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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婆婆還沒她高，嬌小的身材怎麼生出松鼠魚兩兄弟的？她納悶。至於婆婆身後那位，大紅的臉龐，少說有一米九二米，大冷的天只穿了件細絨格子襯衣，袖子挽起露出一對毛茸茸的手臂。

「松鼠魚，靠靠邊好不？」她的聲音自己聽起來也感覺很怪異，從未有的溫婉。

媽媽那天和她說完過去的事情后，幾次三番地強調爸爸是個好人。媽媽說爸爸作為男人，犯過錯，可是作為父親，他是天底下最好的。

心眉定定看著身邊即將和她連理一生的人，稜角分明的每一寸，比平常銳利的眼神……

「小年輕回家恩愛去，是不是想重新上交通法規課？駕照拿出來，喲，是你們兩個。」

篤篤的，有人在車外。

這時候了他還壓著她！心眉推推宋書愚，外面那位正念叨著世風日下，當街表演不良行為。

喊著喊著爪子又黏糊上來，她一把拍開。「你有閑空幫我掛衣服。」

她是小輩，她沒有資格評論媽媽的抉擇錯對與否。當時的遭遇換做她，離婚是必定的路。她一貫相信真正的強人是婆婆那樣的，勇於直面失敗的婚姻的人，這種觀點她在論壇上發表過無數次。可在這頓不著四六的家庭聚會之後，她奉信的那些開始動搖。

宋書愚媽媽終於于月中駕臨濟城。

「從出來沒有說過一句話。很難過是不是？讓我抱抱。」

「妹妹？和_圖_書」松鼠魚繼父的聲音象重低音炮，嗡嗡的。

「眉眉，是不是該叫媽了。」這話一說，心眉立刻大紅了臉，瞅瞅松鼠魚，跟哥們似的，和泰山勾肩搭背，正望著她笑呢。

心眉想起老媽那句話，不由抹把巨汗。

「還好。報社同事算有人性，活都被他們搶去了。」她回頭，猝不及防被他吻住。忙到天昏地暗的，久違的他的味道吻起來怎麼也不夠。

心眉沒說話，車裡一時連空氣流動的聲音都能細微分辨。他斂去眼裡的笑容，面無表情，下巴綳得緊緊的。

無聲無息的，車滑進濟城的繁華夜色。

見過照片，可看見真人還是無比的……心眉找不到形容詞。

「放心。」他只有兩個字。

未來婆婆比她媽長几歲，半頭的銀絲渾不在意，沒染過，可臉上保養得極好，只有眼角几絲細紋，嘴角噙著笑細細打量她的樣子和松鼠魚極為神似。心眉呼出一口氣，放下心。

兩人同時抬頭，宋書愚按下車窗，外面露出大半張黑臉：「怎麼著？禁停標誌看不懂？」

她嘟著嘴搖頭，攤開雙臂朝向他。

「累了？」想到咧開嘴呵呵笑，一雙手臂從后圈過來，「坐地上涼。」

心眉還在想這紅鬍子老外為什麼喊她妹妹，那輩分不是鬧錯了嗎？下一秒，泰山熊爪子伸過來，一把抓她進懷。她被熊爪子抓住搖得快散架，瞪大眼無聲和圖書對一旁竊笑的松鼠魚喊救命，好在未來婆婆把她從解救出來，「都別杵機場了，回家。」

宋書愚嘴角彎彎，星期一去了民政局后他就這個表情沒換過樣。心眉惱火：「喂，我們可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你別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行不？你媽要是不喜歡我，當奧利奧的可是你！」

他像是對她的小題大做無語失笑，帶著絲鮮見的窘迫，說：「突然溫柔起來，不象你作風。」

「小屁孩。」他臉埋在她肩膀的髮絲里，繼續帶著不屑笑罵。可是大大的手掌托著她的後背，用盡了全部力氣，象要把她擠進自己胸膛里。

宋書愚砸吧嘴，意猶未盡。「老婆。」她埋頭在他懷裡，一張臉熱得發燙。還是不習慣這個稱呼。

天冷啊，不要再罰我們打旗子了。

心眉哀號一聲，和宋書愚齊刷刷開口說：「我們要結婚了，您饒這一回行不行？」「大叔，請你吃喜糖！」

宋書愚聽見這話，拿衣架的手停頓了一秒，背過身子去，心眉沒看見他的微笑。

心眉昂起脖子，迎上他木木的臉，「松鼠魚……」站起來想抱住他，他先笑起來，說：「這回有你去，我們吃窮他。」

一頓飯下來，她只記得鬧哄哄的氣氛。宋書愚同父異母的一弟一妹，都已經結婚生子。兩個小鬼頭繞著桌子跑，嘻哈的吵鬧加大人的訓斥，心眉回想起來，似乎宋www.hetubook.com.com書愚和他爸爸沒機會說上一句真正的交心話。

