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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重天光太高了，妖精上不去的，就算上去了，也會被天光灼得灰飛煙滅。

戎黎不能夜視，開不了車，棠光開車跟漂移似的。

她一張一張撿起來，撕了碎扔到徐檀兮腳上，額頭青筋暴起，她咬著牙，目光兇狠得像要發起攻擊的毒蛇：「你想怎樣？」

書生在寫字，抬頭瞥了她一眼：「恬不知恥。」

哼，他居然還嫌棄她！

棠光嗯了聲：「她挺不自量力的。」

徐檀靈根本沒得選，她怎麼也沒預料到，人人讚歎的女君子也會這樣不擇手段。

徐檀靈抬頭，看著鏡子里紅腫的臉：「不用再查了，我已經知道是誰了。」

她用尾巴甩他，然後一拂袖，就把衣服變沒了，站著轉了個圈：「先生你看，我多白。」

戎黎說沒有。

「再之後呢？」

徐檀兮找出手機，打開錄音，動作慢條斯理。

樹婆的樹根能伸到千裡外，所以可以聽到很遠很遠的聲音。

這是從徐家出來后戎黎說的第一句話。

徐檀兮端正而平靜地坐著，外套放在一旁，她身上穿著杏粉色的毛衣，是蓬鬆柔軟的料子，領口平直，稍稍露出鎖骨。她戴了一條細細的鉑金鏈子，脖子修長，很適合戴項鏈，吊墜是一枚戒指，很簡單的款式，耳環與戒指相配，是一顆小小的的月亮，細碎的鑽石鑲在上面，燈一打來，忽閃忽閃地折射出星星點點的光。

再講她就要哭了。

她笑了笑，側臉緊繃的輪廓在眉眼彎起時，變得柔和了。

麥婷在電話里說：「沒有，監控剛好壞了，我也不敢報警，只能私下查，但什麼都沒發現。」

「這是我的私事，你不用管。」

徐檀兮眼波安靜地看著她：「是還沒緩過來嗎？」

戎黎看著車窗外飛馳後退的街景，五光十色的霓虹在他和*圖*書眼裡來來往往，忽明忽暗、紅的綠的。

「好。」

徐檀靈拉了椅子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玉手鐲：「舅舅送的？」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她也懶得維持虛情假意的姐妹情深了，眼皮一抬，言辭譏諷，「他這麼疼你，你很得意吧？」

「我上完課去接你。」

徐檀兮很少這樣不留情面：「請不要妄想，你配不上他。」

他走到講台，把書放下，嗓子是一副好嗓子，就是太不近人情：「先點個到。」

她當時問樹婆，先生還會來西丘嗎？樹婆說不會了，說他和別的女神明雙修去了，讓她不要再等了。

徐檀靈往洗手池裡吐了一口血沫。

「現在夠了嗎？」

「十點半左右。」

戎黎不作聲，聽她娓娓道來。

書生幻了一段白綾出來，把她渾身捆起來，吊在了樹上。

戎黎看著她，有些出神，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徐檀兮的影子。

路兩邊的枝丫被積雪壓彎了腰，風卷著雪花簌簌亂飛，車軲轆壓過銀裝素裹的路面，留下兩排長長的痕迹。

南城大學。

「查到了嗎？」

當時的小貓妖涉世未深，很單純，在火里看到了他，就以為是她的蓋世英雄踩著天光上的祥雲來了。

今天天氣不好，太冷了，學生們都踩著點進教室。

就不！

徐檀兮明白了：「你喜歡我舅舅？」

早飯的時候，徐檀兮問他：「你今天的課幾點結束？」

「嗯，我要講一個案例。」

徐檀靈近日連連不順，一點就燃，臉色很不好看。

話落的同時，她揚起了手。

她一溜煙地竄過去，把他的書變作了一捧灰，伸出舌頭，舔毛似的舔他手背：「真的，我馬騎得可好了。」

他已經很久沒抽過煙了，因為徐檀兮不喜歡。

「我原本是百和-圖-書里山巒里一個很普通的小妖，以為你跟我是同類，便去找你雙修。」

她趴在桌子上看他清俊漂亮的臉，伸手去摸他的眼睫毛玩：「什麼是恬不知恥？」

有美人兮，顧盼生輝。

「我碰上過兩次，平時她從來不會對我說重話，但那兩次她好像變了個人，對我動手施暴，我的腿就是因為她才摔斷的。我沒敢問別人，就上網查了資料，網上的人說，很有可能是多重人格。四月份的時候，我姐姐遭遇了車禍，因為那起事故——」

