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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袋仍有些沉，拉起他的手：「跟我去散步。」說著，拖著他就往外走。

姬輿的計劃很准，第二入夜之前，我們果然到達闕鞏。下船找到等候多日的侍從，姬輿讓我坐上馬車，一行人沿周道，直直地奔往管。

「姮。」過了會，只聽他出聲道。

「君、君主那時被水沒住，小人真以為……以為……」雙眼紅腫，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著，不停地說，卻沒句完整的話。

世界只剩下風聲和水聲，放下酸疼的手，仍眺望著隱沒的大山中的伏里。

他目光微閃，卻直直地注視著我，似有期待。

我和姬輿站了會，也隨人流移動步子。

望著他們，只見辰走到那席前，又拿起尊酒……再看向四周，鄉人們無不舉杯言笑，商人嗜酒之名果然不虛。

夜風吹在臉上，涼涼的，卻怎麼也趕不走腦中的混沌。

夜晚的酒宴上，我們要走的消息迅速地傳開。

未幾，只聽身體不遠處傳來悶悶的響動，看去，只見姬輿也躺下來。微光中，他的輪廓在眼前黝黝的，如山般沉穩，似乎近在咫尺。

一隻溫熱的大手撫上的額頭和臉頰，繭皮硌硌的，卻不出的安心。「可覺不適？」他問。

我驚訝地抬眼看他。

「亥可出去。」白叟繼續道。

亥轉頭，白叟和藹地看著他：「虎臣與貴女自有事務。」他望望周圍的鄉人，道：「為父與虎臣慢行，你先往序中幫把手吧。」

姬輿道：「白叟客氣。」說著，他放開我，攙起白叟前行。

我微笑：「亥。」

心裏忽而悶悶的。姬輿的決定這樣突然，不久之後，就要告別伏里的生活……這麼想著，找到姬輿時的雀躍心情不由地慢慢蒙上悵然。

姬輿訝然地看著：「怎麼？」

「輿，」遲疑片刻，我道：「不是要多散心幾日？」

鄉人一陣歡呼，少女們隨著舞步漸漸地近了。只見她們頭上都綴著時下的鮮花，動作間，與年輕的面容兩相映照——長得也好，我心道。

「這樣快？」稍頃，輕輕地問。

那夜的事就樣零零碎碎地拼合起來。從丹的口中得知自己是醉倒了，被姬輿抱回來的。從所有跡象看，似乎沒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

「不行。」姬輿說著，伸手想來奪我的杯子。我拍開他的手，舉起杯子，硬是大口大口地喝光。

我望著不斷後退的江面不語。

我點頭，伸手到袖子里，摸了模，把小口袋拿出來，解開繫繩，取出鳳形佩。

「睡不下？」忽然，姬輿的聲音低低響起。

或許是自己想多吧……我深深地呼吸，心道。

轉身，看著他在夜色中不甚清晰的輪廓，說：「我累了。」

再然後呢？我的腦中「轟」的一聲，使勁地回憶，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白叟看著他遠去，回頭對我們呵呵笑道：「孺子不曉事理，勿怪。」

「我無事，睡。」他簡短地打斷我，聲音渾厚地在我耳旁振蕩。

「嗯？」。

丹和辰都吃了一驚。

姬輿要我留在船上，同兩個舟人下到附近的樹林邊上拾柴。夜晚，河灘上燃起熊熊的篝火。

還說要散心……

我卻不樂意地撥開他的手，轉過頭去看場中幾名少女的舞姿。

只聽丹在耳邊同情地說：「蚊豸果然愛咬膚白之人，姮早些離開也好……」

我定定地看著他，感覺到那與我偎在一起的身體，心再也無所節制和_圖_書地「咚咚」亂蹦了起來。好一會，我看看覆在兩人身上的薄毯，支吾地說：「輿，毯太窄，容不下……嗯，容不下兩人……」

姬輿鬆開手，卻又結實得握在我的腕上。

寺人衿詳細地告訴我，與觪和姬輿的大致相當。

不過，細想之下，姬輿的行為有些古怪。之前他明明跟亥說我們沒空，昨卻又跟辰一起到了荒地上給新渠引水，直到午後才出現。不止如此，兩人再見面的時候，突然覺得很不自然。每每視線要相遇時，卻總有一人事先轉開，如此好幾回以後，我總是會不自覺地避讓，不去看對方的眼睛……

