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重逢
說著，他又露出來歉疚之色，「初華，我也與母親想得一樣。所以那時，我不敢告訴你實情，也不能讓你回中山國，你知道么？」
眾人寒暄著，各自落座。初華坐在睿華的下首，斜斜對著元煜。
睿華正坐在榻上，看著將軍在一旁的小案上用食。初華進來時，將軍第一個反應過來，「喵」一聲跳下小案，朝初華跑過去。
睿華道：「豈敢。清河王與殿下不吝相助，救我兄妹於水火，還未道謝。」說罷，看向元煜，深深一禮，「殿下恩情，睿華必銘記於心。」
「事多了。」元煜淡笑，看看睿華，「比如中山國宣稱朝廷設計燒死了中山王，正沸沸揚揚。」
初華想了想，便將裘鶯鶯姐妹和齊王的事說了一遍。
「少拿鬼話誆我。」清河王揮揮手，卻吩咐內侍，移駕西宮。
元煜訝然，看向他。
她心裏念著這幾個字，拳頭緊攥。
睿華默然，道，「我第一次見到容姬的時候，也很吃驚，不想竟是這般淵源。父王曾說，母親當年鬱鬱寡歡。你說裘鶯鶯逃走後，齊王將她剩下的家人幾乎殺絕。如果母親真是裘鶯鶯，倒是對應上了。」說罷，他看向初華，「王太后不容人，母家勢大，連父王都忌憚。母親知道她不會殺了我，但是唯恐她會加害你，將你生下之後，就讓人把你送走了。父王一直在找你。但是母親到死都沒有告訴他把你交給了誰，他也一直都找不到。」
「嗯？」清河王訝然，皺著眉湊前些許，盯著初華的臉。
從前，她在中山王宮裡的時候，也時常會遇到來看睿華的王太后。她對睿華，的確不像尋常的母親那樣噓寒問暖，和_圖_書但初華一直以為這是王宮裡規矩多，而且王太后本身也並不是個熱情的人。
「大王如今身體好了許多呢。」暮珠走過來，高興地說，「初華，從前大王多跑兩步都喘得不行，可自從逃難以來，他沒怎麼生病，連咳嗽都好了許多！」
初華迫不及待地問，「睿華呢？睿華在何處？！」
尹姬？初華愣了一下，問，「他可說過這尹姬是何方人氏？」
初華的心放下，頓時好了許多。
「哼！你莫瞞著孤！你與中山王在京城那點事傳的沸沸揚揚！你舅父前幾日還在信中發愁，你在朔北那麼多年不娶婦也不生子，天知道你什麼心思……」
初華頷首，卻又想起了祖父。
「嗯。」初華點點頭。
「父王也不知曉，他說這尹姬，是他在出巡時見到了，落在了水裡，父王將她救了起來。父王問她名氏，籍貫，她只說自己姓尹，已經家破人亡，無處可去。」
初華看著他，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京城那檔子事，的確就是她跟朔北王弄出來的……
「初華。」睿華喜出望外，正要下榻，初華忙跑過去，把他扶住。
元煜無奈：「叔父怎總說這個。」
睿華搖頭：「尚無定論。」
初華禁不住後退一步。
殿外，清河王和元煜見到這般光景，停住腳步。
原本想著主賓之禮，中山王來做客，他們無論如何也該先探望探望，不料遇到這般場面，倒是不好打擾了。清河王沒有讓內侍通報，與元煜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離開。
「是一個父王從外面帶回來的女子，叫尹姬。」睿華道，「是父王臨終前告訴我的。」和-圖-書
元煜瞥瞥初華，輕咳一聲，對清河王道：「叔父，中山王可到了？」
元煜無奈：「叔父亦知侄兒在北邊堅守困苦，正待叔父良策救急。」
「叔父，」元煜道，「侄兒受中山王之託，將王弟帶來，故而遲了些，」
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看著清河王推開兩個上前勸阻的內侍，氣勢洶洶地走來，不好攔，又不好不攔。
睿華見她神色不對，問她，「你可知道什麼？」
內侍奉清河王的命令而來，請二人去苑中用膳。
元煜訕訕，忙道：「侄兒並非有意，中山王兄妹身世曲折，乃事出有因……」
初華心中一喜。
膳后，清河王問元煜，「你此番來，留幾日？」
暮珠正在院子里采些新鮮的花朵，看到初華來，露出驚喜之色，「初華！」說著，忙跑上前去。
元煜卻是神色如常，看著清河王到了跟前，利落地接住那抽下來的拂塵，微笑：「叔父，此乃中山王之弟！」
清河王面上立刻不高興，道，「你那北邊不是連烏桓都收拾了么，還有何事？」
清河王「哼」一聲，收起拂塵，卻仍面色不虞，「為何同車？兩個男子出雙入對，別人看到了如何作想！」
初華訝然。
清河王笑容滿面：「中山王不必多禮，孤與朔北王相敘多時，忘了時辰，還請見諒。」
「你早就知道，王太后不是你的母親么？」初華問。
「罷了。」清河王揮揮手，「什麼曲折不曲折，都是閑出來的，老叟懶得聽。」說罷，吁口氣，「總比男的好……」
初華抱住它，看向睿華，不知為什麼，才觸到那目光，她就覺得鼻子酸酸的。和_圖_書
清河王頷首，又看向元煜，上下打量，臉上終於露出笑容。