徐檀靈直接撕了信封，照片掉了一地，她看著那些照片，氣得雙唇發抖：「底片在哪？」

她們就坐第一排了。

「神明都住在天光上，一共九重。」她看著外面的雪，目光不真實，像隔著千山萬水，「你是六重天光上的釋擇神尊，掌生死。」

小黑說了，她是西丘百里山巒里最好看的女妖，毛白著呢！

徐檀兮讓他後面不用插手，她自己出面。她從包里拿出來一個白色信封，放在桌上：「打開看看。」

之後戎黎醒了，被熱醒的，他起來換了身衣服，然後他就再也睡不著，睜著眼到了天亮。

小貓妖和他的蓋世英雄是悲劇。

「開慢點。」戎黎說。

徐檀兮也夢見過，書生和貓妖。

「那你至少告訴我，他們對你做了什麼，萬一日後走漏了風聲，我也不至於太措手不及。」

棠光轉過頭看了戎黎一眼：「你信我說的了？」

「西丘出現了食人怪，你下天光，扮作了村裡的教書先生。」

梨花捲今天還是梨花捲：「我看到好幾個旅遊管理的，估計不是來上課的。」

她昏迷前甚至還在想，她要快點養好傷，給她的蓋世英雄生一窩小蓋世英雄，最好每一隻都是三尾的狐狸。

501的和圖書寢室長是個高度近視，暫且稱呼她為高近視吧：「他戴戒指了。」

書生無意瞧了一眼，立馬用書擋住眼睛：「把衣服穿上。」

今天也是梨花捲痴迷新老師的一天：「更帥了。」

「我姐姐有時會性情大變。」

「之後我一心想報恩，但在百里山巒等了幾百年，也沒有再見到你。」

「你不用知道。」

徐檀兮把剝好的雞蛋放在戎關關盤子里：「我們醫院的蔣主任九點開講座，在你們學校醫學院。」

一想到別的女妖，她更惱了，用手撓他的宣紙，尾巴露出來，甩他小腿上，她氣鼓鼓地說：「她是誰？她有我好看嗎？有我毛白嗎？有我馬騎得好嗎？！」

「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嗎？」燈光下嬌俏柔媚的臉漸漸變得陰沉、變得猙獰，「明明心腸毒辣，卻還總是裝作一副善良大方的樣子，你就是用這副面孔騙到了溫時遇嗎？」

昨天在富星半島的地下車庫，她被人強行綁走了。

「先生，先生！」

徐檀兮關掉了錄音。

她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抬頭，目光撞上了一雙漂亮的柳葉眼，像陰冷黑暗裡的一簇火光，滾燙灼人。

棠光把頭靠在車窗上，合上已經紅了的眼睛：「累了，下次再講。」

聲音一出來，徐檀靈瞠目結舌，慌了神。

最後一句，幾乎咬牙切齒。

「能跟我講講上一世的事？」

徐檀兮眼睫一落一抬間，神情忽然變了，她隨意一抬手便截住了徐檀靈的巴掌：「上次挨打還沒挨夠？」

他移開視線：「之後呢？」

她的裙子很應景，裙擺用白色綉線綉了朵朵霜花，像落了一身細細碎碎的雪。

她目光冷若冰霜，像窗外刺骨刮人的風雪。

「你用誅妖火燒食人怪，差點把我也燒死。」她停頓了半晌，車窗外面和*圖*書風在呼嘯，她的聲音像從遠處傳來，在喧囂里安靜著，「當時我還是個剛成型沒多久的小妖怪，哪裡知道誅妖火是你放的，還以為你是救我出火海的恩人，用所有道行去跟樹婆做了交易，才知道你住六重天光，是神明。」

