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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華沒想到，元煜竟來得這麼快。

在宮中客套一番之後，清河王即刻提出，想去看看那日破城時倒塌的城門。

「不會追究的，」睿華道，「不費一兵一卒得回了中山國，朝廷只會高興。」

「不過，」睿華卻話頭一轉，「不瞞殿下，從前情勢緊急，未曾告知殿下，初華乃是女子。孤正欲上書朝廷，為初華請封翁主。」

初華汗顏，雖然她知道朔北王早心知肚明，卻不知道睿華此時說出這個，意欲何為。

此言出來，一旁的初華訕訕，就知道此人不會把自己輕易忘了。

睿華頷首。

「哦？」元煜微微揚眉。

中山國此番得了元煜的幫助才得以平叛，眾人久聞朔北王威名，又經此一役，對此人更是好奇。

初華忙搖頭，小聲道，「只是覺得有些突然。」

睿華卻是莞爾，片刻，正色走到那牌位面前，鄭重一禮。

睿華抱著她，撫摸著她的頭髮，輕聲道：「初華，這裏就是你的家。」

睿華頷首，道，「從前父王在世時，常常帶我來，他說這是我出生的地方。」停了停，補充道，「但他去世之前，才告訴我還有一個妹妹。」

時光掠過，她投在地上的影子，變成而如今的兩個人。

她甚至能想到何叔他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驚得吹鬍子瞪眼睛的表情，「你……！」

常山國和趙國曾派兵支援叛軍，可是聞得中山王奪回了靈壽，知曉大勢已去，紛紛撤回。

睿華一臉神秘，沒有告訴她，只拉著她的和圖書手往外走。

初華抬眼看向睿華，他也看著她，露出笑意，「我隔日便上書朝廷，為你請封翁主。」

初華睜大眼睛，看向睿華。

此行，不僅是他，清河王也一同來到。

捷報傳來的時候，初華正跟著睿華一起，在裘鶯鶯生前居住的行宮裡觀看。

當清河王與元煜走來，睿華露出微笑，親自下階去迎。

堂上，香煙繚繞，寂靜莊嚴。一排排的金漆牌位立在上面，在燭光下，一串串的名號映入初華的眼中。這些都是中山國的先王和王后，他們的父親桓王也在其中。忽然，初華看到其中有一塊新制的牌位，上面赫然寫著「恩祖父夏琨之位」。

她從前很喜歡在大街上看那些貴族女子穿得漂漂亮亮，坐著華美的車駕，招搖過市，幻想著自己有一天也可以這樣就好了。她為有睿華這樣的兄長而自豪，但是中山王妹妹這個身份，她還是覺得有些虛幻。

靈壽剛剛收復，中山王派往夾擊樂邑的軍士不過萬人，但是，當數百面中山王的旗幟在城下出現，浩浩蕩蕩，卻成為了壓垮叛軍的最後一擊。進攻還未發起，當夜，十幾名意欲投誠的將官聯合，派人潛入了主帥的府中，將疲憊不堪的荀祿斬殺。

初華愣了愣，有些訕然。

初華站在一旁看著，出乎意料，她以為元煜會像在齊國和清河國的時候那樣，來來去去就是那兩身便裝。可是此時，他上衣下裳，玉帶高冠，從那輛漆和_圖_書光精緻的馬車下來時，身形英挺，廣袖翩翩。

有細作潛入樂邑之中，散布了中山王重奪靈壽的消息和中山王的招安令。招安令中說，叛國者是董氏和馮氏手下的叛將，與諸軍士無關，若肯棄暗投明，過往不究；若獻叛將首級，賞金十萬，獻荀祿首級，賞金二十萬。

「怎麼了？」睿華看出她的表情，「不喜歡？」

朔北王和清河王的車駕在宮前停下的時候，國中的許多大臣和貴族都趕了來，立在睿華身後翹首盼望。

不出所料，這二人來到中山國，並不是隨便逛逛的。

從人應下，睿華與初華相視一笑，繼續在廊下行走。

睿華看著那內侍，面色微變。

同月，叛藩之一中山國突然生變，原本宣稱暴斃的中山王突然返國，誅殺了弒君謀逆的董氏和馮氏，王太后自盡。

這些天來，睿華十分繁忙，初華陪著他東奔西走，雖幫不上什麼忙，卻覺得踏實快活。從前初華被馮暨捉來的時候，一直關在深宮之中，知道她存在的人很少。但是現在不一樣，許多人看到睿華身旁這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都露出詫異的目光。初華穿慣了男裝，別人一直以為她是男子，宮裡的人稱她為「公子」，初華也並不介意。

