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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華走過去，笑眯眯地說，「田都尉，此處可有沐浴之所？」

初華從鼻子里發出微不可聞的輕哼，扭開頭。

從人望望浴室的門，心想自己離開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什麼事，便答應下來，走了出去。

「沐浴？」田彬訝然，隨即明白過來，笑道，「有啊。」說罷，他指指不遠處的一個院子，「那裡走進去，挨著庖廚有幾間小房子。」說著，他撓撓頭，「可那是我等從人洗澡的地方，公子這樣的……」

這些，田彬沒有告訴初華。

文遠策著馬，一邊跟著元煜往城裡走，一邊簡明扼要地將近來的事務稟報。

田彬聽得心中舒坦。

「你騙人，」她惱道，「你訛我兄妹，」

元煜在署中處理完事務，從人來稟報，說已經將初華安頓下來。元煜應下，忽然想起一事。

元煜頷首，道，「她到府中是做客，關係名節，女子之事不宜傳開。你去找兩個穩妥的侍婢來伺候，務必要口風緊的。」

這個大將軍府是幾處院子合作一體，有官署，也有起居之所。初華被安排在一處小院子里，才進門，將軍就看到了院角的美術上停著兩隻麻雀，高興地一下跳出了初華懷裡，蹭上樹去。

初華望著那蒸騰的池水，心花怒放，感動地對田彬說，「田都尉，你真是好人！」

幾日的急行軍之後，五原郡已經在望。

初華想了想，道，「那……你可千萬不能走。」

大軍一路往北，神速而有條不紊，出了中山國，到了北境，在烏桓與駐守的軍隊會合。

他有多久不曾沐浴了？

文遠失笑：「那殿下為何……」

她已經好些日子沒有正經洗澡了。

元煜十分滿意，推門進去。

「殿下。」大軍來到之時，文遠看到元煜精神和-圖-書抖擻的樣子，鬆了口氣。這些日子，沒有元煜在，文遠處處苦撐，如今可總算到頭了。

他繞過屏風，還差兩步時，才發現那池邊上倚著一個腦袋。

鑒於初華這幾日都對他黑臉相向，元煜也不想去她跟前自討沒趣，接著吩咐從人，「將夏公子安頓到偏院。」說罷，望望大將軍府的匾額，覺得心情甚好，負起雙手，悠悠然地走了進去。

「修容如玉，偉儀如松？」初華有些不屑，「就他那樣？」這個可是名句，睿華那樣的人來配還差不多。

田彬本著君子有所言有所不言的原則，讓從人將湯池註上熱水，妥當之後，笑眯眯地對初華說，「請公子入浴。」

元煜莞爾，將手中的文書放下，「不敢不小心，那可是中山王的妹妹，你是沒看見孤將她帶走時，兄妹倆那個情深不舍，中山王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一路上，初華對元煜冷著臉的樣子，眾人都是看在眼裡。田彬對這個人，已經琢磨出了幾分脾氣，要是告訴她這是殿下的浴室，她大概就不去了。

馭者這些天跟她混熟了，發現這個少年雖身份矜貴，卻一點架子也沒有，說起市井俗語比他們這些下人還溜，便也放開膽來聊得歡脫。

洗澡啊……初華走出門，四下里望了望，將軍早不知道去哪裡玩了，也不見什麼從人。

初華聽著，正想說沒事，卻見田彬眼睛一亮，「哦哦對了，公子要沐浴么，將軍府中有浴池。」

初華嘴角抽了抽，她對印象太惡劣，怎麼也無法把他跟那兩個名句聯繫起來，什麼修容什麼偉儀，那個大儒就是皇帝老兒賞的柿子餅吃多了吧。

元煜問，「京城裡可有什麼事？」

外頭的從人守和-圖-書著，聽裏面沒聲音了，正想問要不要加些熱水。這時，一人匆匆跑到院子里，見他閑著，招呼道，「主簿要我等搬簡牘，人不夠，快來幫個手！」

初華上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色，還是跟著祖父遊走江湖的時候。她覺得好看極了，索性到車前與馭者坐在一起，一邊聊天一邊曬太陽。

此人的臉皮厚得跟城牆拐角似的，雷火罐都炸不開。

元煜來到浴室前，見門沿著，有一股水汽的味道。

不過元煜性情寬和，有時候澡房那邊人太多，或者田彬徐衡他們心癢想泡個澡，用元煜的浴室，他也不介意。

她把頭髮解下來，也仔細地清洗了一番，最後，她頭枕著池沿，靜靜享受，未幾，打起了瞌睡。

「啊啊啊啊啊……！」

「訛你們什麼，」元煜淡淡地反問，「孤已經守諾救了中山國，將你交給孤，可是你兄妹二人答應的條件，忘了，」

浴池？初華聽著，眼睛亦是一亮。

文遠苦笑：「謝殿下。」又要上表啊……寫奏章的還不是他……

初華自知理虧，瞪他一眼，只得閉嘴。

田彬轉頭看道初華，笑笑，「公子。」

她將房子左看看右看看，未幾便了解了個遍。這些日子，她已經養成習慣，每到一處陌生的地方，必定要先考搞清楚遇到倒霉事時該如何逃命。

元煜愣住。

四下無人，元煜翻翻案上的簡牘，忽而覺得有些累了。

元煜頷首，看看他，表揚道，「你這主簿是當得越來越好了，過幾日孤要上表朝廷，為此番出征的功臣請賞一番，你在後方功不可沒，當居其首。。」

接連幾日，初華都拉著臉。

馭者道：「當然是啊公子，你不知道么，這兩句詩可就是為殿下寫的。殿下十和-圖-書二歲的時候，先帝在宮中設宴會名士，大儒稽徵見到殿下，便吟出了這句詩。」說著，馭者滿臉憧憬，「公子沒去過皇宮吧，聽說那裡頭房梁都包著金，地磚是玉做的，皇帝每次睡覺醒來，都先用酒漱口，再吃幾枚柿子餅……」

