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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闕

作者:海青拿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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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八章 暈厥

第三卷

第十八章 暈厥

「姮……」
夜晚,我躺在床上,腦子裡仍想著白日里觪說的話。
我沒有說話。
思想還在圍著姬輿的信打轉,憶起以前他做的一切,小悠,梓土,絹帕,教場……每一件放在心上,都讓我覺得沉甸甸的。
我淡淡地一笑,不語。
我微微一愣。歡喜嗎?與眾婦分享丈夫向來不是我想要的,掙扎過,放棄過,現在,姬輿竟做到了,我如願以償,高興嗎?
之後,父親每天都到母親宮中去探望,我入公宮習禮之後,他更是整個白天都待在母親身旁,有公務也在母親宮中處理。
幔帳依舊低垂,我輕輕的入內,母親還是在睡,毫不意外地,父親也在。不過,與往常不同,他沒有在案前看簡書,而是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母親,不知在想著什麼,表情不辨。
「何事?」我問。
醫師答道:「夫人為痰所迷,一時緩氣不上,故而暈厥。」
淚水奪眶落下,眼前,母親蒼白的臉滿是驚詫。「姮!」她用力地握住我的雙臂,冰涼的指頭掐在肉里。
「蒼天!」丘和世婦們松下一口氣,走到門外,不停地叩拜。
我想了想:「君父怎麼說?」
傍晚,我回到宮中,照例到母親居室探望。
「君父待母親終是與他人不同。只是,」觪吃下一口沙冰,咂咂嘴,道:「母親這一病,子熙商議之事又須緩下。」
觪瞅著我:「子熙書中言道,不要媵女。」
「你堅持何事?」臨走那天,姬輿凝www.hetubook.com.com視著我,目色深深。心中頭緒紛雜,他這麼做,是因為我當時回答的話嗎?
進入室中,母親沒有醒,我在榻上坐下,打開木犢。
我默了默,說:「我不想與眾婦分享所愛之人。」
「君主,」丘說:「方才夫人又是一陣劇咳,暈厥了。」
我一驚,睡意頓時消散,忙起身穿衣,趕到母親室中。只見母親面色發青,倒在床上不省人事,旁邊的宮人一陣手忙腳亂。幸好有醫師奉命宿在宮外,早已到了,正給母親施救。拍打側轉了好一會,母親的臉漸漸恢復血色,恢復了氣息。
自從上回暈厥,母親比以前睡得更多了,我又要每日去公宮習禮,很難遇見她清醒的時候。
我的聲音漸漸化為嗚咽,將頭埋在母親的身上大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中,我被人喚醒。
我仍不放心,走到醫師身旁,問他:「夫人為何暈厥?」
「君父,」我上前,問道:「醫師如何說?」
母親看著巾帕,臉色微變,唇角牽了牽,沒有說話。
「姮,」觪嘆了口氣:「你教為兄如何說你?世人匪夷之事,你常行之,世人順應之事,你又常逆之,莫非真如丘所言,你是給縱慣了?」
翻來覆去睡不著,我從床上披衣坐起,取出琴,強迫自己屏神靜氣。彈了幾段,心中雜念漸漸濾去,那張星眸熠熠的臉卻愈發清晰,似有低語在耳旁縈繞。胸前,玉韘無聲地墜www•hetubook.com•com著,在黯淡的光線下泛起柔和的光。
「咳血還說無事?」我拿起那巾帕,盯著她的眼睛,心跳重擂。
「我且問你,」他一臉正經:「姮當初與晉侯撤去婚約,究竟為何?」
此舉引起的轟動不小,宮裡宮外議論紛紛,人人都說國君到底最重夫人。據我所知,陳媯來探望過幾次,但父親沒有讓她多留,只停了一會便讓人送客了。這一來,說法更多了,父親卻充耳不聞,每日只在室內陪著母親,或說話,或聽琴。
「不過,」他眼睛轉了轉,若有所思,道:「齊女,有其妹必有其姊,那等婦人,姮不與相處也是大幸。」
腦海深處,似有一雙溫潤的眼睛在靜靜注視,心忽而掠過一絲隱痛。
母親唇邊緊抿,深深地看著我,眼圈泛紅,由著我發泄。
良久,他們出來,醫師唯唯告退,父親眼神似乎黯然,面色看著竟有些灰敗。
衛國?我訝異地接過。
我點頭。這時,父親和觪相繼趕到,見母親無事,臉色皆緩了下來。父親的眉頭卻依舊鎖著,沉聲將醫師召入偏室詢問。
父親頷首離去。
他已經從室中出來,對我說:「彀父在正宮中與眾臣商議國務,我須過去,你留在室中守著。」
我看著他,淡淡地笑了笑:「自然歡喜的。」
代替我的人是父親。
母親一言未發,臂上,她的手仍停留著,僵直而生硬。我不停地哭,任由心底長久的鬱積迸發和-圖-書出來,不管不顧。
「虎臣這麼說?」我輕聲道。
「然。」觪道。