元煜看向初華，似笑非笑，「孤今晨接到急報，羯人進攻武威，一刻也耽擱不得。」

「恭迎殿下。」他行禮，朗聲道，「恭迎清河王。」

中山王奪回都城之後，即刻上書朝廷，痛和_圖_書陳董氏與馮氏之惡，同時退出與其與九國的反叛同盟，重歸朝廷。

元煜神色未改。

舉火為號，嘩變驟起。軍士們高喊著「殺逆賊」，「迎王師」，將樂邑的城門打開。

「朔北王，果名不虛傳。」她聽到有人這樣稱讚。

元煜道：「中山國之事已畢，孤欲返朔北，恰好叔父想來看看雷火罐的痕迹，孤便特地陪同而來。」

「什麼地方？」

初華點點頭，心中滿滿皆是溫暖。

「你從前來過么？」初華問睿華。

「晚輩睿華，乃初華同胞兄長。」他朗聲道，「恩公養育吾妹，睿華深緬，從今往後，恩公亦是睿華祖父，子子孫孫世代供奉，以謝深恩！」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初華覺得他的眼神往這邊掃了一下，心忽而提了提。

接下來，突然要變成王妹、翁主什麼的……

二人正相視破涕，忽然，內侍匆匆來報，「大王！朔北王來到，已至城門！」

睿華身為中山王，亦是身著盛裝，金冠深衣，昂首立在臣民之前，溫文風雅卻不失王者之氣。他的那身衣服，初華在京城裡見太皇太后的時候穿過。雖然二人長得像，年紀相仿，但站在一起，睿華的身形還是比她高一些。這衣服穿在身上，也比她更像個王。

一隻微涼的手指輕輕將她的淚水抹去，睿華看著她，伸出手來。

駐軍十萬的樂邑，朔北王未進攻一次，輕鬆奪取。

初華頷首，還想再說些什麼，睿華指指不遠處一道門，「那裡過去，便是母親和*圖*書的居所。」說罷，帶著她走過去。

章和四年春五月，十國反叛，天下震驚。

初華立在一旁，怔怔的望著他，忽然，雙目模糊。

「初華乃王妹，使往朔北，車駕從人不可缺少。」只見睿華淡笑，「孤只有這一個妹妹，萬事籌備周全為好，還請殿下等上兩日。」

「怎會突然。」睿華微笑，「對了，我還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朝廷不會追究中山國反叛之事么？」初華問。

樂邑的中山隱士雖為叛將荀祿率領，卻到底都是中山國人，家小都在中山王的掌握之中。消息在樂邑的軍士和百姓間傳開，士氣驟降，人心渙散。

而清河王一貫的仙風道骨，那支拂塵拿在手中，配著保養光亮的長髯，亦是引人注目。

睿華與元煜立在一旁，身量上，元煜比他高出許多。睿華雖顯得單薄，卻一貫的不卑不亢，與之交談，神色自若。

中山國地處北邊，是十國同盟中牽制朔北王兵力最有力的棋子，此事猶如入夏后最猛烈的雷雨，疾掃天下。九國的氣焰被打下許多，而京畿則人心振奮。

元煜莞爾。

「大王所言，亦是人之常情。」他說，「不過，孤恐怕耽擱不得兩日。」

「朔北王？」初華的眼角還掛著淚珠，愣住。

元煜的話卻沒有說完，「順道護送王弟同往朔北。」

時日過去並沒有多久，倒塌的城門雖然已經被清理了得差不多，卻來還不急修復。巨大的豁口周圍，殘存著焦黑的火燒痕迹。清河王看到和*圖*書，眼睛里立刻露出興奮的光，又掏出了那枚透亮的水晶小球，毫不嫌棄地在一堆碎石瓦礫中間這裏看看，那裡看看。

元煜看著他，亦莞爾還禮，「中山王。」

為了幫助中山王，朔北王派兵，與靈壽派出的軍隊合圍樂邑。

車馬一路飛馳，睿華帶她來到了宮中供奉祖先的廟宇中。

睿華接過急報，看了看，神色平靜，「知曉了，傳太傅、中尉，一個時辰後到我宮中。」

「……初華……」何叔他們笑呵呵的面容，在腦海中掠過。

「孤才接到樂邑捷報，本欲往樂邑拜見殿下，犒勞將士，」睿華道，「不想殿下已親自駕臨。」

宮室不大，園林卻十分漂亮，可惜關閉多年無人居住，屋頂上生了雜草，宮牆和屋樑上的彩畫都已經斑駁陳舊。

武威？初華怔了怔，登時愕然。

睿華神色無波，看看初華，語氣慷慨，「應承殿下之事，孤自當照辦。」

荀祿聞得風聲大怒，令各部將官嚴查，一旦出現傳謠之人與企圖叛逃之人，格殺勿論。接連兩日，樂邑中被梟首的軍民達百人之多，恐怖籠罩。

人群發出一陣讚歎之聲。

初華默然，看看周遭的景色。花木無人修剪，瘋長得茂盛，一棵垂柳立在池邊，柳絲垂到了水面上，旁邊的花樹下，有一架朽壞的鞦韆。初華不禁遐想，當年那個坐在這鞦韆上的女子，有著一張與他們兄妹相似的臉，慢慢盪著，眉間憂鬱。

睿華欣然應允。

初華再也忍不住，撲到他的懷裡，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