「田都尉。」初華朝他打了個招呼。

文遠訝然，「女子？」

初華的小臉睡意惺忪，看到他，登時清醒。那目光猶如一支箭，落在他臉上，未幾，下移而去，正中紅心。

他將此事告訴文遠。

「看你表現。」元煜道，指指那帛書，「到了五原之後，孤要看到霹靂罐試炸，何時試出來，何時帶你去武威。」

何必呢，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反正殿下現在還在前頭處理事務，空著也是空著。

不少軍士朝元煜打招呼，聲音熱烈。

從人道：「這門閂昨日朽壞了，還未來得及修。」說罷，笑著道，「公子放心吧，小人在外面守著，公子只管沐浴便是。」

初華有些後悔自己太為睿華考慮，要是暮珠跟著來，有個伴，她也不至於連罵人都沒人陪著了。

朔北地域遼闊，風光與內地迥異。時已入夏，這裏卻一點也不熱。寬廣無際的草原綠油油的，風陣陣吹來，草葉像水波一樣層層浮動，大軍行走其間，如長龍游弋在綠色的海洋之中，甚為奇妙。

「那……」過了會，她小聲道，「我還能去武威么？」

二人又交談了一會，文遠告退。

他喜歡沐浴，有時不吩咐，從人也會將熱湯備好，等他回來便可以直接沐浴。不想自己今日剛回來，此事也立刻做到家了。

元煜瞥瞥那邊，道，「那是中山王的……」他忽然不知道該說她是男是女，片刻，唇角勾了勾，「親戚。」

文遠訕然ｍ.ｈetuｂｏoｋ.ｃom•ｃoｍ。跟了元煜多年，他深知此人精得鬼似的，從不做虧本買賣。

馭者讚歎道：「修容如玉，偉儀如松。我們殿下，真是到哪裡都這麼搶眼。」

初華氣極反笑。

門無聲地開啟，室中沒有點燈，有些暗。一張厚實的八面隔著，隱約可見水霧在後面飄搖。

不是因為逃不走，也不是因為路程遠，而是經歷了這麼許多事，初華也已經覺得自己不再是那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全然不計後果的小孩子。

這不能怪她，她是女子，總不能像那些男人那樣沒羞沒臊的，歇息時見到溪流就脫|光光跳進去。朔北王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初華跟他慪著氣，也不想找他解決，只能等著眾人歇息之後，到有水的地方囫圇清洗清洗。

天氣溫暖，元煜的衣服單薄，三兩下便已經出去，搭在屏風上。

湯水溫暖，冷熱正好，初華將全身浸在裏面，只覺疲憊一掃而空，舒服得眯起眼睛。

這時，外頭有人來叫他，田彬吩咐從人好生伺候，得意地走開了。

主簿文遠早已經得到了消息，領著大將軍府的屬官們出城相迎。

「文遠。」元煜微笑地跟他打聲招呼，轉頭又吩咐屬官將軍士們帶回營中，造飯慶功。

此時，似乎察覺到了動靜，那腦袋也轉過來。

文遠愣了愣，「那是？」

初華許久以前來過五原，也逛過街市，不過城中的朔北大將軍府，她不過匆匆一瞥，沒什麼印象。

初華安下心來，關上門。

這時，車馬到了大將軍府前，文遠忽而看到元煜後面的一輛馬車中，走出來一個俊秀少年，懷裡抱著一隻黑貓。

「喵！」將軍望著那邊，懶洋洋地喚了一聲，繼續眯眼。

初華進了浴室，關上門ｈetｕboｏｋ•cｏｍ•ｃｏm，才發現門閂壞了。

遠處，元煜親自帶著騎兵到前軍的巡視，縱馬疾馳。路過初華馬車的時候，初華看到他身著單衣，脖子上閃著汗光，露出一片麥色的胸膛。

烏桓的先王因反叛，不久前剛剛被元煜誅殺，新王是元煜扶立的宗子，聞得元煜到來，領著臣民在城外迎接，畢恭畢敬。烏桓王在宮殿里準備了盛大的筵席招待元煜，元煜謝絕，將兩軍合併之後，浩浩蕩蕩地往五原而去。

幸好，出了院子，她就看到了田彬，心想找他應該能行。

說罷，元煜揚長而去，留下初華在原地目瞪口呆。

「雷火罐。」元煜毫不愧疚，「若能為我所用，可勝十萬兵馬。如此人才，就算十個中山王攔著孤也要帶回來。一物換一物，他們不虧。」

初華坐了幾日的馬車，終於有一張榻可以休息，覺得已經心滿意足了。

在心裏，她早已經把元煜罵了幾十上百遍，可無論內心多想見到何叔，她還是忍住了，沒有開溜。

解決了後顧之憂，初華接下來要面對的，是另一件大事。

先前在路上，雖然都是男人，但每日趕路，倒還可以將就。如今到了此處不一樣，總要有人貼身侍奉。

元煜喜好潔凈，在府中時，每日都要沐浴，這帶浴池的浴室就是為他建的。

「放心吧公子！」

如朔北王所言，她來到朔北王營中，是她和睿華當初親口答應了，她不能給睿華丟人。

文遠知道他問的是皇帝，道，「京城無事，各處細作報來的消息，小人已經整理好了。」

風中有淡淡的燒柴味道，元煜望著窗外漸暗的天光，想起了一件事。

文遠答應，笑道，「殿下，你可從來不曾要過侍婢，此事傳出去，別人都該覺得新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