「我等如今往何處？」沒有回頭，輕輕問道。

姬輿瞅瞅我，仍然將雙眼望向別處：「可現下秋覲，宗周諸侯眾多，我考慮許久，現下離職實為不妥。」

她們輕盈地轉動腰身，衣裳下，顯出玲瓏的曲線——我定定地望著，心嘆，身材也沒得挑啊！

天色擦黑的時候，舟人不再往前，撐出竹篙，把大舟停靠在岸邊，在大樹上系穩。

夜裡果然有露，我只覺身上涼涼的，縮了一下，繼續睡。不料，稍頃，我又連打兩個噴嚏，聲音更為響亮。

白叟笑著稱謝，問我們：「二人要啟程？」

看看他，我心裏總覺得還有希望，躊躇片刻，試探地說：「白叟多年不曾見過家鄉吧？」

「夜裡有露，將毯攏緊一些。」沒多久，只聽他又說道。

姬輿的動作停住。

頸后，他的氣息帶著灼熱，一陣陣拂來，姬輿只將胸膛貼著我的後背，連同身上沉甸甸的手臂，溫暖而牢固。

臉上熱融融的，我望著猶如剪影般聳在視野中的舟首，夜空被它和岸邊大樹枝葉切割得只剩下巴掌大的空余，卻綴滿璀璨星光。我的心似乎被什麼充得滿滿的，慢慢地平和下來。凝望良久，我由著眼前的一切被複又湧起的睡意淹沒，緩緩地閉上眼睛……

「太子未告知君主？」寺人衿訝異地說：「那寺人侈竟害君主姝磕絆跤，以致早產，如今以被虢子處死。」

當我走出到屋外時，丹笑意盈盈地走過來，問我一夜宿醉，餓了沒有。我搖搖頭，正待回答，她睜大眼睛看著我的脖子：「姮！又給蚊豸咬了這許多！」

我微笑：「敬諾。」

或許是坐船白天累了，我的睡意漸漸湧起，意識慢慢變得模糊。半清醒間，鼻頭突然一癢，我「哈啾」地打個噴嚏。

我搖搖頭，笑笑：「未……」話沒完，喉嚨里又打了個嗝。

我詫異地望著姬輿。

全部路程不過七八天，姬輿竟把時間安排得這樣緊。

「這是母親給我的。」我轉過目光，輕輕地說。

我支撐著從席中站起身來。

水波拍在舟下，嘩嘩地響，視野中的人群漸漸變小，茂林與碧水相接，他們消失在青綠的原野那邊。

要這樣啊……我的心忽而一蹦，稍頃，又抬眼瞅向姬輿。

微光下，他的面容逐漸看得分明些，俊美的五官模糊可辨。望著他，手慢慢地環上他的肩頭。手下的身體像是微微僵住，我卻不管，雙唇尋找著那熱氣的下方，徑自貼上去，流連地親吻、試探，漸漸往深處辟入。

「寺人侈？」我訝然，思索了會，才憶起在朝歌時，虢子身後那個姝派來的寺人。問：「與寺人侈何干？」

我欣喜地接過來，只見那肉色泛和圖書著熟透的褐紅，卻也不焦，上面還嘶嘶地冒著油。木棒還是熱的，好像真是很燙。我不停地往上面吹氣，好會，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

正談話間，我們迎面遇到里宰。見禮后，他對白叟說，今日還須占卜，要請他去一趟。白叟答應，里宰讓身旁的一名鄉人將白叟背起，又與我們行禮告別，匆匆離開。

姬輿沒有說話。

燒了許久，姬輿收回木棍，將上面的肉仔細看了看，遞給我：「吃吧，當心燙口。」

我看著他：「可曾受過傷？」

夜風如水，似夾著陌生的溫熱拂來。四周一片寂靜，耳邊隱隱聽到他綿長起伏的呼吸聲。

我點頭，想想，問：「去虢，可知庶姊現下如何？」

白叟看著我，笑笑地嘆了口氣：「我知曉他心裏想什麼，不過礙著我這把骨頭罷了。」他望向前方，慢慢地說：「他的心思不在伏里，終有日要出去的。」

倒完酒，辰沖我們笑笑，舉起陶尊，仰頭咕咕地灌下口中；丹的臉上微紅，小口地啜飲，不會也見了底。

幾人圍坐著，把鄉人們送的肉拿出來燒食。

上方，滿眼都是閃閃的星子。盯著它們看，似乎真的像人們那樣，會眨眨的……我的頭似乎又暈些，閉上眼睛，只覺頭還在脹，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不停地轉啊轉啊……

