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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們見王太后已經醒轉，忙過來伺候。

「我是為了他們好。」王太后不以為然，「睿華，你可覺得自己報了仇，十分風光么？你以為順著朝廷，會有什麼好事？呵呵，過不了幾年，他們就會把你削成乞丐一般。」

「可知燈油在何處？」王太后將匕首上的血在馮暨的屍體上擦乾，緩緩問道。

「正是。」王太后冷笑，「那賤人當初生的是一男一女孿生子，女嬰才生下就被送走了。」說罷，她冷笑，「他們以為我什麼都不知曉，都瞞著我。那夏初華莫非真以為自己能當上中山國的王女？白日做夢！」

中尉丞李康在城中帶著兩萬軍士，與徐衡帶來的人裡應外合，襲擊城中各處駐軍之所。這般變故，始料不及，兵營里許多人尚在睡夢之中，未多時即束手就擒。

天邊傳來悶悶的雷聲，王太后在榻上被驚了一下，醒過來。

睿華望著馮暨，面色蒼白。

看到王太后，馮暨的面色僵了僵。

睿華回握她的手，對李康道：「孤欲回宮，還請李中尉引路。」

刀落下，曹湛的大兒子身首分離，人頭從城牆上墜落。

「稟王太后，並無戰報。」宮人答道。

李康等人群情激昂，在大街上擺起儀仗陣列，護衛著睿華，浩浩蕩蕩直往王宮而去。

「我與你不一樣。」

王太后看著他的臉，「如此，你待如何？」

李康稟道：「太后等人俱在宮中！」

馮暨見睿華躲過，正怒罵箭手，突然，聽到「轟」一聲巨響傳來，檐上的瓦都震得墜落，距正門不遠的王宮側門，火光奪目。

初華望著他，眉眼被火光映得明亮。

偌大的正宮之前，只站著一個人。

說罷，旁邊的軍士拉著幾人出來，馮暨看去，面色亦是一變。董寬等王太后至親十數人，www.hetubook.com.com亦五花大綁，被拉到面前，瑟瑟發抖。

馮暨目中有些驚慌之色，心思卻一轉，忙上前去，低聲道，「卿卿，朔北王的人已經破城。你我如今大勢已去，他們攻入宮中，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末將已經查探清楚，朔北軍只有五萬人，且無援軍到來。」一旁的將官道，「方才使者來報，使者以往盟國求援，不日便有援軍到來。」

話音未落，突然，內侍匆匆來到，神色慌張，「太……太后！丞相！不好了！鳳翔門……鳳翔門被雷劈中，倒塌了！有亂軍自城外而來，正在攻城！」

先前李康散布的留言，早已在百姓中傳得沸沸揚揚。如今徐衡此舉一處，果然奏效，城中百姓關門閉戶，大隊人馬未遇到多少流民，很快便將城中控制。

徐衡將拈弓，將一支火箭射向半空。

深夜裡，驟然迸發的巨響伴著雷電般的火光，高大的城門登時倒作廢墟。守城的軍士目瞪口呆，直至看到蜂擁而入的士兵，才回過神來。

元煜派出徐衡，領著五千人，走獸道繞過樂邑，直撲靈壽。

睿華看向遠處，宮城的高牆佇立在黑夜的那一頭，被熊熊的燭燎照亮。初華用布矇著口鼻，跟在睿華旁邊，看到他神色凝重，鼓勵地握握他的手指。

王太后回到康平宮中，下令內侍將宮門鎖死，正急躁間，卻發現不見了馮暨。

「何方來的小兒，竟敢稱孤！」馮暨冷笑，輕蔑道，「大王已死，爾等尋一個傀儡假扮大王逼宮，才是真正的逆賊！」

宮城中的守衛，全都是董氏的親信部眾，李康在城下喝令：「大王回宮，速速開門！」門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未幾，城上落在箭雨，眾人急忙閃避。

