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徽妍看著她，莞爾，「司馬公甚是親切。」

他的聲音清冷，徽妍不禁又窘然。方才，他果然是看到了自己……

徽妍咬了咬唇，卻不打算讓步。

「……在下聞女君未婚配，欲與女君百年，未知女君之意？」

「……女君將來若有何難處，可告知在下，在下必全力相助……」

「方才那是司馬楷？」他忽而問道。

王縈瞅著她神色，忽而想起什麼，道，「長安也不止有司馬府君，二姊，上次你我在驛館遇到的那位劉公子，我覺得他也甚好，他可曾婚配？」

戚氏對他已沒有了先前的熱情，交代了兩句好好照顧司馬公之類的話，便與陳氏走開。

戚氏坐在上首，和氣道，「公台，此事我等亦剛剛得知，老婦不教，小女驕縱，未想做下失禮之事。老婦必嚴懲，還請公台息怒。」

「婚姻之事，乃父母做主，豈得自由擅論！」司馬融似不曾料徽妍竟如此強硬，沉下臉，說罷，看向戚氏，「夫人！女君所言如此，未知夫人之意！」

徽妍忙將此事前後說了一遍，向戚氏道，「兒不肖，未曾將此事與母親商議，然事已至此，兒意已決，不欲拖延。這兩日未曾告知母親，亦是怕母親憂心……」

戚氏忙安慰道：「公台莫憂心，有話好說便是。」說罷，對徽妍使了個眼色。

「只有司馬公一人。」家人稟道。

司馬融告別之後，拄著杖往外走去。

她當然知道司馬融是為何而來，退婚不是小事，只是沒想到，他竟會親自登門。

皇帝揚揚眉，注視著她，沒說話。

徽妍再度沉默。在皇帝面前，有時候默認比否認要聰明。

周浚「哼」一聲，對王繆道，「看到了？我就說他這般才貌，多年鰥居不婚必有蹊蹺！」

「想來，你也是不想回宴上了，是么？」他緩緩道。

她極力不去想，但是做不到。

戚氏知道留不住，只得道，「如此，便由公台之意。」說吧，吩咐家人準備出行之物，又令曹謙與幾名家人陪著，送他們回長安。

「吵嘴了？」

徽妍自知此事都是因自己而起，只得上前，向司馬融深深一禮，「妾無狀，愧對司馬公。」

司馬楷一直未說話，見得如此，也向眾人告別。面對戚氏與徽妍，不掩愧疚之色。

司馬融看著他，說不出話來。少頃，他目光變得黯淡，仰天長嘆一聲。

王繆張口結舌。

司 馬融搖頭：「此事乃因小兒而起，女君置氣，乃在情理。小兒與陸氏之事，老叟一向知曉，未告知貴家，亦是老叟之誤。」說罷，他看向徽妍，「女君之意，老叟已 知曉，亦請女君聽老叟一言。小兒確曾有意於陸氏，但陸氏舉止無狀，老叟與先婦皆是不喜。陸氏之事，請女君安心，小兒上門提親之前，已決意了斷，日後絕無瓜 葛。此事，老叟以家聲作保，絕無違背！」

這是幸還是不幸？

「……陸姍與我，自幼相識，亦曾定情……」

「還不是那樣。」徽妍敷衍道，將一雙式樣漂亮的絲履給她。

「你決意如此？」她低低道。

司馬楷又與王璟等人告別，轉身追隨司馬融而去。

徽妍回來，眾人俱是高興，戚氏讓僕人殺雞置酒，給她接風。

而今日初入宮門之時，陸姍與她見禮，注m.hetubook.com.com視著她的眼神，讓她始終揮之不去。

「你想了斷？」過了會，她問。

司馬融神色一松，頷首，「夫人明理。」

戚氏頷首，拉著她的手，笑笑，「那就好。他可是你將來的舅君，將來嫁過去，你還要與司馬府君一道侍奉他養老。」

王縈訝然：「為何？」

「……不肖子！」他低低恨了一聲，未幾，看向戚氏。

聽得這話，二人愕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何？」周浚問。

現在發覺，與成婚之後才發覺，哪樣更好？

「此書乃我方才所寫，煩長姊明日交與司馬公。媒人還未上門，司馬公亦知情，想來那邊也不會多說什麼。」

王繆也沒了言語。

「兒至家中，得知父親已往弘農，急忙追趕。父親！退婚之事，雖是王女君提出，卻實乃兒所為！兒隱瞞前情，愧對王女君，此事女君無過！即使女君不提，兒亦將提請，此事乃兒與女君共同所想，已不可為，還望父親息怒！」