一雙手扳過我的肩膀，姬輿的臉出現在眼前。他的神情疑惑，聽到他的聲音在問：「你醉了？」

姬輿無奈地看我，給我夾塊肉，說：「吃些東西。」、

「輿。」我輕聲道。「嗯？」

我定定地看著他，火光晃晃地映在他的側臉上，神色平和。

少女們又近前些，當頭一人面帶羞澀，雙眼望過來，秋波脈脈——神采也……忽然，發現那視線似乎直奔姬輿。

看著他們的身影隱沒在人群中，姬輿再度拉起我的手，繼續往序中走去。

我雙手捧住他的臉，用力地向後撐，稍頃，兩人喘著氣分開。臉上脹脹地熱，盯著那翕動的雙唇，呼吸急促地低喃：「此後也只許對我一人如此……」

亥愣了愣，看向我：「姮要離開？」

「好。」姬輿聲音低啞，復又埋下來。

她們跳得真好，裳袖舞動，熱烈而拙樸。

火熱的氣息如酒般甘醇，似乎能將我溶化。身體在重壓中傾下，呼吸間溢滿禾草的香味，腦中軟綿綿的，意識漸漸地在酣足中擴散開去……

望著他，我唇邊不禁泛起笑意。

姬輿微微一愣，片刻，他將視線轉開：「嗯。」

「嗯。」我攏緊毯子，復又閉上眼睛。

夜色漸濃，幾人吃過食物，滅火上船休息。

「後來，太子去上游尋君主，吩咐我等在虢等候，數日前，太子卻又使人來，他要往宗周，就命我等在管野等候君主。」

「後背。」他語氣淡淡的：「如今怕是只有些印痕，為群舒夷戈所划。」說著，他微笑著，道：「那時竟未察覺，仍策馬疾馳兩日，事後卻在榻上卧了半月。」望著姬輿，心忽而悸悸的，抿抿嘴角，卻也笑不出來。過會，轉過頭來，繼續慢慢地啃著烤肉。

一隻手放在我的肩上，身後傳來熟悉的氣息。

兩人皆動不動。

「何處？」

姬輿將目光稍稍移向一旁，將手放下：「嗯。」

伏里祭的是亳社，我們不是商人，無須參与。姬輿牽著我，走到白叟和亥的身旁，和他們站ｈｅｔubｏoｋ.ｃom.ｃom在一起。

肉燒得很專業，不幹不硬，口感極好。雖然沒有調料，那香味卻足以勾起強烈的食慾。

「往闕鞏。」姬輿的聲音在腦後振響：「命隨人在闕鞏之野等候，兩日後，我等下船與之會合，便可由周道往東，若速，則兩日可抵管。如今大澇已過，道路平穩。由管至杞，三日足矣。」

他的語氣沉著，表情有些莫測，卻似堅定無改。

「當年此佩乃鬼方神物，聲名遠揚，」白叟看看我，道：「古玉有靈，此佩雖殘破，貴女還當仔細收藏才是。」

姬輿看看我，道：「白叟甚留戀鳳形佩，你若贈他也好。」

姬輿回頭看我，神色間似乎瞬間緩下許多。他沒再說什麼，稍頃，拉起我的手，向鄉人們走去。

不遠處的席上有人大聲地叫辰，辰答應著，對我和姬輿笑笑，拉著丹過去。

我望著他們，有些為難。知道自己的酒量，卻又不好掃興，於是猶豫地拿起酒杯，抿了兩口。酒液的味道在舌頭上散開，比過去喝的都要濃郁得多，嗆了嗆，趕緊放下。

舟上無篷，舟人丁從艙里拿出幾卷草席鋪在船板上，姬輿則從觪留下的行李中拿出兩張薄毯，將其中一張遞給我。

我抬眼，臉上的笑意微微凝住。

我愣了愣。

亥臉上紅潮漲起來，支吾地說：「新渠開出來，須、須試行……」

睡意頓時消了些，我吸了吸鼻子，竟有些塞了。

姬輿看看我，唇邊揚起微笑，繼續轉動著手中的另根木棍，道：「出征常少糧，射獵燒乃是必須。」

我放開他的手，臂上使勁，坐起身來。他的輪廓近在咫尺，緩緩靠近，在鼻間觸到拂來的陌生氣息時，我停了下來。

「姮？」姬輿的聲音不掩疑惑。

心狂跳起來，猛地站起來，在室中走幾步。下肢活動自如，似乎沒什麼不妥。我頓住，又用力地走幾步，轉轉腰，只有些酸酸的，昨夜睡姿不好的關係。長長地緩下口氣，軟下身體，坐倒在床上……

