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宋書愚眼明手快，抱了個滿懷。
「說什麼？你不是解釋過了？」
他爸看她不做聲只能嘆氣，「筱雪半邊臉腫著，今天請假在家，說是過兩天就搬去單位宿舍。你還笑，你這孩子——」說著就要來擰她鼻子。
心眉一臉呆怔，反應過來摟著老爸急急吼：「好傢夥，原來攢私房錢的不止我一個。戰友啊爸爸，我們受壓迫太久了。」
「有的，我爸爸有小金庫。」
心眉差點被噎住。說的不像醫院倒像是屠宰場，嗯，孫嘉皓就是宰割了她初戀的儈子手。
「不用，」她看一眼老宋修長的手指，實在不忍心。「我上次來看房子就這樣。」腳蹬防盜門，手上用力，深呼吸。哐當，鑰匙拔下來，她往後栽。「老宋，啊啊——」
她盯著自己腳尖點頭，誰叫她沒人家韓紅的命，只有韓紅的病？
心眉回望老宋一眼，那廝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她駭笑搖手，「不是不是，絕對絕對不是。我保證不是。」公安的家屬警惕性也這樣高？繁榮穩定有希望啊！
「房租和押金交了還有沒有生活費？」
趕稿時聽人喊有人找，心眉下樓一看，嘟著嘴走過去，不情不願地喊了聲爸爸。
老宋變戲法一樣，指尖勾著條男式內褲，還是夏威夷風格，橘色大花。在何心眉眼前晃啊晃的，晃得心眉眉心直跳。
淚奔……那不是她何心眉的生活。
她記得自己在論壇上發過一個帖子，關於同性緣。
「我來試試。」
心眉往一和*圖*書邊躲，瞪大無辜的眼睛，「你是媽媽派來策反我的？我意志堅決的很，這回鐵定要自己一個住。爸爸，不如我們倆都搬出去，有你照顧我也夠了。爸爸，爸爸。」她拖長尾音央求，也不管就在人來人往的大廳里。
對面門打開，「何小姐，今天搬……」
「來醫院探病的？」下雨沒生意老爺子很無聊。
「小心，別戳著眼睛了。」
「稍微收拾下我陪你去看傢具，這張床喊人來搬出去扔了它。小婉說送了豆丁去幼兒園就過來。」
那個帖子是這樣的——同性友愛的人為什麼總是沒有異性緣？同性間人緣好的現象是否代表不具競爭性？從某種層面上看，人類社會就是進化了的動物世界。存在感太弱，對其他的同性來說沒有潛在的威脅，所以……
秦昊連連點頭：「這下好了，連我兒子也被拐了。」
「……」
可不是，心眉眼中忽閃，這老爺子全身散發智慧的光啊。
陳婉掩臉笑，「先吃飯，邊吃邊說。」
心眉乾笑，掙脫出老宋懷抱，「是，李阿姨，以後給你添麻煩了。」
最後心眉還是拒絕了老宋的提議，臨湖的房子啊，小高層、大露台，那擱任何一青春偶像劇里都是奸|情、不，愛情發生的背景板。湖邊穿仿版阿迪達裝模作樣跑步時，小區便利店裡咬牙狠心掏出最後二十大元買一小塊進口巧克力時，離小區半公里地下了公交轉出租然後在門口付錢轉身撞上名牌跑
hetubook.com.com車車軲轆時，都是發現鑽石帥哥或多金阿伯的機會啊！擺好桌子，豆丁小屁股先霸住心眉旁邊的位置，宣告：「我要和乾媽坐。」
「……」
心眉接過信封，兩眼精光直冒。
陳婉和心眉連續聊了幾夜的天，最後連豆丁也不甘寂寞爬上她們的床，聽到揉眼睛才睡。陳婉知道自己老公在兒子床上抱著枕頭唉聲嘆氣的悲憤難耐，嘴上笑，眼睛掃過去，沖老公努努嘴。
很不錯，沒有左右推搪，值得表揚。「你說我們談好了只是試試，沒有確定任何關係；你說你欣賞我的性格，可是性格不能涵蓋全部；你說我們只拖過手，總共不到三分鐘，所以我們是純潔的朋友的友誼。是不是？」
她把最後一小塊餅吞下肚，拍拍手語氣堅定地說：「大爺，謝謝您了。我這就去買花圈。」
「……是。」
「——所以，這人嘛，命隨天定，活著一天樂呵一天就好。」
她掛上電話咂咂嘴，「草，雨也是鹹的。」
「這個拿著。」
「心眉——」
「大爺，附近有沒有花圈鋪子？」定一個送去給孫嘉皓，順便悼念她的初戀。
「嗯，我不想聽，直接掛了。」
「我們這個月廣告收入少，電話費只報一半。省點廢話哈，我就想知道一樣，喬筱雪說是你主動給她電話主動約會她，是不是這樣？」
她認真權衡了一番，下定決心說不要。轉頭又喚：「大爺，要，只加一個。」
醫院門口長
m.hetubook.com.com期有個老頭攤煎餅果子討生活，「姑娘，要不要加雞蛋？一個加五毛。」「心裏好受點了？」
