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對他說：「諸姬宮室便在此處。」

我問：「卻又如何？」

王姬瑗看著我，輕笑起來：「公女不必驚慌，邑姜太后在時，甚愛叔虞，常常將晉侯兄弟三人召入宮中，我自小與杼及公明就是玩熟了的，無話不談。」她神色得意地說：「在我和公明面前，杼那憨實性子，什麼秘密也是藏不住的。」

他的唇邊舒開，漾起一個微笑，回禮道：「公女客氣。」

「君主，小人方才入闈門時，回頭望見虎臣輿一直待在那竹林中，似是看著這邊。」寺人衿道。

我哭笑不得，沒想到堂堂王姬竟然也這樣八卦。

寺人衿走過來，將我有些凌亂的頭髮放開，拿起梳子，輕輕地梳起來。

我覺得總這樣冷場很不是辦法，應該找個話題。想起上次他去杞國的事，於是開口問道：「去年禹王秋祭后，兄長曾向姮轉告小悠之事，聽他說，小悠長角了？」

「啊，是了，」王姬瑗像是想到了什麼，對我說：「他二人如今也在辟雍，公女可想見上一見？」

我點點頭，笑笑，向他躬身一禮，謝道：「得虎臣一路相和圖書助，杞姮感激於心。」

姬輿沒有答話，默默地走了一會，他的聲音再度問道：「公女是獨自來的宗周？」

我點頭，差點忘了姬輿可是梓伯呢。聽觪說，周王封給姬輿的梓土方三百里，在畿內各邦冢君的封土中是排得上名的。

我暗暗吃了一驚，奇道：「王姬怎知？」

姬輿道：「在梓。」

說到這裏，她卻嘆了一口氣，道：「雖是如此，當時杼卻無論如何不肯說出晉侯那定情之人是誰，我和公明打聽了許久，卻也問不出鳳形佩的下落，不想……」說著，她又開始對我曖昧地笑。

寺人衿說：「君主忘了？兩年前在成周，君主曾派小人到雒水邊給晉侯送信。」

我微笑，道：「多謝虎臣，來日若得閑暇，定當拜望。」

吃過飯後，我回到房間，正準備找寺人衿到附近散步，王姬瑗卻來了。見禮后，王姬瑗在榻上坐下，隨意地和我聊起些習禮的事。

我好奇地問她：「你怎麼知道？」

「哦……」我從遐想中回神，忙答道：「多謝虎臣。」

寺人衿想了想，道：「卻是有和*圖*書理……」說著，她笑起來，繼續道：「說來虎臣輿雖長得英俊，性子卻冷清了些，還是晉侯好，為人和善開朗，不愧是天下揚名的賢君。」

剛坐下，卻發現旁邊的王姬瑗正目不轉睛地盯向我的腰間。見我發覺，她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轉過頭去，繼續和王姬櫟說話。

那叫禮貌好不好。我笑著說：「送人自當是要送至門前，虎臣輿自小受教周禮，這些客套必是要做全的，卻被你如此歪解。」

我瞥瞥她，好笑地說：「就憑他一直待在竹林里？」

寺人衿滿臉讚頌地說：「晉侯那時收下信，對小人莞爾一笑，向小人問起公女，神色和藹，風度翩翩，無一絲傲慢，小人當時就心想，這樣的人物才是那堪受鐘鳴鼎食的君子。」

抬起頭，只見姬輿正注視著我，眼帘微垂，睫下眸光微微流動。

王姬瑗道：「我自然知曉，晉侯常來鎬京，那龍形佩他一向是隨身佩戴的。不過，」她忽而壓低聲音，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道：「我知曉的可不知這些，杼曾跟我說過，那龍形佩還是晉侯與心愛和圖書之人的信物。」

「哦……」我想起來了，那天我要入宮，不能送燮，便遣了寺人衿去。

林中的霧氣比剛才淡了一些，少了些神秘，卻多了幾分鮮麗的色彩。

姬輿頓了頓，道：「公女若是想看，嗯，梓離辟雍不遠，車行一日可到。」

我愣了愣，他的眼中盛著往日未見的溫和，那笑意像早晨的陽光一樣和煦，竟顯得他愈發俊美，如神祗般高貴出塵。

他停下腳步，望望不遠處掩映在綠竹之中的白牆，回過頭來看著我說：「既如此，輿送至此處，公女行走當心。」

「嗯？」我抬眼，只見銅鏡里，她正一臉神秘地笑。

姬輿點頭，沒有再說下去。

「此處有些大石，公女當心。」姬輿在前面說。

沒多久，溪旁的樹木變得疏離了些，叢叢修竹參差期間，越發繁茂。

姬輿沒答話，只在前面微微頷首。

四周一陣沉寂，只余高高低低的鳥鳴和水流之聲。

姬輿微帶訝色地回頭，看看我，隨即又轉過臉去。只聽他輕聲道：「然也。那角月初時褪下了，有二十斤重。」陽光透過樹林灑下，他和圖書臉龐的線條似乎稍稍變得柔和起來。

我隔著一步跟在他後面，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距離這樣近，雙眼平平地望去，只能看到他的脊背。寬寬的，似乎很結實，玄色錦衣裹在上面，貼服得一絲皺紋也沒有。

記得兩年前見到姬輿時，他的個頭比觪要矮上一些；現在再來看，應該已經反超不少了吧？長得真快。我暗嘆，自己在同齡人中算是長得高的，許多年齡比我大的女孩都比我矮，可跟姬輿比起來才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

我頓時驚得變色，杼竟然跟王姬說了？

寒暄了一會，她看向我腰間，好奇地問道：「公女此佩甚是精緻，可有來歷？」

寺人衿道：「自是如此，不然他為何站著不離開？」

日暮時分，諸姬從周廟回來，我到堂上去用飯。

諸姬還沒有回來，我一路走到室內，將臟衣服換下，好好洗漱了一番，然後坐到銅鏡前。

孔雀的微笑原來這麼好看。

寺人衿得意地說：「依小人看，虎臣輿必是有心於君主。」

姬輿走得不緊不慢，不停地用竹竿划拉前面的草叢。

果然還是美hetubook.com.com男，王畿最負盛名的少女殺手。我揶揄地想著，再次向姬輿一禮，帶著寺人衿轉身朝宮室走去。

我心裏讚歎著，卻又有些疑惑。他的笑容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以前和觪在一起聊天的時候他就會笑，也偶爾對我笑過，卻從來不會讓我有這樣的感受……

「真的？」我心中一陣欣喜，小悠換角了呢，腦中浮現起它當年的樣子，不知道現在長成了什麼模樣。這麼想著，我問姬輿：「不知小悠現在何處？」

我在後面回答道：「太后壽辰，姮隨上卿來宗周拜賀，壽辰后，太后將姮留下，送來辟雍陪伴諸姬習樂。」

我一頭霧水的坐在那裡，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哦？」王姬瑗眼睛一亮，湊到我身前，將鳳形佩執起，細細打量，道：「莫不是與晉侯那塊龍形佩一對？」

我苦笑，燮無論什麼時候都這樣讓人為之傾倒，現在想來，如果可能的話，我倒寧願他平凡一些……

我低頭看去，腰上只墜著一塊鳳形佩，答道：「此佩乃先王所賜，來自鬼方。」

看到我來，兩位王姬略一頷首，我朝她們行禮后，走到自己的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