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鮫簾
「王侄好興緻。」元煜看著初華，唇角微翹，一邊說著，一邊寬下底衣。淡淡的天光下，他的身體如上好的石雕一般光潔，肌理結實，緊湊有致。
有人！
「你們沒見太和苑近來增加了許多禁軍么？」楚國王子道，「怕是專門衝著朔北王來的……」
「這有什麼好賭的。」另一邊，燕國王子看著賽場，搖頭對明嘉笑道，「你這場，賺不到什麼錢。」
若在夏天，她就扮不成睿華了。
果然，到了第三圈，元煜超了上來，漸漸與眾人拉開距離。他騎在馬上，猶如一支箭，刺破塵埃，直衝終點。
初華見將軍又跑開，嘟噥道：「夜裡不許鑽我被子里。」說罷，繼續享受溫湯水。
「再押五十金。」呂婧對內侍微笑道。
白綾？元煜有些詫異，這時，他聽到了裏面的水聲，還有人的輕笑聲，似乎在說話。
下一瞬，他就看到了池子里的那個纖細的身影。
元煜錯愕，這時，他聽到後面急促的腳步聲，連忙將衣服穿起。
「備好了。」田彬笑道，「裝飾、用料都是最好的，殿下你可終於開竅了，我早說了，這是京城，馬車太寒磣會讓人笑話。」
暮珠一聽，更加著急。初華是個女子，要是被他們看到，一切都完了……這樣十萬火急的事，她可不能等在外面！
殿外，暮珠聽到初華又笑又叫的聲音，無奈地癟癟嘴。
意識到這處仙境落在自己爪牙之下的時候，初華高興非常。
她一驚而起，忙奔將出去。
初華同情地看著她，卻興緻不減，抱起軟榻上酣睡的將軍，樂顛顛地自己去了。
元煜緩緩拭著一把劍，ｗｗｗ.ｈｅｔｕｂook•ｃoｍ.ｃｏm聽他說完，頷首：「知道了。」
暮珠瞪她一訝：「你小聲些，你可生著病！」說罷，愁眉苦臉：「我不能和你去，要是誤了事，丞相會殺了我。」
「哎呀，你多久沒洗了，臟死了……」
「啊啊……大王！你鼻子流血了大王！」
田彬：「……」
湯池很大，從殿內到殿外，初華喜歡得不得了。池邊有一隻雕作鯉魚模樣的溫水口，還有一個雕作蟾蜍模樣的冷水口，都汩汩地湧出水來，使得池子各處的冷熱都不一樣，任君選擇。
元煜競馬得了第一，觀賽的眾人皆歡呼不已。他受了太皇太后的賞賜，退下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陛下疑什麼。」徐衡嗤道，「當年新帝登基，這幾國不是大力擁戴么。」
輪到我……元煜想著父親當年的話，眼中映著劍身的寒光。再想想那日殿上，兄長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心中長嘆，父親的心愿，他已經做了一半，只怕剩下那半，他就算想做，那人也不會讓他來做吧。
此番競馬，最大的亮點是朔北王也親自上場。早在先帝在世前，朔北王就是競馬的好手，有他參与的比賽，頭一名從來毫無懸念。但自從他去了朔北，這樣的盛事就再沒能看到。
田彬跟在後面跑進來，看到元煜，忙問：「殿下，出了何事？」
「來朝各國之中，齊、楚、吳、鄭、梁等諸侯王，皆稱病不來，只派了國中大臣代為來朝。」徐衡將收集到的消息向元煜稟報，「但做質的王子都在京中，安然無恙。」
「你
和_圖_書去……」他將暮珠上下打量打量，意味深長地一笑，「只怕更不合適吧。」甘棠宮分作前殿、東殿、西殿以及湯苑四個地方。初華住進了西殿，穿過一道門廊，就是湯苑。那是個很美的地方，一池溫湯，水光溫潤，飄著氤氳的霧氣。半邊伸入一處精緻的殿閣內，明燈如星，蛟紗輕垂；半邊在殿外，綠草如茵，花樹環繞。初華還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幾處葡萄架，藤蔓兒臂般粗壯，結著寶石一般的果實，看得她心花怒放。
「這樣。」田彬點頭，心道這中山王果然毛病多。他回頭瞥瞥湯殿，道，「如此，勞女官在此處等候，我去通報一聲，或許我們殿下還未更衣……」
朔北王從東殿進了湯苑，一名侍衛模樣的年輕男子立在湯殿的門前，看到她，彬彬有禮地伸手將她攔住，微笑：「女官留步，朔北王要沐浴。」
將軍？元煜訝然，卻聽得「喵」一聲，未幾，一隻黑貓忽然從鮫紗簾下竄出來，逃也般地跑走了。
「你去不合適，」她說，「還是我去。」說罷，就往湯苑裡跑。
初華得了太皇太后的旨意，拜見之後，就住進了太和苑的甘棠宮。
他低頭聞了聞，皺皺眉。
暮珠一愣，忙道：「不不……」她眼睛一轉，解釋道，「我家大王有潔癖，不喜歡與人共浴。」
正當她盡情暢遊的時候，忽然瞥見漾動的水光上方，出現了一個長條的身影。
「大王……」暮珠衝進來，首先看到立在池邊的元煜，接著，看到石鯉魚後面水波撲騰，連忙奔過去，「大王！」