家人對她回來很是驚訝。

「……徽音乃美譽，徽妍乃美姿容，女君此名甚妙……」

「你今日究竟是怎麼了？」王繆皺起眉毛，「先是忽然離宴，現在又要走？莫這般任性，你可知方才在宮中，你姊夫去找你找不見，宮門的家人又說不曾見你，我等急得要命，幸好有宮衛說，你乘別的車走了。你乘的是誰家的車？可是出了何事？」

徽妍離開周府時，已經是午後。街上仍是熙熙攘攘，到處是過節的人們，佩著五色絲，或去各市中採買過節之物，或帶著貢品往各處廟宮祭拜神祗。

眾人看去，又是一驚。

徽妍沒有回答，捏捏她的臉，「回去吧。」說罷，挽起她的胳膊，往屋宅內走去。

徽妍笑笑，將在長安給她買的禮物拿出來，「自然是想母親了，一刻也耽擱不得。」

堂上一時安靜，所有人也都不自禁地看向徽妍。

司馬融卻是長嘆一口氣：「老叟實無顏受夫人盛情，此番登門，乃是為賠罪而來。」說罷，目光落在徽妍身上。

「如何？」

徽妍被戳中心事，片刻，若無其事地答道，「去了。」

司 馬融道：「女君何言不敢當。女君德才兼備，賢名遠播，老叟與太傅，當年一直有結親之意，可世事身不由己，惜不得成，此事，戚夫人亦知曉。如今小兒與女君皆 獨身，正是天造地設，若結百年，兩家皆歡喜。」說罷，他看向戚氏，「老叟福薄，中年失婦，如今垂老，不久于黃泉，唯一牽挂者，唯小兒之事。本想有了女君， 將來便可含笑，豈料……」他沒把話說完，卻嘆了口氣。

「胡鬧！」戚氏看著她，氣得面色發白，斥道，「如今這般，我便不憂心了？司馬公是你父親故交，此事乃是王家與他的面子，你不顧及老婦，也該顧及你父親！他從長安長途奔波而來，便是專程為了此事！」

戚夫人亦起身，向他深深一禮，「妾闔家，愧對公台。」

徽妍覺得這輩子，心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複雜過。

不出所料，眾人皆大驚。

「你 莫任性！」王繆急道，「你可是與他爭執了？怪不得方才司馬府君回來之後一直鬱鬱寡歡，話也不說，也是坐不久便告辭httｐs://ｗｗｗ.hetuｂｏoｋ.ｃｏm.ｃoｍ了。兩人過日子，見解不合在所難免，但豈 可輕易言斷！此婚事乃母親與司馬公共許，媒人上門之期都約好了，你說不要便不要？當初司馬府君來求親時，你不是也歡喜得很？」

「夫人，事既至此，老叟亦不強求。」他一禮，低低道，「得罪之處，還請夫人莫怪，老叟告辭！」

「你這是做甚？」王繆吃驚不已，「為何拾掇物什？」

「還能如何是好，人就在前堂。」戚氏沒好氣地說，瞪徽妍一眼，「你做的好事！」說罷，整整衣服，走出去。

徽妍坐在裏面，定定地望著外面，動也不動。

「府 君且聽我說完。」徽妍的面頰亦發熱，心中卻是平穩，望著司馬楷，道，「故而，府君當初提親，我欣喜不已，一口答應。府君在我心中，一向乃如玉君子，無人可 及。妾雖身在匈奴，亦不曾忘懷當年愛戀，以此相度，想必府君待陸夫人亦如是。府君之心非我所屬，你我婚姻可在成真之前解除，乃是幸事，我並無怨懟，只願府 君從此不負真心，亦不枉費你我相交一場。」

馬車碾過路面，轆轆地嘈雜不休。

司馬楷愣住，片刻，臉上泛起紅暈，表情不定，「女君……」

「徽妍，」她猶豫了一下，道，「我見司馬府君亦非三心二意之人，他家門風嚴厲，子弟中連納妾都少有。他又是個孝子，有司馬公在，不會虧待於你……長姊是說，說不定你二人成了婚，他的心便到了你身上？」

