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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王為夫

作者:海青拿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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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北海(下)

第十七章 北海(下)

二人皆是一驚,初華忙到門前,湊著縫隙望出去,只見院子里火把光明亮,竟是幾個人朝這屋子走了過來。
「大王……大王……」暮珠早就激動不已,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他精於學問,曾入朝任太史令,但沒有幾年,就請辭返國,做個閑散諸侯王。這是個褒貶不一的人。褒獎者以為他為人耿直,不喜歡官場行事,因此得罪了許多人;貶者以為他性情輕狂,傲慢無禮,被踢回清河國是罪有應得。不過,許多人都知道,當年清河王在京城的時候,朔北王與他走得很近。
「放開我!」睿華用力推開他,旁邊的侍從立刻將睿華按住。
「殿下空口無憑,」杜氏按捺不住,開口道,「何不……」
初華想了想,直覺沒有那麼簡單。如果齊王要報復,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又是下藥又是劫人,直接讓馮暨了結自己就行了。但是,他沒有,他讓馮暨留著自己的命。而且那些人很清楚睿華不是自己,卻把睿華要了去,這又是為什麼?

去清河國是臨時起意。回到朔北時,遼中傳來烏丸王反叛的消息,元煜馬不停蹄,即刻往烏丸督戰,突襲烏丸王庭。戰勝之後,他忽然收到了清河王的消息,說上次見面提及之事,他那裡已經琢磨得了七八分眉目。元煜大為振奮,立刻決定往清河國。
「我要為我祖父報仇。」初華看著他,露出一個淺淡的笑,「睿華,我其實也利用了你。」
他想著,腦海不禁中浮起中山王的面容。
「初華,」睿華道,「你二人藏起來,到旁邊那幔帳後面!」
「怎麼逃?」暮珠去門邊觀望,走回來擔心地說,「齊王來到這裏,外面到處是守衛,天又快亮了,大王這身體跑起來未必支撐得住。」
「清河國?」蕭承業訝然,片刻,明白過來。
一大早,驛館里的眾人就接到了出發的命令,看守中山王的侍衛打開門,看到中山王睡在榻上。他沒有咳嗽,看他們給自己戴上鎖鏈也沒有反抗,目光清冷而銳利。
心中寬慰起來,蕭承業與元煜列次坐下,微笑著道:「昨日收到殿下來書,還以為殿下要過幾日才能到,未曾想今夜便得以迎來尊駕。北海郡偏僻粗鄙,怠慢之處,還請殿下寬恕。」
齊王看看被睿華抓紅的手,神色陰沉,笑意卻更深:「倒與從前一樣夠味。」說罷,吩咐道,「去酒來,孤與中山王相逢甚歡,要暢飲一番!」
「什麼偏僻粗鄙,」徐衡嘖嘖道,「光看著這宮殿,建在山崖邊上,耗費的hetubook.com.com民力財力不知多少,齊國不愧是富庶之地。」
幸運的是,興許是認為進了齊國便安全了,看守睿華的人雖然變得更多,但防範卻鬆懈了不少。並且,會合之後,守衛換成了那個二王子手下的人,警惕顯然不如先前高,初華看到了希望。
「哦?」齊王看看女子,目光一轉,又看看仍在咳嗽的睿華。
睿華並不還禮,無動於衷。
初華沒有想到,她一路追蹤,竟跟著那隊車馬進入了齊國境內。
元煜神色平和:「大王子准許孤王入港,已是大善,何言怠慢。」
旁人忙應下,去解睿華的鎖鏈。才鬆開,齊王親自伸手過去,想將他扶起,睿華卻避到一旁。
那人習慣了睿華橫眉冷對的模樣,也不討無趣,聽到更多的腳步聲傳來時,忙立到一旁。
三人皆是欣喜,初華和睿華連忙將鎖鏈解開。
齊王的兵馬有二十萬,蕭承業和蕭承啟,各自領兵三萬。朔北王麾下的鐵騎,聞名天下,所向披靡,如果將來生變,就算蕭承啟得到了齊王的全部兵馬,蕭承業亦可與之一較高下。
「父王,」旁邊一個尖鰓白臉的年輕人道,「那馮暨原本說有一個與中山王甚似的女子,想一起給父王,可惜那女子有些本事,逃走了。」
「再打探打探。」元煜沉吟片刻,吩咐道,「齊王從不做無用之事,如今各諸侯國暗動頻頻,須多加防備才是。」
「那當然,別忘了齊王可是皇帝的親姨父。」田彬道,到窗邊四下里瞅了瞅。

