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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謝，將她領到室內，在榻上相對而坐。

我喘著氣，一手護住脖子，朝她怒目而視。

「啊！」姝痛呼一聲，雙手鬆開，向後仰倒在地上。

此時，台下隱隱地傳來人語聲。幾個巡護林苑的囿人說著話經過，其中一兩人還朝台上望了望。

我有些迷惘，比起她，自己又可以為燮做到什麼程度？

至於姝，直到出發，我都沒有再見過她，旁人也沒有提起。但是我聽世婦們說，陳媯因「多言失德」被禁足，三月不得踏出宮室，無論子女旁人，一律不得探視。

母親用手指輕輕撫著我的脖子，憐惜地說：「不想她竟怨恨至此，竟對吾女下手。」

提起觪，齊央的臉染上了紅暈：「然也，太子昨夜曾說起過……」語氣間隱含曖昧。

剛才在那高台上面，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真的想要置我于死地嗎？那怨毒的目光，鐵鉗一般的雙手，像要把我撕碎一樣，至今仍歷歷在目，感同身受。

我靠進母親懷裡，不說話，良久，問她：「母親打算如何處置？」

齊央眼神一黯，道：「今夜太子有媵者相伴。」

我點頭。

我解釋得口乾舌燥，心裏鬱悶得很，誰說這丫頭長大了？

我一愣，雖然知道這是遲早的事，卻沒想到這麼快。

「姮？」母親見我衣冠凌亂地跑回來，大吃一驚。

我努力地平復下抽泣，抬起頭，說：「是姝……」

臨行的前一天晚上，我正在自己的宮中收hｔｔps://ｍ.ｈｅtuｂｏoｋ•cｏｍ•ｃｏm拾一些隨身之物，寺人進來通傳，說太子婦到了。

「姮？」母親急道。

齊央一笑，轉身走了。

氣氛有些尷尬，我岔開話題，和她繼續聊起了那些小玩意，又把首飾拿出來賞玩，兩人越說越入港，直至寺人進來說夜色已深，明日還要上路，我該休息了，齊央才戀戀不捨地告辭。

腦中漸漸回復清明，我猛地站起身，一路跑下高台，好像後面有什麼東西在追趕自己似的，向宮中發足狂奔。

「正是。」

她嘆口氣，自嘲地笑笑，道：「姮說的極是，有王姒在，母親操心什麼。」說著，她認真地看我，道：「姮，王姒乃杞國同宗，必處處為你著想，凡事順之，不可忤逆，此言你當謹記。」

我愣住，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應，說：「如此……有勞長嫂。」

淤傷？我摸摸脖頸，上面並沒有什麼感覺，大概是剛才姝留下的掐痕。

我驚訝地看她，齊螢知道了？

「君主……」她遠去許久，我還站在階上一動不動，直到身邊的寺人小聲提醒才回過神來。

「母親，」我拉住她的手，望著她，道：「姝說，媵去虢國的本該是我。」

他們在宮門前的身影越來越小，車馬轔轔，隊伍穿過大街，開出城門。

母親的臉色平靜了一些，唇邊卻掛起一絲冷笑，道：「不假。」

果然是這樣。

齊央卻不管我，走到和*圖*書牆邊的一套桌椅旁，指著椅子問我：「這是何物？」

「坐具？」

我訝然望著她，不知她支走旁人想做什麼。

「姝？！」母親一聽，勃然大怒。

她沒有說下去，轉而吩咐侍婢準備用具，溫柔地摟著我，帶我下去梳洗。

第二日，天氣晴好，祭過行神后，我跟隨著出使的上卿駢父一行，準備上路。

齊央看看侍立一旁的寺人，說：「爾等不必在此伺候，下去吧。」

翻檢了一遍，齊央滿意地拍拍手，道：「太子贊你心思靈巧，今日觀之，確是如此。」

母親拉著我的手，不停地叮囑這叮囑那，我笑著說：「母親，姮不是小兒，身邊又有這許多隨人，不會有事，再者，宗周有王姒照應，母親無需擔心。」

誰知她剛要走幾步，卻又折回來，走到我面前對我說：「是了，姮可還記得你我在成周分別時的話？我來之前都與吾姊說了。」

只聽齊央語氣溫和地說：「公女勿要多禮，吾聞知公女明日即動身往宗周，特來相探。」

「哦，」她點點頭，又看著桌子說：「此案做得如此之高可是為了配這坐具？」

我答道：「坐具。」

母親撫摸的手停了停：「處置？姝乃待嫁之身，如何處置？」說著，輕輕地冷笑：「呵，倒是想得好……」

母親頓住，眼中厲色微微收起，看著我：「姝這麼對你說？」

我倚在欄杆上，看著她離去，一動不動。直到她的背影在視線可和-圖-書及處消失，我才覺得身上真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一下子滑坐在地上。