她脫掉衣服，光腳踩在石板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涼氣讓她打了一個冷戰。
「到時候能逃得那麼快才是本事。」楚國王子慢悠悠地說。
「中山王也在沐浴！」暮珠急道。
到了甘棠宮前，他看到進出的內侍，這才想起來，他這座宮室昨日剛剛被太皇太后打賞了中山王。
元煜笑了笑，看著鋥亮的劍，揮了揮。
「那還不快快讓開！」
初華怔怔地看著他。片刻，目光順著他的腹部往下……
元煜：「……」
暮珠正在殿內查看太皇太后賞賜的物什，聽到稟報，也愣了愣。她突然想到方才初華跟她說要去湯池沐浴，而重要的是，初華不喜歡被人看著沐浴，湯苑裡只有她一個人！
如果拋開朔北王……這甘棠宮簡直是神仙的去處。
朔北王錦衣金銙，坐騎是一匹大宛良駒，名曰掠影。衛國王子明嘉做莊押賭，太皇太后聞知，也來湊興，出了五十金押在了元煜的名下。
但田彬將再度將她攔住，牆一樣堵在門口。
中山國的內侍見到朔北王突然駕臨，錯愕之餘，紛紛行禮。
暮珠臉色劇變，忙喊一聲「大王」，一把推開田彬。
「暮珠暮珠！我們去洗溫湯！」她一邊興奮地說，一邊把那些啰里啰嗦的衣服脫下來。
司馬鼓聲一響，眾騎手縱馬奔出，場上喊聲大作。元煜並未一馬當先，第一圈時，與數騎并行，甚至被兩騎超了過去。
鮫紗都放了下來，透著天光，迎著威風，輕輕拂動。元煜走到軟榻前，剛脫下衣服，忽然瞥見不遠處的漆架上掛著些別的衣物，還有一條長長的白綾。
起初，她想到這是朔北王的宮室，還有些www.hetubook.com.com不安，想到那雙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她就不自在。但當她聽說朔北王住到了太皇太后的宮中，她鬆了口氣。
初華已經十六歲，自從兩三年前來了癸水，身體就一天天變得成熟起來。她的身體不再像從前那樣平板一塊，就算用布條束胸，也掩蓋不住起伏。
「馬車備好了么？」他問。
「大王，您怎麼了？」
「朔北王這是怎麼了？」一名世婦道，「莫非多年不賽馬，生疏了？」
元煜掃一眼過來，徐衡閉上嘴。
「低聲。」話沒說完，被明嘉打斷。他擺弄著算籌，瞥瞥楚國王子，冷冷道，「禍從口出，莫忘了你也在別人手裡。」
田彬看著她，抱著胸，露出一個詫異的笑容。
早有人入內報知暮珠。
元煜被中山王驚恐的叫聲嚇了一跳，想過去看看，卻聽他尖叫：「別過來別過來！你別過來！！」
為了保密，暮珠把湯苑裡的人都摒退出去，偌大的宮室中，只有初華一人。
「朔北王知道。」
燕國王子訝然。
初華喜歡游水，她尋著一處水溫適宜的地方，深吸口氣，猛紮下去。水下的世界神秘而多姿，光在頭頂浮動，猶如夢境。初華索性把發簪拔了，長長的頭髮像墨一樣，在水裡散開，隨著她的遊動而變幻。
心中一驚，初華忙背過身去，浮出水面。
潔白的腳趾伸到湯水裡試了試，初華覺得冷熱剛好。她順著石階一步一步走下去，溫熱的湯水漸漸包裹上來，當身體全部浸在裏面，初華舒服地吁了口氣。
「暮珠！這水真好！好舒服啊……」
西殿與湯苑僅一牆之隔，暮珠剛剛趕到，卻已經來不及。
想到那個面容病弱，但手腳靈活的中山王，元煜揚了揚眉梢。
元煜不喜歡有人伺候，獨自進入了湯殿。
元煜望著輕柔如水的鮫紗簾，走過去，伸出手指，輕輕挑開。
呂婧望著，卻道：「未到最後，莫下定論。」
「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叫破空而來，傳到殿外。
「……將軍，你也來洗一洗嘛，可舒服了……」
太皇太后喜歡看競馬，隔日，京中善騎的親貴子弟雲集太和苑，為太皇太后競馬。除了稱病的中山王，太和苑中的皇親貴胄也都來了，賽場邊的看台上坐得滿滿當當。
原打算回壽安宮換一身衣服了事，騎上馬的時候，他遠遠望見甘棠宮的殿宇，想到那裡的溫湯，手隨心動，調轉馬頭。
「……攘外安內。」先帝將這劍賜給他的時候，對他說，「朕今生心愿，唯此而已，只怕真要做完，要輪到你了。」
那位嬌滴滴的舞陽侯夫人也要來沐浴，暮珠還為難了好一會，怕給中山王鬧出個什麼緋聞。但是很快，這個疑慮打消了，舞陽侯夫人聽說朔北王住在壽安宮裡之後，就沒有往甘棠宮挪過半步。
田彬不解，再看向中山王那邊，卻見那女官正迅速的寬下外袍披在中山王身上。
元煜亦是一臉茫然：「不知……」
「何人？！」她藉著鯉魚石獸擋住身體，朝池岸上望去，卻見元煜立在那裡。
田彬在一旁聽著，覺得沒那麼簡單，皺眉道：「齊國、楚國、吳國，皆富庶強盛，梁國是南方通往京畿的要地。我聽說這幾國的王已經連年不曾親自來朝，朝廷莫非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