初華用力搖頭,鼻子酸酸的,卻用袖子一擦眼睛,堅定道:「我們逃!」
兩道人影順著牆根溜過來,未幾,門被推開。
睿華愣了愣。
「殿下要去清河國,承業自當相助。」蕭承業心裏主意轉了轉,向元煜微笑道,「只是往清河國,須得橫穿齊國,這路途長遠,怕是不易。」
「我這就帶你出去。」初華道,說罷,便要扶他下榻。但才動到他的腿,卻聽到些金屬碰撞之聲,初華一摸,登時大怒,「他們還敢銬著你!」
「大王。」這時,齊王身旁的女子柔聲道,「大王從京城趕回來,一路勞累。這驛館寒陋,又無上佳美酒,大王何不先歇息歇息,過兩日到了臨淄再行酒宴?」
杜氏親自將茶奉上,蕭承業接過,吹了吹,卻將茶杯放下,嘆了口氣,「實不相瞞。承業雖為王長子,奈何父王不喜,兄弟逼迫,以至於淪落北海督守鹽場。殿下亦知曉我父王脾氣,若他得知我瞞著國https://m.hetubook.com.com中迎送殿下,只怕怒而降罪,承業實承受不起。」

初華和暮珠詫異不已。
睿華拉下她的手:「老毛病,不礙事的。」
「是我。」初華的聲音低低傳來。
元煜心中透徹。
睿華睜大眼睛,微光中,初華只有淡淡的輪廓,手心的溫熱卻真實而柔軟。
「初華……」他聲音沙啞,無奈地笑,「我真沒用,是么……」
「他們是來找大王的!」暮珠睜大眼睛道。
那些人露出鬆了口氣的神色。領頭的人官吏模樣,罵道:「守門那兩人給我拖下去,各笞一百!竟然睡了過去,大王都到館前了,要是被看到,我等都要倒霉!」
看守睿華的衛兵窮極無聊,打著哈欠,有一搭沒一搭地低聲說著話。壁上的火把靜靜燃燒,忽然,像是被風吹著,微微動了一下。兩個侍衛覺得困意越來越重,未幾,再也招架不住,軟軟倒下。
睿華被突然起來的亮光照得不適,眯起眼睛,腳上,鎖鏈完好。
齊王上車前,看到後面的那輛嚴實的馬車,滿意地踏上轎凳。
杜氏親自烹茶,寒暄過後,蕭承業也不多客套,道,「未知殿下駕臨北海,所為何事?」
「不可!」他低低道,「這樣太危險!」
那官吏看看睿華,又看看別處,擺設安好,幔帳靜垂,並無異狀。他安下心來,看向睿華,臉上堆起笑容,行個禮,「深夜叨擾中山王,本是不該,只是我們大王來了,欲見中山王一面。」
室中只剩下輕輕的聲音,睿華看著初華近在咫尺的影子,心莫名的安定。
側門輕輕打開,又輕輕關上,未幾,再無聲息。
「嗯?」齊王神色不變,未幾,卻忽兒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來。
睿華腳上的鎖鏈在榻旁的柱子上繞了一圈,十分嚴實。不過,開鎖是初華在百戲班裡的絕活,那個做工精良的黃銅鎖,在她眼裡真不算什麼。
睿華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初華一陣心痛,連忙從小囊里摸出一根銅絲,「我先開鎖。」說罷,摸索著去捅那鎖眼。
暮珠流淚流得更凶:「偷錢,偷馬,偷衣服,偷食物……」
清河國,地方不過千余里,與齊國相鄰。清河王蕭錕,是先帝的庶兄。
果然是秘辛。不過,元煜卻比別人知道更多一點。
海路。蕭承業想著也有些咋舌,朔北繞一圈來這裏,要先往過烏丸、到達遼東的海濱乘坐海船。就在幾天前,他才聽說烏丸王反叛,被朔北王梟首的消息,沒想到才隔不久,朔北https://m.hetubook.com•com王就到了此地。這般能耐,恐怕全天下也無幾人能做到。
初華咬唇,站起身來,看著睿華,「睿華,把你的衣服脫下來,與我交換。」
初華使勁給這想法打氣,將那些讓她心虛的猜測掩蓋在心底。
睿華仍然低咳著,初華忙跑過去將他扶起,聲音顫抖:「睿華……」
據徐衡的打探,中山王名義上是中山國王太后所生,其實另有隱情。許多年前,中山桓王在行獵時曾帶回一名女子,十分寵愛,但王后善妒,外家強勢。桓王唯恐王后加害那女子,便將她暗藏在別宮之中。兩年後,女子死於生產,留下了中山王唯一的子嗣。中山王將嬰兒帶回宮中,王后雖震怒非常,卻無可奈何。中山王無子嗣,這嬰孩也就順理成章地入了王后名下,成為儲君。
忽然,「咔」一聲輕響,鎖開了。
齊王看著睿華,目光發亮,笑了起來。
蕭承業雖不知道朔北王為何要去清河國,但他為何要借道齊國,卻是知曉的。前陣子京城發生的事,他早已耳聞。皇帝雖宣布朔北王是被人誣告,但是其中的利害,卻瞞不過別人。皇帝防他放得緊,朔北王要去清河國,直接南下會麻煩,從海路繞道卻是省事。
銅絲在鎖眼裡輕輕迴旋,睿華盯著初華的動作,只覺身上的汗慢慢冒出來,手心黏膩。