她的私人用品多年攢下的小玩意，零零雜雜一堆全部搬來湖邊新家，感覺比拿證還要有象徵意義。

飯桌上一邊是兩位婦女拼了老命的踩自家孩子捧對方，一邊是何爸爸和松鼠魚繼父操半桶子英語中國話雞同鴨講。心眉和宋書愚面面相覷，互相擦擦汗埋頭繼續大吃。

未來要和面前這人一起生活，而且還是幾十年，到頭髮掉光光到滿嘴只剩牙床。心眉看著他不情不願站起來的背影，既想哭又想笑。揉揉發酸的鼻子悶聲自言自語：「像是知道要結婚似的，準備這麼大的衣帽間。」

兩人去機場時，心眉手心一直冒汗。秋末的天啊！

她本以為，父母離異后對孩子應該懷有一份歉疚的心情，比如婆婆，因為和宋書愚相處的時間相對多些，老宋的繼父又是老小孩脾氣，他們之間還算融洽，但是婆婆對著宋書愚大哥，眉目間就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婉凄楚，連笑容也是苦苦的。

心眉不是糊塗人。媽媽忍了這麼多年不說，無非是怕她還小，沒有成熟的處理家庭問題的眼光和智慧。假如不是因為她和媽媽鬧，不是因為媽媽的病，或者她永遠也沒有機會知道那一段歷史。

這些天，她一下子踏進他的世界，有些應接不暇。他離異的父母，他冷峻得象塊石山的大哥，還有他離m.hetubook.com.com異父母重新建立的家庭……

「媽媽還擔心，小宋媽捨得丟下兩個孩子離婚出去，是個厲害的，我心想著好在婚後不用和婆婆住一起，一年就見那幾次伺候好就行。這一看，之前是白操心了。」

他對於他的父親，只是個路人甲。

可是，在宋書愚的混賬老爹面前，這種應有的人情味她半點也感受不到。

他往外側的車道移，頭扭過來，眼裡的銳氣不見了，只有關心：「不舒服？」

他徵詢的神色。

他笑，聲音乾澀。隨著強撐的笑容，嘴角輕微發顫，「小屁孩。」

「小眉電話里說這個星期回來。對了，剛才看見你床頭的藥瓶。松鼠魚，老葉不是回來了嗎？公司還有什麼操心的事？晚上還睡不好？不行去看看中醫？我媽認識幾個老中醫據說都挺好的。」

難怪她說感覺象突然闖進他的世界時，他抿緊嘴好一會才說那也不是他的世界。

「別發騷，我一堆東西沒整理完。」

未來婆婆雖然在外面久了，並不象她想象的萬事挑剔，相反的，很懂得互相尊重。他們說宋書愚那房子是他們新房，堅持要住酒店，這一點很讓心眉感激。而宋書愚的繼父更是有趣，半桶子不咸不淡的中文，笑話百出。

「忘記丟了。」他肩膀一僵，回頭看看，小屁孩低著腦袋在整理鞋盒。心裏一松說：「還忘了件事，婚禮上要不要請我爸，我媽沒意見。和圖書我想想還是算了，不過約好了後天吃飯，知會一聲。」

心眉藉著路燈看清楚了，肚子里連說晦氣。與宋書愚對視一眼，看樣子他也認出來：上次罰他們打小旗那位交警大叔！

或者要等她成為母親之後，才能體會到為孩子犧牲的意義。

見未來公婆之後就是兩家見面，之前心眉忐忑不已，誰知也是白操心。

「松鼠魚，以後我有什麼不開心，你幫我扛一下，你有什麼，我也一樣會。我們當對方的肩膀。」

第一次雙方家長見面，喜感十足。媽媽和婆婆都是嘴巴利索人，一個說：「我們家心眉從小被寵壞了，人情世故也不太懂，失禮的地方親家別怪，儘管教育就是。」一個說：「書愚獨立生活了這麼多年，全靠親朋好友的照顧，電話里聽他說過很多次何老師和師母，我要向你們鄭重道謝。說起來他脾氣孤僻，多虧了眉眉的好性格，不然我還以為這兒子一輩子當和尚的命了。」一個說：「哪裡哪裡，親家客氣了。有小宋這樣的半子是我們的福氣。」另一個不贊成：「不是不是，是書愚高攀。」

「伯母。」

……

宋書愚立刻翻身，開了門先下去，對白色摩托車上那位點頭哈腰說誤會。

宋書愚的混賬老爹不是心眉想象中猥瑣下作的樣子，反而樣貌清癯，很有幾分古風。

吐甘無稍息，咽苦不顰眉。

遠遠看見這一對，心眉掉下巴：現實版的泰山和珍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