「明日不去。」亥還沒說完，姬輿卻開口。他看著亥，緩聲道：「我與姮後日啟程，明日須收揀行囊。」

「無。」簡短地答道，感覺他要收回，把捉住那手，貼在頰邊不放。

「引水？」我訝然：「還未耕種，引水做甚？」

姬輿沒話，從旁邊的草垛上抱下大堆稻草，拉我在上面坐下。

白叟笑道：「上回杞太子來敝舍相談，也正有此意。」說著，他忽然又問：「貴女既要離開，可願將那鬼方鳳形佩再與叟觀看？」

我打個嗝，得意地看著他們，辰和丹大聲叫好。

日頭漸漸西移的時候，祭祀終於完畢。鄉人們收拾器具，又喜氣洋洋地走向序中，準備晚上的酒席。

白叟緩緩頷首，道：「爾等非伏里之人，總當離去。」

我與白叟見禮，他笑眯眯地點頭。

姬輿詫然看著我，稍頃，他笑笑，回頭看向火堆：「征伐在外，豈會無傷。」

亥看看我們，止住話頭，低低地應諾一聲，快步走開。

看看船板，大舟空間有限，兩張草席並在一起，夠兩三個人卧下。怎麼睡？心裏不禁嘀咕。望向大舟另頭，卻見舟人丁和幫忙的鄉人已經躺下，並卧在一起。

「可有甚疼痛的？」又問。姬輿看看我，說：「有。」

寺人衿答道：「君主姝方生產，未滿三月，無論虢子與我等皆不得見，只聽如和*圖*書今母子平安，」說著，嘆口氣：「來也可惜，若非那寺人侈，君主姝如今也是二子之母。」

「君主！」管野中，寺人衿等隨人接到信，遠遠地迎出來，見面后，她抱著我大哭起來。

我笑起來，和她一起坐到車上，往管野中的旅館而去。

我愣住，下意識地伸手撫上脖子，血液翻湧上臉。

氣息交纏，我閉著眼睛，只覺手掌下，心跳鼓鼓的，似乎分不清彼此。片刻，一雙有力的手忽然撫上腰際，姬輿緊擁著我，開始熱烈地回應。

姬輿也不開口，那手依舊放在的肩膀上。背上隱隱透來陌生的體溫，許久，沒有近前，也沒退後。

姬輿看看我，拿起角杯，將酒飲而盡。辰放下陶尊，拊掌哈哈大笑：「皆言周人畏酒，你倒爽快！」

「姮。」姬輿在旁邊，又喚聲。

「孺子。」這時，白叟悠悠的話音響起。

白叟將它小心地接過，拿在手中拼合，仔細端詳。他的面色平靜，目光卻深深的，一言不發。良久，他舉袖拭拭眼角，嘆口氣，對我笑笑：「人老了便總愛憶些往事。」說著，把鳳形佩還給我。

「睡。」姬輿低聲說道，眼也不抬，自顧地把他的毯子拉好。

「嗯。」吃著烤肉，瞅他一眼，含糊地說。出征……想起濱邑那驚心動魄的場面，真正的戰爭恐怕要兇險百倍。

「白叟放心，」剛要說話，卻聽姬輿在旁開口。他看看我，道：「杞太子甚敬白叟，亥若出去，往杞便可。」

丹看看姬輿，蹙起眉頭：「以後可還會再來伏里？」

他好像還想說什麼，姬輿卻挪了挪身體，把我們的視線隔住。

「嗯？」應道，聲音出來有些模糊。

我心裏念叨著，抖開薄毯，枕著衣物的包袱，在草席的一邊躺下。

亥那邊再沒有聲音傳來，我手上緊緊的，抬眼看去，姬輿面色無波地望著拜祭的人群，似乎什麼也不曾察覺。

「勿憂！貴族何愁大舟，只要河伯不發怒，幾時來不得！」辰喝了酒，一臉豪爽地在旁邊笑道。說著，他端起陶尊，往丹和姬輿的角杯里都倒滿酒，然後，又看向我，道：「姮也來飲。」把我的杯子也滿上。