心眉深刻領悟到自由的不易，捂臉，「吃飯，吃飯。」
假裝堅強的感覺很不好，心眉吸吸鼻涕，冒著小雨蹲在市一醫院門口自己的小綿羊上。不知道孫嘉皓上下班時間，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只知道想看最後一眼。
「掛陽台上，防賊防盜防色狼。」
「你來摔著了我扶不住，人高馬大的——」
「你剛才怎麼不說話？」
豆丁：「乾媽，我也要，警章徽徽！」
醫院是生與死交替的地方，心底那棵小樹，怯生生的一片青澀，在這裏萌芽在這裏枯萎。
她印象最深的是小新的回復——潛在的威脅感因為不易覺察才被稱之為「潛在」，任何人都有機會成為別人成功道路上的絆腳石，等你某天發現自己獲得這種殊榮的時候，嘿嘿……
何心眉兀自不覺，拿著一雙筷子做兵器，和豆丁你來我往的，打得火熱。
心眉眼珠快爆出來，「四房？我要那麼大做什麼？打滾？還有，我每月工資多少？交了房租然後白天上班晚上搶劫過生活？」
「你坐就是了，我搞衛生。」
「我在這擺攤幾年見過太多了，三四十歲的富貴人還不如我這命賤的老頭，進去幾天『啪』一下說沒了就沒了——」
「好。——這是什麼？」何心眉眼珠彈出來又及時收回去。
宋書愚：「你省省，一樓潮濕——」
何峰很無ｈｅｔubｏok.ｃoｍ.ｃoｍ奈的表情，問：「吃了午飯沒有？」
「這門鑰匙，有點問題。」門開了鑰匙拔不下來。她滿頭大汗，一隻手使不上勁，把懷裡的電腦拋給宋書愚。「你先進去坐。」
心眉何嘗不知道自己太衝動，不過再來一次，只怕會抽得更狠些。
她點頭。「你是勸我回去的？不要，回去看見喬筱雪，我又手癢，到時候又要給媽媽罵。」
「我說我來——」
「……心眉？！我打了幾次電話，你——」
「在外面不用錢？住人家家裡太久也不好，等夏渡路的房子租期到了，我瞞著你媽租下來。錢儘管用，不夠了和爸爸要。什麼時候想回來就回來。」
「沒關係，以後就是鄰居了，要幫忙隨便說。你們——是同居？」
「對你這個小祖宗有什麼辦法？」
……
「有你擋著怕什麼？我媽是百鍊鋼，你就是繞指柔。爸爸，我知道你有辦法的。」
「……咳，說的什麼話？不怕你媽明天拎著你耳朵一路拎回家？」
香噴噴的熱乎乎的煎餅捧在手上，她混著雨水一點點吃下去。
小新那兩聲幸災樂禍的奸笑此時縈繞在耳邊，她無語凝噎，她何心眉何德何能，竟然也會成為競爭的對象，雖然還沒交手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宋書愚挑挑眉，沒理會也沒反對。
心眉嘿嘿笑，爺爺還在的時候每回她闖了禍也是小祖宗小祖宗地捶胸頓足。
「別和你媽慪氣，她說的也對，再怎麼著不能動手打人，有道理也輸了三分。」
「塞翁失馬焉ｗww.hetｕboｏk•com.ｃｏｍ知非福，要以辯證的眼光看事物。」
「有，前面轉左進了巷子最後面。這人啊，生死有命，姑娘你別太傷心了。」
聽老宋一說，她覺得也是，收了筷子說：「其實，我已經找到房子了。就在報社附近，市公安局的老宿舍。一樓不太敞亮，不過一房帶個小客廳挺好的。而且單身住那裡安全啊，想想周圍全是荷槍實彈保護我的，睡覺都踏實。一不小心，遇上個警章帽徽六塊腹肌陽剛氣能沖暈腦門的大帥鍋——」
秦大耗子：「保護你36D不被打劫？」
幾天後，老宋說幫她找到一處房子，叫她去看看。
「……爸爸。」
第二天一早照往常一樣爬起來上班，恰逢清明，去長平公墓採訪的重擔落在心眉身上。下午回來時灰頭土臉的，鞋尖上全是泥，肩膀掛著層層香灰。
「孫醫生。」
小婉：「心眉，你昨天才發誓脫離外貌協會——」
秦昊恍然，站起來邊往廚房走邊和宋書愚說：「兄弟，坐我那兒去，看著我兒子。和他乾媽那種肉食性動物坐一起，連一根青菜葉不碰的。」
「就一張凳子？」
「在你看來，你就是朵鮮花，插在我這堆牛糞上？我想說，如果你也算鮮花，以後沒牛敢拉糞。電話里你看不到我口型，我想說的就是『卧-草-泥-馬-勒-戈-壁』，叫你插幾根禿毛裝天使！還有最後一句，祝你們一對鳥人幸福！」
從老宋車上下來，何心眉拎著自己的小包，幾件換洗衣服，懷裡抱著手提電腦仰首闊步邁向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