睿華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都過去了。」
初華聽他們說話，覺得雲里霧裡，不過看他們要走，也知趣地與睿華起身。正要告辭，卻見元煜回頭來看看他們，緩緩道，「叔父，侄兒欲邀中山王與王弟一觀，不知可否？」
「暮珠！」她喊了一聲，跑過去。
初華好不容易緩和下來，抽著氣，看到睿華衣服上大片的濡濕痕迹，很是不好意思。
元煜賠笑：「那是叔父疼愛。」
原來帶走她的人，就是祖父。可是最終，他卻還是因為母親和自己死在了齊王的手上，初華不禁又紅了眼圈。
初華見睿華的心思急切，清河王也看了出來，便命內侍帶著她去。此間不過是一處行宮，並不十分大。穿過迴廊，繞了兩繞，初華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暮珠。
出到那宮院之外，清河王淡淡道，「兄妹情深，嗯？」
「睿華拜見殿下，拜見清河王。」睿華走到案前，向二人行禮。
睿華莞爾，用衣袂將她眼角的淚水拭去。
王太后。
初華沉吟。
「此乃奸人陰謀，」睿華皺眉，「待孤返國，謠言自破。」
「我很好。」他的聲音哽咽，帶著深深的歉疚，「對不住……是我連累了你，讓你為我以身涉險……初華，是我不好，我連你是我的妹妹也不敢承認，不敢告訴你……」
「到了。」清河王終於不訓斥，點頭，「就在宮中。」
初華聽著這話，不禁汗顏。
清河王笑罵一聲，又寒暄兩句，引著元煜往宮裡去。
宮人將膳食呈上，甚為豐盛。初華早就餓了，香香地吃了起來。她不時地瞥和*圖*書瞥睿華，他吃相一向斯文，優雅得無可挑剔。從前在中山國，他的胃口一向不好，不吃這個不吃那個。但是現在，他案上的每一樣食物都主動品嘗，的確大不一樣了。
「你是中山王王弟？」清河王看著初華，面色緩和下來，「孤還未知名字。」
元煜的侍衛們交換著莫名的神色，清河國的眾人卻似乎早已習以為常，淡定自如地跟隨入宮。
元煜和清河王在殿上端坐，正說著北邊的事，內侍來報，說中山王與王弟已至。清河王讓內侍領進來，元煜望去，一眼就看到初華眉間的飛揚的笑意。
淚水湧出眼眶，初華想說什麼，卻覺得千言萬語，也不及這個懷抱溫暖。她搖著頭，用力地回抱著睿華，好像一個找到了家的孩子，哭的暢快淋漓。
初華面色一變：「你是說，那葯……」
睿華點頭。
「是，是……」
元煜莞爾：「中山王客氣。」
「就在殿內。」暮珠笑嘻嘻地說，話音未落，初華一驚轉身跑進了屋子裡。
初華忙向他行禮，道：「晚輩初華，還未有字。」
「初華，」他說，「我以前跟你說過，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
「小兒。」他嘆口氣，「幾年未見，還教人這般不得寬心！」
初華用袖子擦擦眼睛，點點頭，「嗯。」少頃，破涕為笑。
「你……你還好么？」初華擦擦眼睛，將他仔細打量。
「嗯，生得是與那中山王相似。」只聽清河王這麼說著，神色終於緩下，卻仍瞪了元煜一眼，「說好前日到嗎，怎現在才到？害孤苦等，還以為你又被你那兄長逮住了！」
「不說可以，你娶個王妃來看看！你們這和圖書些小兒，光想著自己逍遙自在，也不體諒體諒老人家苦心……」
元煜莞爾，忽而問：「叔父與侄兒在信中提及之事，不知何時讓侄兒一觀？」
初華抿抿唇：「那……你知道你的母親是誰么？」
睿華淡淡一笑：「初華，你也覺得怪異么，我不服宮中的那些葯，反而好轉了。」
「我說的是真話。」睿華低聲道，「王太后，一次都沒有抱過我。我小的時候就開始一直生病，她來看我時，我想親近她，她總是很厭惡地走開。」
暮珠立在一旁，亦是又哭又笑。
元煜無奈：「叔父，侄兒要趕路，本未備下多餘車輛。且侄兒與王弟不過同車，叔父何必大驚小怪。」
清河王笑罵：「你這小兒，什麼探望，老叟就知道你是為此而來！」
初華訝然，看向睿華。的確，他的臉色好了許多，已經不像從前看著的那樣蒼白虛弱。可是，他最近明明奔波不斷，又乏人照料啊……
氣氛忽而變得高興起來，叔侄倆說著話，笑語不絕，親切和氣。
清河王「哼」一聲：「你們這些小兒，凈想著瞞我。老叟眼睛不行，腦袋可靈光得很。」
元煜道：「三日便回。」
「此事不可輕率。」清河王撫須，「他們敢做出這般事，必是有所準備。」說罷，看向元煜，「近來各國都不安分，想來你那兄長在京城寢食難安。」
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暖意，睿華看著初華，再也忍不住，伸過手將她摟在懷中。
睿華應下，暮珠替他整理好衣冠，與初華同往。初華他走著出去，忙道，「此處出去可有好一段路，你要乘步攆才好。」
睿華和初華聽著這話，皆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