那伙人,顯然不是一般來路。他們表面是商旅,裏面的人卻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出了柳縣之後,這些人日行夜宿,防備十分嚴密,又人多勢眾,初華無法靠近。而進了齊國之後,情況陡然一變。這些人大模大樣地住進了官驛,再出來,居然都變作了官兵。
初華和暮珠躲在帷帳後面,紋絲不動,透過一條細細的縫隙,看到一個身形寬大的人走進來,那面容,正是齊王。而當看清楚他旁邊的女子,初華的目光定在她的臉上,她正是那夜看到的那個人。
元煜亦莞爾:「如大王子所願。」
他抬起臉,額頭上有些細細的汗珠。
初華的臉色一白。
睿華看到齊王身旁的那女子,亦露出驚訝之色。
蕭承業將元煜迎入宮中,看了看他身後,只有數名隨從。除了兩人貼身護衛,其餘人都留在殿外。
「哦?」元煜道,「大王子有何難處,願聞其詳。」
正在此時,在門口把風的暮珠忽然道:「不好,有動靜。」
未幾,齊王勾勾她的下巴,「還是容姬體貼。」說罷,對從人道,「好生服侍中山王,不得出了差錯。」說罷,摟著女子的腰走了出去。
「這www•hetubook•com.com是最穩妥的方法。」初華冷靜道,「既然無法三人同時全身而退,你又行動不便,還有什麼比這樣更好?」說罷,她看向暮珠,「暮珠,你也是個有主意的人,你說說看。」
田彬應下。
「殿下何嘗做過虧本買賣。」田彬笑嘻嘻道,「齊王也精啊,前番在京城時,探子說齊王與中山國那馮丞相來往甚密,也不知這兩國有何瓜葛。」
「……當然是來救你啊……」她望著他,眨眨眼,秀致的臉上雙眸清亮。
此地離臨淄不遠,國人大多見過齊王,聽說齊王的車駕路過,紛紛到街邊去圍觀。大隊人馬離開之後,驛館里登時冷清下來,只有三三兩兩收拾打掃的僕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偏院的那個小房子里,兩個人影迅速離開。
他緩緩抿一口茶:「孤在烏丸有十萬人馬,從海路到齊國,最慢不過五日。若大王子此番相助,待得必要之時,可借王子一用。」
「那是借用。」初華嘟噥道,讓暮珠去把風,坐到睿華面前,皺眉恨道,「什麼無事,你在發燒!那些賊人!」
深夜,一輪月亮掛在北海郡上空。
朝陽初升,一層薄霧籠罩在齊國的泉邑上空。
「他們劫我都敢。」睿華虛弱地笑。
這時,外面的人已經發現了睡在地上的侍衛,怒道:「怎麼回事?!」急急的腳步聲傳來,門突然被推開。
「你走開!」睿華忽而道,看著初華,冷下臉來,「你以為你是誰!當初對你好是為了利用你,好讓你安心替我去京城懂么!我說過你跟我不是什麼兄妹,我用不著你為我做這些!」
「齊王自重。」他面無表情,「中山國與齊國並無交惡,我乃中山王,與齊王同為諸侯,不知此舉何意。」