包括徽妍在內，眾人皆是愣住。

司馬楷轉身，登上馬車，衣袂隨風揚起，似解脫一般。

王繆將那帛書接過來，看了看，稍傾，長嘆一口氣。

皇帝突然出現，她甚至都沒顧得上把剛才的事哭完。過了一會，她才想起皇帝說的巾帕，是個什麼物什。

……

「女君此言差矣！」他皺起眉，「婚姻之義，乃結二姓之好。此事乃兩家商議，媒人亦已定下，女君說退便退，豈非失信於人！」

「回弘農。」徽妍一邊折好衣服，一邊說，「二姊，我稍後便啟程。」

周圍一陣寂靜。

「你長姊曾來信說，你在長安見過了司馬公？他如何，待你好么？」當夜，徽妍侍奉戚氏就寢時，戚氏問她。

徽妍臉上發熱，並不退縮：「公台此言亦差矣。不瞞公台，若妾當初知曉府君與陸夫人之事，必不會答應此婚事。」

「我看見的。」徽妍低低道，「就在離宴之後，不巧撞見。他未隱瞞，都告訴我了。」

躊躇片刻，徽妍道，「妾方才……身體不適。」

徽妍猛然抬眼，觸到皇帝的目光。

「公台，遠道而來，我等竟失遠迎，實深愧！」她說罷，向司馬融行禮。

徽妍被她訓得面上一陣紅一陣白，不敢辯白。

司馬融還想說什麼，忽然，一人快步上堂，「父親！」

「此事，老叟自知理虧，無顏面對太傅。夫人之心，老叟心領，唐突登門而來，夫人勿怪為幸。」

戚氏愣了愣，忙上前道，「司馬公且慢！公台遠道而來，怎就離去？唉，兒女之事，我等無法，公台又何必過於焦心！兩家多年不見，雖婚姻不成，仍有情義，何不就此一聚，留宿些時日，也成全先夫念想ｗww•heｔuｂｏｏｋ•com•ｃoｍ！」

「在下就此告辭，女君保重。」他看著徽妍，低低道。

「戚夫人！」司馬融聲音沉沉，「這，便是府上之意？」

戚氏說罷，轉向司馬融，欠身一禮，「公台，小女不肖，老婦深愧。司馬公所言極是，婚姻之事，乃父母做主。兒女乃父母生養，含辛茹苦，所為一切，必是為兒女著想。」

「公台，妾所致帛書，其中所言，皆乃妾真心所想。」她說，「退婚之事，雖是妾擅作主張，卻是深思熟慮，如今亦是無改，還請公台見諒。」

徽妍又氣又委屈，正待答話，旁邊的陳氏急急扯了扯她衣袖，讓她打住。

「並非任性。」徽妍神色平靜，看著她，唇邊浮起一抹苦笑，「長姊，你可知，司馬府君心中另有他人，只是司馬公不許，他無法，只得來娶我？」

皇帝卻似乎未聽到：「為那個女子？」

「司馬公都親自上門了，再是有理，我等也是失禮在先！」戚氏慍怒道。

此言出來，堂上忽而安靜。

王繆曾經一再勸說徽妍留下，明日再走。

徽 妍搖頭；「長姊，他親口告訴我，那女子與他少時便相戀，二人只因司馬公不許，苦守多年而未成。他若娶了我便可斷了那邊情義，便是輕薄之人，又如何做到違抗 父命堅守多年？長姊，我於他，乃是司馬公強塞的新婦，他縱然不會虧待我，亦是無益，我不想要一個心中裝著別人的夫婿。與其將來百般糾纏，不如趁當下未行 事，先行了斷。」