她把車停在了路邊的一桿路燈下，問戎黎有沒有煙。

他將她的手推開：「別再來煩我，不然就將你打回原型。」

戎黎問：「幾點結束？」

「徐檀兮——」

「誰給你的錄音？」徐檀靈眼角都逼紅了，「喬端？」

「你也去？」

「怎麼這麼多人？」黃棉襖今天穿了件綠棉襖，「兩個班有這麼多人嗎？」

小女妖有點惱他了：「你不跟我雙修，是不是要跟別的女妖雙修？」

配不上這三個字徹底點燃了徐檀靈壓抑多時的怒火，她站起來，氣急敗壞衝上去。

「徐檀靈跟你動手了？」

501寢的四個女生一人抱著一個暖手寶，一眼望去，教室里快坐滿了，除了第一排就沒有四個連在一起的空位子。

黑長直今天卷了個空氣劉海：「容老師今天有點不一樣啊。」

他已經摸到棠光出現的規律了，要麼是熟睡的時候出來，要麼是需要動手的時候。

約摸過了十來分鐘。

等學生都下學走了，小女妖才翻牆進了學堂，纏著書生說：「你同我雙修吧。」

麥婷懂了。

戎黎看了她一眼：「好。」

「在一位記者那裡。」

車廂里安靜了很久。

徐檀靈愣住了，就在她愣神的那兩秒里，兩個巴掌狠狠打在了她臉上，火辣辣的，她嘴裏甚至嘗到了血腥的味道，腦袋一瞬間懵掉了，腳下趔趄，她還沒來得及站穩，又被一腳踹中了腹部。

「跟你有關係？」

錄音里是她和喬端的談話。

屋外狂風呼嘯，她目光里卻始終無和_圖_書波無瀾：「多重人格這件事，你要爛在肚子里。」她語速平緩，就好像不是在威脅人，「只要泄露出去了，不管是誰，我都當是你，聽明白了嗎？」

等了幾百年她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幾百年裡，小黑還沒有修成人影，樹婆得了她的道行，變作了老婆婆。

樓上浴室里，水龍頭正開著，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全在地上，碎片到處都是。

她沒吭聲，但速度放慢了。

鈴聲響了之後，戎黎推門進來，羽絨外套裏面是黑色衛衣，作為大學老師，的確年輕得過分。他剛從外面進來，肩上還有幾瓣沒有融化的雪花，眼睛沾了冰雪天的潮氣，耳尖微微紅著，唇紅膚白，睫毛下的淚痣給他添了一種很矛盾的氣質，欲得迷人危險，又純得乾乾淨淨。

口氣驕傲得要上天，梨花捲給了他一個死亡凝視。

雪還沒停，但下得不大。

戎黎沒睡好，精神懨懨：「十點，怎麼了？」

沒人教過小女妖男女之防，她也不懂羞澀是何物。

「誰啊？」

她沒有譏諷的意思，平和冷靜，只是敘述一個事實。

棠光下樓：「戎黎，我們回去吧。」

她立馬反應過來了，大聲喝問：「是你？」

她咬著牙，不回答，眼神滾燙，有不甘、野心，還有愛而不得的嫉恨。

徐檀兮是小淑女，打人的事當然是她棠光來做。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天晚上，戎黎做了個夢，夢見了小女妖和教書先生。

「好奇而已。」

徐檀靈牙都快咬碎了：「拍照了。」

後排的徐放冷不丁來一句：「我堂姐給他買的。」

徐檀兮把鐲子收好，心平氣和地問道：「你今天為什麼遲到了？」

大雪紛飛，狂亂的風折彎了樹頭枝丫。

戎黎找職業跑腿人乾的。

真是長了一張讓校長很擔心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