「不是要多留幾日嗎？」丹特地從宴場的另一頭跑到我和姬輿的席前，睜大眼睛地問。

我點頭，接過薄毯。

拉著姬輿往前走，星光微弱，腳下老站不穩，好幾次，多虧姬輿在後面穩著才沒有趔趄摔倒。不管這麼多，腦中只想著往前走，一直拉著他到草場上，止住步子。

一路上，問那日落水后發生的事。

忽然，覺得臉上燒燒的，眼前的東西有些晃，腦子陣陣地發脹。伸手張開五指，數數，腦子還是清醒的……

我命令自己閉上眼睛，裹著薄毯側過身去。船板硬硬的，沒多久，手臂被硌得生疼，我只好又翻回來。

姬輿轉回目光，看了看我，聲音和緩些：「姮，此地返杞須多日，路上也可散心賞景，並無差別。」

我緩緩地吸口氣，罷了，也沒什麼大不的。

昨清晨醒來時，頭又脹又疼。我艱難地起來，發現夜裡的衣服原原本本地穿在身上。坐在床上想許久，依稀記起酒宴上拉著姬輿走到草場上，然後，兩人坐下，又然後，臉上陣陣燒灼，好像吻了他……

我抱歉地看著他，點頭：「然。」

我睜開眼睛，黯淡的光線中，他的身影模糊可見，卻辨不清遠近和*圖*書。我伸出手，像捉迷藏樣地探向他。指尖觸到他衣料的那瞬，突然咯咯地笑起來。

身旁傳來窸窣的響動，忽地，我的身上一暖，一張毯子蓋了下來。我驚訝地轉頭，只見姬輿已經挪了過來，跟我躺在一起。

手上出了一層黏汗，我憋得難受，掙了掙。姬輿訝異地回頭，我瞥了他一眼：「熱。」

沁涼的風繼續吹過，大舟微微搖晃，這時，一陣鼾聲自大舟的另頭響起，過了一會，像是有人翻了個身，鼾聲戛然而知，世界重又寧靜。

河風夾著涼氣拂來，將四周的暑氣緩緩驅開。我坐在姬輿身邊，看他把伸到火里的長棍翻轉，肉香不斷地鑽進鼻子，咽咽口水。

辰瞪著紅眼看我：「就這樣？你真是夏人？你的周人夫君都比你強！」

亥看到我，又紅起了臉，他瞅瞅隔在中間的姬輿，跟我打招呼：「姮。」

水邊，送行的鄉人仍不離去，丹和辰站在前排，看到丹不時地用袖子抹眼睛。我心裏滿是澀澀的，站在舟首，不停地向他們揮動衣袂。

「姮！」突然，後面傳來亥的聲音。回頭，只見他攙著白叟，朝我們走過來。「姮，」他額上冒著汗，在近前停下，猶豫了會，對我說：「我明日要同鄉人往新渠中引水，你來看可好？」

寺人衿聽了，又是垂淚又是笑，哽咽道：「是是，河、河伯不收便是、便是大好！」

白叟看向我，目光矍鑠。稍頃，他搖頭笑起來，臉上的皺紋綻開深深的溝壑，道：「叟已在伏里過了大半生，如今伏里便是叟的家鄉，再無念想。」

望著他，我默然不語。

亥的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皺皺眉頭，片刻，又說：「引水不須多久，姮……」

「旅途不比宮中，且將就一夜。」他聲音和緩地對我說。

腳邊觸著什麼東西，低頭看，鄉人們送的肉脯乾果靜靜地躺在那裡。前晚祭社，各家分下許多祭品，我們竟也有份，鄉人們硬塞來，要我們帶走……

這小子！我也瞪眼，意氣地拿起酒杯。

我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稍頃，只好側過身去，給他騰出一些毯子。姬輿沒出聲，卻在身後移過來，繼而，伸出一隻手臂，擁我入懷。

姬輿點頭：「正是。」

伊水清波漾漾，舟人丁和一名當學徒的年青鄉人合力撐出竹篙，大洲微晃著，緩緩離岸。

「姮？」姬輿的聲音問道。

星月輝光淡淡，他沒有看我，只整理著手中薄毯，臉上的表情不甚清晰，卻似無所察覺的平靜。

姬輿沒有說話。

我也將目光望向前方，也不說話。眼前，鄉人們的笑臉燦爛，丹和辰兩人在不遠處說著話，看那表情，似乎又在鬥嘴。

看著他近在眼前的臉，我愣怔了片刻，有些手足無措：「輿……」

差別大了。「輿這麼想返宗周？」我沉吟，問道。

我將身體躺倒在稻草中，軟軟的，舒適無比。

兩人誰也沒再開口。

「嗯……不是。」我看他一眼，囁嚅地答道。

我扯起個苦笑，道：「輿還須返宗周。」

「輿做得真好。」不禁稱讚道，問他：「可是常這般燒？」

心裏長長地嘆下一口氣，到底是為正事，還是隨他吧。「好。」答道，我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

我也是百感交集，笑吟吟地拍著她的肩頭安慰道：「無事無事，河伯也嫌討厭，不收我。」

他的話在我意料之中，我徹底地死心，默然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