王璟也不出聲了，瞅瞅徽妍，撇撇嘴角。

卻見徽妍從宅中走了出來。

但徽妍一點也不想再待下去，告別了周浚夫婦，便登車上路。

短短兩三個時辰，她覺得自己像墜落的山石，從一個地方掉到了另一個地方，一切全然改變。

王縈撇撇嘴，仍是笑嘻嘻的。

司馬融聽著，面色一變。

彷彿剛剛做了一場美夢，忽然驚醒，發現一切原來都不過是虛浮的幻境。

「司馬公？」戚氏又是驚喜又是詫異，「他怎來了？府君也來了么？」

眾人說著話，便要到堂前相迎，徽妍心一橫，攔在他們面前，忽然跪下，向戚氏一拜，「母親且慢，我有話說。」

周浚亦是驚詫：「你從何處得知？」

徽妍低低道，「我自年少，便一直喜歡府君。」

他風塵僕僕，先是向戚氏與眾人一禮，隨後，轉向一臉震驚的司馬融，忽然向他跪下，五體伏拜。

「陛下，」他稟道，「丞相已到清涼殿，眾人都在等陛下主持開宴，陛下看……」

司馬楷訝然：「何事？」

戚氏訝然看她，與王璟等面面相覷，「你這是做甚？何話？」

周浚和王繆回到府中，驚訝地發現，徽妍已經將物什都收拾好了。

皇帝正待開口，卻見鄭敞走過來。

只見竟是司馬楷！

方才已經狠狠哭過一場，現在，徽妍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心中只有迷茫。

「矜持些！」戚氏忍不住道，搖頭，「好在室中無外人，當眾著履，像個什麼話！」

徽妍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少頃，道，「也不算。」

「怎這麼快？」戚氏問，「也不先派家人送信，不是說過了端午才回？」

戚氏也將眼角瞥她一眼，仍是沒好氣。

徽妍的心好像被抓了一下，沒出聲，hetubook.com.com點點頭。

司馬楷看著徽妍，喉嚨動了一下，眼圈忽而發紅。

「是。」徽妍看著她，雙眸深黝而平靜。

戚氏笑了笑，「故而，老婦亦以為，婚事還是撤去為好。」

說罷，他注視徽妍，露出笑容，「告辭。」

徽妍立在門前，看著馬車轔轔走起，揚起塵土，朝遠方而去。

「母親說得對，這般大事，你怎可擅作主張。」王璟看著這場面，亦出來說話，罷了，又轉向戚氏，「母親，徽妍雖是意氣，亦非全然不對，司馬家……」

司馬融苦笑，搖搖頭。

徽妍忽然覺得可笑。

徽妍聽著，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望著戚氏說不出話來，幾乎喜極而泣。

這番話，與徽妍估計的並無多大差別，聽過之後，並無慌亂。

「公台謬愛，妾深愧，亦不敢當。」她向司馬融欠身一禮，道，「府君與陸夫人之事，府君已告知于妾。此事細處，妾並不知曉，然妾以為，府君既有所愛，妾與之為婚姻，便是不妥，故而致書府上，請退去婚事。」

「二姊，你的婚事又壞了。」王縈站在她身後，小聲道。

眾人各懷心思，到了堂上，只見司馬融已經端坐在席，旁邊立著一個僕人，手中拿著一根拐杖。

司馬融亦由僕人扶著起身，向戚氏深深一禮，「戚夫人，老叟冒昧登門，還望勿怪！」

徽妍「嗯」一聲，心中亦欷歔，撇撇嘴角。

王繆和周浚面面相覷，不可置信。

徽妍閉了閉眼睛，只覺今日過得如此漫長，好像已經捱過了大半輩子一樣。

眾人皆是不解。

司馬楷回頭。

王縈眼睛一亮，也顧不得再問，高興地穿起來，左看右看。

眾人分坐各席，徽妍在司馬融對面，知道這架勢是不會輕易能了。暗自深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

皇帝沒再問下去，卻道，「方才你急急走開，是因為見到朕么？」

「說得也是。」他說。

「公 台，且聽妾一言。」戚氏看著他，神色悵然，「公台，妾方才聽公台所言，思及前事，亦甚欷歔。想當年，公台與莫夫人，妾與先夫，兩家相善，其樂融融。可惜世 事萬變，如今，公台與妾，結髮之人皆歸松柏之地，孑然於世，殘喘續命。唯幸者，乃有兒女，相陪相伴，不至孤獨。公台疼愛府君，妾亦深愛女兒，此乃為人父母 之同感，自不必言。公台，七十古稀，你我在世，至多不過十數年，而婚姻之事，乃伴兒女終身。妾以為，父母之愛，非強加於人，乃從兒女之心，唯兒女心愿所 至，方為大善，而違拗其心，必生怨懟，何來福德？當初司馬府君來問意，老婦便說，小女若願意，此事樂見其成。如今小女以為不可，而媒人未至，乃為止損，何 樂不為？此老婦之所想，願公台聽之。至於退婚反悔，老婦亦深愧，公台責難，老婦亦不敢辭！」

