜,吚吚嗚嗚地發出讓他驕傲的吟哦,另一隻小嘴同樣迷人,噬咬他吮吸他,令他狂喜,狂喜又絕望。
「我?」
「寶華想必已經將消息傳了出去,為了一次釘死我,蔡炳謙會一忍再忍,忍到內地的人過來接頭,忍到有足夠我終身難忘的證據。這段時間,是難得的機會,也是唯一的機會。」置於背後的手緊握成拳。「只要我不動,你離開會更容易。過去那邊,忍個三兩年,再將老婆子女接過去。」
美若迷夢間,仍在回應他的吻。
「會。」她努力地笑,隨即放棄。「其實槍響時,我已經開始傷心難過。」
她倚著樓梯靜靜看,目光停在他后腰的圍裙帶子上,忍俊不禁。「該收汁了。」
「阿若。」他注視昏黃燈光下的睡顏,以吻喚醒她。
靳正雷發出一聲悶哼,雙手托住她的面頰。
他撫她長發,在指間把玩。「那也比我幸福。」
「請不要再來打擾我。」她走時,和_圖_書對何昭德道。
直到第二層橢圓的花瓣次第打開,第三層,第四層,最終,露出金黃色的花蕊。
綠萼全部打開,露出潔白,細長如針的第一層花瓣。
「我陪你。」
「浪漫氣氛被你滿腦子精蟲破壞了。」她一面抱怨,一面在他唇下吃吃地笑。「來,吻我。」
握在她腰間的雙手霍然一緊。
美若下樓時,他正用鍋鏟給蜜汁排骨翻面,不知是用不慣平底鍋還是記憶太久遠,動作生疏。
「今天很開心,你送的曇花清早發現兩個花苞,大概夜裡就能開。」她的手從他後頸摩挲到他下顎。美若抬眼看他,展顏一笑,「這是你送的最好的禮物。這一次,你沒有說,要送我山頂豪宅,要讓我前呼後擁。」
靳正雷擺擺手,制止他後面的話。
靳正雷失笑,「誰說會死?我已經安排好後路。」
「花開了。」
她搖頭,「不談這個了好嗎?來吻我。」
她揉著眼睛起來,發現依舊裸身在他懷中,又微紅了臉,抱胸躺回去。
「平安,你該走了。」
「平安,十多年前,你救了我,我跟你混。後來,你跟我混。」靳正雷語聲低沉緩慢,「我脾氣暴躁,你容忍我,也不為此記恨掛懷。我從未講過多謝。」
她點頭,「養得再好,一年也只有三兩次花開的機會。」
「慶祝我有好心情。」她掂起腳尖,用鼻子磨蹭他的下巴。「幫我看著鍋,我去換衣服。」
「萬分一也夠了。之前我已經解釋過,話不多說,你儘早離開,去到緬甸,有人接應你。」
靳正雷轉身迎上她含笑的目光,厚著臉皮道:「放心,讓你嘗嘗大廚手藝。」
何平安忍淚,懇求道:「讓我留下來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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