室中只剩下我和她兩人。齊央起身，將房間四下打量了一遍，點點頭，道：「都道君主姮甚得國君夫人寵愛，今觀此宮室，物件精緻，果然不假。」

齊螢的意思很明白，她不計較燮是否愛她，也不計較燮有沒有別的女人，無怨無悔，一心只想跟著他。我感到萬分費解，世上竟真有這樣的女子嗎？

她們紛紛應諾，退了出去。

看到裏面的的指甲刀扇子等物，齊央滿臉好奇地一件件拿起來，左看右看，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連內褲也被她挑出來纏著我問了半天。

我走過去，搭著扶手在椅子上坐下。

齊央？我忙起身出迎，只見她一身燕居之服，正站在庭前。

「不過，」她的笑容漸漸斂起，直視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你切勿高興太早，別以為我不知道，此去虢國，原本定的是你。」說著，語調漸漸低沉，刀鋒隱隱：「今日所說的話，所行之事，權且記住，來日必當奉還。知道了？」說完，她傲然看了我一眼，提起裙裾，微跛地從台上走下。

母親微笑點頭。

她摸摸，說：「倒是有趣。」說著，又轉向旁邊席上幾個尚未整理好的包袱。

我毫不示弱，雙手握得死死的，戒備地瞪著她。

現在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心中仍涼颼颼的，一身冷汗。

我笑道：「母親安心，姮記住了。」

母親又驚又疑hetubook.com.com，柔聲安慰，問我到底怎麼回事，我卻只顧哭泣發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從此，這件事母親再沒提過，接下來的兩天里，她也再沒有讓我去苑中，但凡跨出宮門，後面必定跟著一堆的侍從。

望著眼前廣袤的田野，兩年前我見到它時已是一片蔥綠，而此時，新苗卻才剛剛種上，稀稀疏疏。一群群的農人正在公田中勞作，有人抑揚頓挫地唱著歌，詼諧逗趣，引來旁人一陣鬨笑。

我往回走去，心中卻波瀾乍起。

她將旁人打發走，拉著我在榻上坐下，繼續道：「婉當年嫁去虢國，其母雖早亡，卻因是你君父元配，婉仍冠以嫡女名號。如今，婉薨逝，虢國竟以此為由，要你君父再以一嫡女補媵。杞國嫡女唯你一人，你君父自是不舍，商權之下，便定下了姝。」

我道：「長嫂見笑，不過是些尋常擺設，無甚希罕。」

在這個時代，我始終不習慣終日席地而坐，覺得腿受不了，於是找人做了這套桌椅。

我送到宮門，看著她離去。

我問：「今夜長嫂怎不往太子宮中？」

「哼！」對峙許久，姝冷哼一聲，以手支地，緩緩起身。她高昂著頭，居高臨下地盯著我，仍不掩目中的灼灼恨意。

我也不禁莞爾，回首順著來時的方向視去，雍丘的雙闕早已消失在地平線上，只余天邊一片鉛白的雲彩，悠悠相送。

姝稍稍收起怒色，過了一會，她忽而一笑，道：「姮不必驚惶，姊姊還未惡毒和*圖*書至手弒胞妹。」

我上前對她禮道：「不知長嫂前來，有失遠迎。」

母親緊張地扶住我的雙臂，仔細地看我，當她的目光從臉上往下移時，猛地收住，神色大變：「姮，這淤傷何人所為？」

母親的報復可謂狠厲。姝與陳媯感情最是親密，她兩個月後出嫁，陳媯這一禁足，母女二人大概這輩子都見不著了。

姝抱著被踢中的左腿，驚怒的看向我，滿臉的不敢相信。

我又分別向父親和觪拜別後，登車上路。

我瞅著她：「太子對長嫂說起我了？」

原來如此，我心嘆，只怕這商權，母親出了不少力吧。到底還是因為我，難怪姝將所有的怒氣都撒在了我身上。

「哦……」看著她的神色，我明白了，有點不好意思，觪也真是，那旖旎時刻提我做什麼。

齊央繼續道：「你猜吾姊如何回答？她未說信與不信，只笑笑說『晉侯名貫天下，如此偉岸男子，吾得以相伴左右便已了願，並不計較許多』。」說完，她得意地笑：「吾姊雖身世高貴，容色出眾，卻溫良賢淑，決非那等擅妒狹隘之人，姮將來若得與她共處，大可放心便是。」

看到母親，剛才壓抑在心裏的恐慌和委屈再也控制不住，一股腦地化作淚水，全涌了出來。我撲進母親懷中，緊緊地摟住她，放聲大哭。

危險終於解除，感覺到新鮮冷冽的空氣湧入肺中，我抓著欄杆，喉嚨火辣辣地疼，不住地咳嗽，渾身軟軟地靠在欄杆上，止不住地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