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北海（上）
暮珠訝然，還想再問，初華忽然聽到街上傳來些動靜：「此地不可久留。」說罷，觀察了一下四周，拉著她的手，朝更黑的巷子里奔去。
「沒死。」初華沉吟片刻，道，「馮暨說，他拿我和睿華做了交易。」
臨海的山崖上，宮室層疊，燈火通明。
初華皺眉想了想，轉過彎來。中山王剛剛離開京畿就被大火燒死，他們可以說中山王是被朝廷暗害，就有了由頭起兵造反。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焚毀了柳縣的官驛。由於事發在夜深時，中山王一行二十餘人，皆葬身火海。
蕭承業冷哼一聲：「他？他倒好。臨淄來信說，他近來從何處又帶回一個美人，預備獻給父王。父王過些日子回到臨淄，大概又要誇他孝順。」
睿華來找她，是這些人始料未及的。但無論睿華出不出現，柳縣驛館里的那場殺戮和大火都是註定要發生的，然後睿華……初華咬咬唇，他代替自己被馮暨拿去做了交易。
此事曾令許多人欷歔，但是于蕭承業而言，卻是慶幸。如果當年的裘鶯鶯被立https://www.hetubook.com.com為王后，再生下兒子，蕭承業便與王位沒有了一絲關聯。
消息傳開，縣內的長官紛紛趕到事發之地，一時間，柳縣之內人心惶惶，議論紛紛。
初華嚇得幾乎心臟驟停：「啊啊啊……嗚嗚……」
蕭承業神色興奮，走到鏡前，提了提袖子，又讓杜氏為他整理衣冠。
「就怕他看不清。」蕭承業倚到几上，少頃，忽而嘆口氣。「阿紋，你說，我到底哪裡不入父王的眼？我勤勤懇懇替他處理國事，不諳玩樂不會時時想些花招討好他，這不都是因為在忙著？他開春說今年出鹽要增倍，我立刻就來了北海，結果他入京朝覲，連我也沒帶上。」
「王子。」元煜看著他，亦還禮，唇含淺笑。
暮珠的臉上映著些微的火光，神色複雜。少頃，嘆口氣：「初華，我覺得，王太后怕是要造反了。」
二人正說著話，內侍忽而來報：「王子，客人到了。」
「這麼晚了，何來的客人？」杜氏訝然。
虛驚一場，二人各自安https://www.hetubook.com.com靜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對無言。
蕭承業望著殿檐外鋪滿烏雲的夜空，揚起一抹笑容，低低道：「若得此人助力，齊國不在話下。」
蕭承業笑容滿面，緊走幾步下階相迎。
「殿下蒞臨，蓬蓽生輝！」他深深一禮。
二人一驚，連忙望去，果然，驛館的那邊，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那驛館里，」少頃，暮珠結結巴巴，「大王……」
暮珠面色一白，正要說話，這時，突然聽到有人在喊：「起火了！驛館起火了！」
待杜氏看清那人的面容，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風自海上而來，一陣接一陣，帶著濕潤的氣息。
初華逃離了那驛館，一路瘋跑。城牆下有一處破廟，黑漆漆的，初華見四下里都沒了動靜，這才停下來喘口氣。
齊王的王后早年離世，一直未繼立。兩個已成年的兒子蕭承業和蕭承啟，都是妾侍所出。蕭承業是長子，論理該立為太子，但是齊王偏愛二兒子承啟，遲遲未做決定。這令蕭承業每每想到，就十分煩惱。www.hetubook.com.com
初華看清楚是她，這才按下心來，用力拍著胸口：「嚇死我了……」
杜氏訝然。
「這事我要問你。」初華看著她，「中山國出了何事，他們費盡心機把我找來？」
齊王長子蕭承業在北海郡督視鹽業，已經有兩個月。他接到家臣剛剛從臨淄送來的信，看了看，神色不虞地團成一團，扔到火里。
「哦？」蕭承業眼睛一亮，忙起身，「快快有請！」說罷，想起什麼，又忙叮囑，「此事萬萬保密，閑雜人等一律摒退。」
內侍應下。
但是如今這事非比尋常，齊王竟派一個王子去尋美人，什麼樣的美人得他如此看重？
「別叫！是我！」暮珠用力捂著她的嘴，「噓！！！」
此事一出，四下驚動。
「你未聽說么？」暮珠道，「近年朝廷撤藩之勢漸重，諸侯王都想著造反。王太后出身的陶氏，是國中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父兄把持國政，權勢滔天。一旦撤了藩，他們什麼好處也不會剩下。」
沒有人注意到，事發之後，城門打開時，一隊商旅的車馬悄www.hetubook.com.com然離開了柳縣，往東而去。
杜氏不明所以，忙隨他走出大殿。
初華眨眨眼：「會有的。」
「現在城門還關著，等城門開了，那些人就會把睿華帶走。」初華望著火光，冷冷道，「跟著他們，就什麼都知道了。」
暮珠點點頭，卻小聲道，「可他們要是走得很遠怎麼辦，我們現在什麼也沒有，腳力、盤纏、食物……」
「大王……大王死了？」暮珠驚惶不已。
「喵。」將軍在微光中閃著琥珀色的雙眸，跳到初華懷裡。初華抱著它，摸了摸，心還在怦怦的跳。
初華有些不明白，「造反？」
「什麼？」暮珠睜大眼睛。
「怎麼救？」暮珠道，「你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
「你以為容姬為何受寵，還不是因為當年那裘姬。」他神色不快，「而且信里說，承啟是奉父王之命去的。」
海風仍在吹，殿前，階梯沿著山崖而下，火炬明滅，綽綽照著將步行上來的幾人。當先那人，身形頎長，臨風闊步，在明晦交替中留下淡淡的影子。
「我們該怎麼辦？」暮珠愁眉苦臉，「王太后和丞相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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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承業聽到此話，臉暗下來。
中山國丞相馮暨嚎啕大哭，說中山國王也被大火燒死了。
初華面色沉沉：「我不會丟下睿華，我會把他救回來。」
一隻手從黑暗伸出來，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夫君。」王子妃杜氏走過來，看到那火盆里化作灰燼的紙，不用問，也知道那裡面是關於誰的。她看向蕭承業，將一碗羹湯放在案上，勸道，「夫君何必動怒，承啟再跋扈，他也不是太子，父王總會看清楚的。」
裘鶯鶯，舞伎出身，被稱為齊國第一美人。當年的齊王對她一見傾心，不惜花重金為她修築宮苑，可謂盛寵一時。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成為王后的時候，這位美人卻忽然失蹤。齊王尋了她許多年也無果，而後宮之中，也再無人能再現裘鶯鶯的寵眷。
「大王也不曾帶承啟。」
「美人？」杜氏想了想，道，「父王不是最寵著那容姬？後宮中納的美人那麼多，誰也沒有容姬受寵。」
「嗯。」初華低低道，想到睿華，咬咬牙：「是馮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