徽妍亦愕然。

「妾……未曾帶來。」她用袖子拭拭眼角，小聲道，說完，抽哽一口氣。

皇帝看著她，不置可否。

周浚聽了，嘆口氣。

徽妍訝然，驀地想起那日在宮苑裡，皇帝頭也不回的背影。

「母親，」徽妍伏拜在地上，「我離開長安時，已致書司馬公，推卻了婚事。」

徽妍知道皇帝說出這話，便是無https://m.hetubook.com.com意為難她。她不禁抬眼瞅了瞅皇帝，見那表情無異色，向皇帝一禮，「妾愧疚，請先行離宴。」

「老婦才不信。」戚氏不屑道，臉上卻是笑眯眯的。

只見他似笑非笑，「朕走過來，就遇到爾等三人，不是神色凝重便是痛哭垂淚，還用猜么？」

徽妍微微頷首，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卻只說出簡單幾個字，「府君保重。」說吧，一禮。

「豈敢有怪！」戚氏笑容滿面，「司馬公乃貴客，妾請之不及！」

宅前，馬車已經備好，司馬楷正要登車，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徽妍的聲音，「府君。」

王繆啞然，看看周浚，又看看徽妍。

「無禮！」戚氏瞪了徽妍一眼：「司馬公乃貴客，豈可放肆如此！」

皇帝躊躇了一下，頷首：「知曉了。」說罷，卻再度看向徽妍。

徽妍的心情經歷過方才一番大|波折，面對著皇帝，竟不像往常一般患得患失。只是面對他的目光，心中仍然忐忑，未幾，將視線偏開。

皇帝神色平靜，未幾，對鄭敞道，「鄭敞，尋個人，送王女君回府。」說罷，轉身走出涼亭，頭也不回地朝清涼殿而去。

「二姊，」王縈馬上接著問，「你在長安過端午，可曾去梟羹宴？」

這話聽在耳朵里，徽妍頗不是滋味，不過並沒有將事情說出來。她離開長安之前，與王繆約定，等信送到了司馬家，諸事落定了，她便會送信來。徽妍想得了准信再稟報戚氏，以免一家人在此之前惶惶不安。

「告辭。」徽妍亦微笑。

聽到家人稟報，眾人皆是驚詫不已。

司馬融看著她，嘆一口氣，「女君，老叟見到帛書，坐之不安，故而來此。」

司馬融更是賬目結舌，看著戚氏，不可置信。

他深吸口氣，向徽妍深深一揖，「在下深愧，女君之言，必銘刻於心。」

雖然被皇帝攪了一下，但當她重新獨處，腦袋裡卻仍然不時地浮現出司馬楷和陸姍的臉。

他聲音朗朗，眾人聽了，面面相覷。

在路上歇了兩夜，第三日，她就回到了弘農。

王璟見得這般，忙道，「司馬公，還請坐下，有話慢談。」說罷，讓家人取來坐榻，墊上軟褥，親自扶著司馬融坐下。

她望著他，走到他面前，躊躇片刻，道，「有一事，我亦不曾告知府君。」

戚氏見到他，立刻露出笑容，迎上前。

「你莫打岔！」王繆瞪他一眼，再看向徽妍，卻也是沒了主意。

「他心中有人？」她問，「誰？」

徽妍拿出一份帛書，交給王繆。

「是我在宮中的舊識送我回來的。」徽妍道，停了片刻，看向王繆和周浚，「長姊，姊夫，我想退了司馬家的婚事。」

她與司馬楷的婚事，每個人都滿意，包括她自己。但似乎大家都未曾察覺，這完美之下的基石是個什麼樣。只需要一場偶遇，它便如水中的泡沫一樣，瞬間瓦解殆盡。而當初最歡喜的人，如今則忽然成了最難受的人。

陳氏左看看右看看，小心地說，「姑君，那現下如何是好？」

「他么……」徽妍苦笑，「他就算獨身，我恐怕也再見不到了。」

司馬融神色不定，未幾，忽而起身。他撐著案幾，顫顫起身，旁邊的僕人想去扶，被他推開。

但出乎意料，過了兩日，她等來的卻不是王繆的回信，而是司馬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