我定住。
那日,我告訴父親母親咳血的事,他當下就趕到了母親宮中,並召去醫師詳細詢問。得了母親的許可,醫師沒有隱瞞,向他一五一十地稟告了母親的病情。
「嗯?」觪挑了挑眉,拖長著聲音。
「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我一聲聲不住地說,雙手死死地扯著她的衣袖。
我答道:「諾。」
胸中分不出是怒是悲,心壁被沖開了缺口,翻滾的情緒轟然湧出。
字寫得密密麻麻,來信的人是衛佼,她告訴我,子鵠幾月前得到了封邑,二人將在下月成婚。
我往回退出,走到堂上時,身後卻響起了父親的聲音,把我叫住。
我愣住。
我問:「嫁妝多少自有禮法可依,還有甚可商議之處?」
「先不管這些,」觪拍拍我的肩,笑道:「子熙做到這步,足見其心誠。姮既不願媵女隨嫁,如今得他成全,當是歡喜了?」
一隻手將我的淚水拭去,停留在臉頰邊上。母親注視著我,輕輕地說:「姮這是怎麼了?我的病向來如此,將養些時日便無事。」
觪將盤中剩下的冰水飲下,不慌不忙地從袖中掏出絹帕擦嘴,再將身體轉向我,正襟危坐。
我稍稍遲疑,問:「可行得通?」
觪答道:「君父還未應允,母親卻說些許媵器鬲人,杞國出得起。」說著,他苦笑:「這事還須母親說通,偏偏這時她和-圖-書又病了。」
「你總是這般……」我定定地看著她,淚水漲滿眼眶:「你什麼都不同我說!什麼都瞞我!」
誰也沒有說話,堂外,聲聲蟬鳴越發響亮。
剛走到房前,寺人衿前來,將一卷木牘交給我,說是從衛國來的。
我心中生疑,問:「到底商議何事?」
他瞟瞟我,補充道:「我說『若』。」
我每次從公宮回來,幾乎都會看到父親在母親房裡。大多數時候,室內靜悄悄的,母親在睡,父親就在床邊的榻上看文書。見到我,他示意母親在休息,不要出聲,然後揮手讓我退下。
宮中籠上了一層愁霧,人人小心侍候。我提出要像從前一樣搬過來照顧母親,她卻一口拒絕,說我是待嫁之人,沾染病氣是為不吉。我堅持要搬,兩人相持不下,最後觪出面說話,母親才勉強讓步,讓我住到一處離主室較遠的偏室。不過沒兩天,她又立刻將我送入公宮習禮,這樣,我只有每日傍晚之後才能看她了。
觪看著我,表情認真,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思。
我深呼吸一口氣,把琴收起,回到床上繼續睡覺。
父親看看我,沒有駐足,走向母親房室。「無事。」過了一會,只聽他的聲音傳來,在沁涼的夜風中飄然消散。
「若我今日……」喉嚨中哽了一下,微微發顫:「若我今日不曾發覺,母親便這麼一直瞞下去?」
「此病久矣,且未若今日之甚,國君庶務操勞,故而未報。」母親在一旁答道。
天氣一日日和_圖_書地變涼,母親的病也越發變得沉重。
父親看著母親,目光複雜。過了好一會,他頷首,低聲道:「如此。」不再往下問。
父親不同意,自有他的道理。打造銅器開支不小,加上鬲人,絕對是要超出很多預算的,這確實不如送媵來得實在……
母親精力不足,很少說話,臉上卻總含著淺笑。
「如此。」我說。
這件事以後,父親在母親的室中另設床榻,自己日日不離開,夜晚也宿在裏面。
「我也不知。」我輕聲道,話音在喉間,微有些含混。
「為何之前不報?」他問。
觪說:「既無媵女,其餘隨嫁媵器鬲人就當增加許多。」
「有何行不通。」觪悠然道:「只要婚義不改,二姓結交無虞,隨嫁之事,雙方議定,立下文書便可。且,杞並非無媵女,不過權且留著,將來子熙若想要,還會送去。」
剛才的話似乎仍有餘音徘徊在耳邊,傳入心中。
倒真想再見到他,好好談一談。
觪面上似笑非笑。
我望著母親,心頭似被千斤重物壓著。鼻間忽然一陣酸澀,她的樣子倏地迷濛。
父親聽著,眉頭越鎖越深。
良久,母親鬆開手,緩緩地撫上我的頭,似伴著輕輕的嘆息,無力而單薄。
觪撇起嘴角:「就知道是這般,難怪上回你說要我撤去隨媵。」
我激動地打斷,聲音越來越大:「你總讓我自己去猜!王姒如此!重病如此!你什麼都瞞我!」
我的心一動,望著他。
我點點頭,問他:「現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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