「我入睡時，可有戰報傳來？」和*圖*書王太后問道。

馮暨神色不定，正要再說，身後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放箭。」

「是。」

「大王！」行到正殿前時，先行的將官匆匆回來稟報，「已尋到了王太后，就在康平宮中。」

屋子裡已經點了燈，窗子半開著，外面沉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哦？」

「你要逃？」她冷冷道。

「太……太后請吩咐。」

荀祿點點頭，心中卻仍然不定。中山國地近北境，朔北王的名聲是如雷貫耳。朔北軍常年對抗外敵，歷練精銳，且朔北王用兵神出鬼沒，連年常勝。而中山國為藩國，久無戰事，養兵再好，恐怕也難敵這樣一支雄兵。

大火平地竄起，登時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王太后笑容猙獰，未幾即與身後的殿宇一道，被大火和濃煙吞沒。

馮暨讓她坐在榻上，輕輕給她揉著肩膀，「夏初華在京城假扮大王時，曾與朔北王傳出斷袖的緋聞。我猜測，朔北王此番進攻中山國，乃是夏初華從中作梗。」

王宮裡到處人心惶惶，內侍和宮人們見二人匆匆逃回來的模樣，都知曉大勢已去，紛紛避難。

馮暨一驚，回頭，王太后立在陰影之中，神色冰冷，「他就在城下，機不可失。」

睿華望向康平宮的方向，頷首，「往康平宮。」

馮暨安慰道，「無事，只是個雷而已……」

王太后微微頷首，不禁困惑：「朔北軍一日內連下兩城，長驅直入，卻在樂邑前停下，連一次攻城也沒有，為何？」

睿華露出淡淡的笑容：「初華，我們回家。」

徐衡帶來的五千軍士，皆是久經百戰的精銳，城中的守衛的抵抗如卵擊石，未幾則紛紛潰敗。

「正……正是。」內侍瑟縮著答道。

「確無戰報。」馮暨道，「朔北軍到了樂邑，只有小股騷擾，並未攻城m.hｅtu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m。」