更離奇的是,進入齊國的第二天,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來與他們接了頭,初華見那些人馬有儀仗有衛隊,架勢不小,一打聽,竟是齊國的二王子。
室中的光亮隨著眾人的離開撤去,只有一盞小小的油燈。待得那些聲音都遠離了,初華和暮珠才從帷帳後面出來。
蕭承業與杜氏聽得此言,心中皆是一動。
初華的心綳起,看著睿華低頭咳嗽的樣子,著急又心疼。這齊王不安好心,睿華若被灌了酒,首先身體便受不了。手暗暗探向小囊,實在不行,拼一拼也未必沒有勝算……
「我無事……」睿華低低咳著,按捺著心中的喜悅,忙道,「你們怎麼來了?」
所有的問題,在初華的心中糾結成麻團一般,無法理清。同時,她卻想到了那日跟齊王在一起的女人。她的年紀和*圖*書不輕,面容與她和睿華有幾分相似,難道……初華心中打了個寒戰,連忙在心裏唾棄無數遍,她才不要跟齊王那老賊有什麼身世牽扯!祖父更不會替這種惡人養孩子!
「他沒那麼蠢 。」元煜望著平靜的海面,淡淡道。
「你怎麼樣?」她低低道,說著,不由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此事,當時極為機密,宮中典冊皆無記載,只有少數人知曉。徐衡的叔父是中山國長史,深得中山王信任,故而知悉。
「有無交惡不由你說了算,如今已經沒了中山王。」齊王看著睿華的臉,意味深長,「孤國中宮苑林池,天下聞名,邀你一道觀賞,你該高興才是……」
蕭承業與杜氏對視一眼,不想這朔北王如此放心,倒足見幾分誠意。
「無他。」元煜唇含淺笑,道,「孤欲往清河國,特請太子行個方便。」
「初……」他心中一激動,卻又咳了起來,初華連忙將他扶住。
暮珠神色複雜,瞥瞥睿華。論理,她支持初華,可是大王……
出門時,容姬微微回頭,看了睿華一眼,不辨神色。
夜裡,風高雲密。
會面之後,蕭承業安排元煜一行宿在鹽場行宮之中。行宮高踞懸崖之上,三面臨海,月光下,瀚海無垠,海岸上的鹽田一望無際,泛著銀灰色的暗光。
睿華瞪大眼睛,羞惱交加,想掰開齊王的手,卻不如他氣力大。
暮珠訝然,睿華亦是詫異,瞬間,忽而明白過來。
話未說完,蕭承業卻抬手止住。他看著元煜,目光炯炯:「此言出君之口入我之耳,殿下可願與我歃血為盟?」
齊王笑笑,道:「中山王足矣。」說罷,向睿華一拱手,「中山王,京城一見,孤思念甚緊,未想這麼快便又見面了。」
徐衡道:「殿下也真是,一個沒實權的王子,也值得殿下歃血。要是他有異心,將殿下綁起來獻給齊王討歡心,什麼盟不盟的又奈得他何。」
初華心中充滿疑惑,卻首先想到了齊王和刺殺之事。馮暨說,有人要買自己,那個人就是齊王么?他發現了那刺殺之事是她做的,所以要馮暨交出自己?
「那麼你更用不著在意,我不是為了你。」少頃,她道。
睿華在榻上低低咳著,覺察到有動靜,正想起來,卻被捂住嘴。
初華咬唇,急忙往屋子的四壁上查看,卻發現出口只有門。
齊王不以為忤,看到睿華腳上的鎖鏈,皺皺眉:「怎這般待客,還不快快除去。」
「嗯?」元煜看看他,忽而又想起了中山王。
睿華臉色發白,猛烈地咳起來。
從人忙不迭地應下,門外傳來一陣討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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