王太后露出詫異之色，片刻，「哼」一聲，「賤人，果然是母女，一個德行。」

王太后聽了這話，心中稍安，又道，「那些宮人說，朔北王放出話來，說睿華就在他軍中。若此言屬實，朔北王為何要幫睿華？」

心中嘆口氣，荀祿只盼著援軍快來，靠著幾倍于朔北王的人數，恐怕才有十足的勝算。

王太后看著他的屍體，雙眸幽暗。她看著手上那把沾滿了血的匕首，怔怔立了一會，看向旁邊。

一支箭釘在馬車上，接著，箭雨呼嘯而至。眾人連忙退開，董寬等推至城前的十數人，卻避讓不及，被亂箭射死，面目凄慘。

可還未及下手，一把匕首已經刺入了他的心臟。

天上下起微微的細雨，將大地籠罩在迷濛之中。沒有人注意到，樂邑西邊三十里的深山中，一支長長的隊伍正翻山越嶺，口銜枚，馬裹蹄，沒有一絲聲響。

中山國的中尉荀祿來到樂邑督戰，看著城下整齊的朔北軍兵陣，神情緊張。

馮暨訝然：「母女？」

馮暨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著王太后，未幾，沉沉地倒在地上。

馮暨冷笑，道，「我以為，朔北王軍中就算有個號稱是大王的人，也並非真是大王。」

「你叫劉全？」王太后道。

初華咬牙：「我去殺了他！」說罷，正要離開，睿華卻將她拉出，「不必。」

睿華道：「馮暨！爾等戕害大臣家眷，罪不可赦！」

一名內侍哆哆嗦嗦，望著她，不敢說話。

睿華見城上沒有動靜，正待再令，突然，初華大喝一聲，「小心！」將他撲倒。

城中百姓被驚醒，恐慌迅速蔓延，許多人都準備逃難。徐衡早有預料，命軍士在街上大聲齊呼：「大王歸國追討逆賊，閑雜人等不得外出！」

而當箭雨停下，一人出現和-圖-書在城頭，卻是馮暨。

馮暨拉過她的手，道「這宮中到處是內侍和宮人，你也去換一身衣服，隨我趁亂逃出去……」嘴裏說著話，袖中卻滑出一把短刃來。

城下眾人登時大驚。

她皺起眉，想令人尋找，平日使喚的宮人卻都不見了蹤影。她走出門去，轉過一處偏殿，才到廊下，卻見馮暨穿著內侍的衣服，迎面撞上。

李康應下。

「準備好了！」軍士答道。

「啊！」曹湛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旁人連忙將他攔住。

睿華又轉向初華。

王太后皺眉，讓人召來馮暨。

睿華沒有說話，靜靜看著那烈火。過了會，道，「此宮焚盡之後，即刻滅火，莫殃及別處。」

睿華大怒，馮暨卻道：「曹湛逆賊！你看看這是誰！」說罷，令軍士將幾人拉出來，曹湛一看，登時變色。他的父親、妻子和兩個兒子都被繩索捆縛，被按在城頭上。

馮暨卻不以為意，「這有何不解。朔北軍五萬人，我軍光在樂邑便有十萬人，那朔北王再吹得神乎其神，欲以如此懸殊之數取勝，亦是要先掂量掂量。」

「母后。」睿華望著她，目光沉靜，「投降吧，孤不會殺你。」

二人皆驚了一下。

「放心，我不殺你。」王太后淡淡笑了笑，「不過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馮暨讓刀斧手將斧頭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冷冷道，「你現在退兵，我保你家人不死，否則……」他頓了頓，示意旁人。

睿華被大軍簇擁著，由宮門一路入內，宮中的人都認得睿華的面容，又聽到軍士齊呼：「大王回宮，迎駕者賞，擋駕者誅！」紛紛跪了一路。

「宮門塌了！」有人驚叫道。

這時，突然「轟」一聲，似乎是一個雷在附近落下，巨響震得案上的杯子都動了動。

馮暨和王太后望www.hetubook.com.com著那面，俱是不可置信，直聽到旁人催促，才回過神來，連忙走下城去。

喊殺之聲穿透夜空，王太后與馮暨乘上車，奔向內宮，仍然能清晰聽到。

太陽一直不遠露臉，樂邑上空，濃雲密布，壓抑沉重。

「馮暨！」睿華立在車上，朗聲道，「你與董氏合謀篡位，如今孤已歸國，還不速速投降！」

她目光驟然銳利，透著瘋狂，說罷，將手中的火把扔在地上。

「大王！」李康看著地上的油漬，急急道，「還請大王立刻離開此地！」

睿華穿著一身銀甲，周身帶著些凜然之氣。他立在馬車上，轔轔入城，李康與一干大臣軍士痛哭流涕，跪在車前迎駕。睿華親自下車，聞言撫慰了一番，問道：「王太后與丞相等人何在？」

「好個心狠手辣！」徐衡罵道，問身旁軍士，「那邊可準備好了？」

「可把他們殺了的人是你。」睿華冷冷道。

「馮暨！」他清喝，「你也看看，這是何人！」

「是，你與你那沒用的父親一樣。」王太后輕蔑地笑，盯著他， 「而我，若要活，便要活得痛快，誓死不做螻蟻！」

王太后立在台階上，手裡拿著一支火把，看著睿華，神色依舊高傲。

他高高在上，神色冷峻：「曹湛，李康！爾等竟敢勾結外敵，叛國逼宮！」

士卒手中的火把，將康平宮精緻的朱門畫梁映得光彩奪目。與平日威嚴的太后住所相比，此時的康平宮沒有一個人，宮門洞開，透出些詭異的落寞。

軍士們早已湧入開道，睿華下了車，踏上潔白的石階，走入宮中。

「睿華。」她意味深長，「真是你。」

王太后看著他，笑起來。

王太后訝然：「沒有？」

「呵呵，投降？然後做你的階下囚么？」王太后道，「睿華，你長大了，知道用我的家人來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