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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元煜瞥瞥他，放下手中的文書，若有所思。

「是啊，我也……」田彬正要附和，忽然覺得文遠這話裡有話，詫異地看著他。

文遠卻什麼也不解釋，嘆口氣，拍拍他的肩頭，自顧走開。

「沒看見。」那時，初華答道。

文遠辦事很周全，他請初華將所需之物列出，隔日便送了來。不僅如此，還騰出了隔壁的院落，供初華做工場。

夜深人靜，蟲鳴都已經漸漸消散，屋子裡的燈光卻依舊明亮。

「去問問夏公子。」他聲音硬梆梆，「那霹靂罐，做出來不曾。」

田彬背上寒了一下。

心情忽而好了一些。

初華被自己這想法羞了一下，忙在心裏唾兩聲，攆出去。

「照清河王帛書所述，此物做得已經算穩妥了，」初華道，「餘下的事，不試是想不到的。」

文遠愣了愣，哂然。

元煜淡淡道，「孤從前是小氣的人么。」

兩人都十分乖巧懂事，見到初華，喚她公子，卻是照女子一樣伺候。

田彬一訝：「沒……嘖，你跟我那麼熟你還不知道么。」

他回寢中歇息，轉過迴廊，忽然看到那處工房的院子里，透出些微的燈光。

她耳根發燙，卻還是高興不起來。

干布摩挲著長發，絲縷牽扯，干布上洇出透涼的濕潤。

「……他看見你了么？」

初華早已經穿好了衣服，確定外面沒人了，才紅著臉走了出來。

文遠苦笑，行個禮，忙不迭走出去。

「不敢忘！」

從人應下。元煜沒有回房，徑自往那小院而去。

這些欠收拾的從人，一個個縱得膽子都肥了。

「那你煩惱什麼？」暮珠賊笑，摸摸她的www.hetubook.com.com頭，「你可沒吃虧，想想吧，那又不是什麼相貌醜陋渾身肥油的污糟人，那是朔北王呢……」

「是么。」元煜看著一份急報，淡淡道，未多言語。

初華撇撇嘴，她就知道朔北王那個狐狸，真是不做虧本買賣的。

她好像身後跟著一隻吃人的怪獸，逃也一般地跑回院子，關上門，插上門閂。

元煜冷冷瞥他一眼，意思是「那還不快去幹活」。

仍然是引線的問題。

「喵嗚……」將軍委屈地走開。

「給你弟弟在朝中謀了個四百秩的官職。」元煜回憶著，「另撥了兩萬錢的安家費，兩百畝水田，安排你兄長的三個兒子入國學，另在俸祿之外，賜夏冬衣料、年節脩肉……」

初華對著清河王的帛書和製成的霹靂罐，冥思苦想，反覆嘗試，整夜整夜不曾睡好。

「沒什麼，」文遠道，「殿下真氣量宏大。」

得便宜賣乖，隨便讓人用他浴室的，還敢打趣他……想到夏初華瞪著他的模樣，元煜更是氣不打一處。

田彬臉紅：「這哪能呢，就算喜歡誰，我也是個識禮的人，你又不知道殿下軍紀嚴明，要是被人說調戲婦女，我得挨板子坐牢！」

從人們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卻沒人敢開門。

文遠不禁笑起來。

「田彬，」他意味深長地看著田彬，「還未娶婦吧？」

「……這事，是你賺了。」暮珠笑嘻嘻道。

「喵。」將軍走過來，嘴裏叼著一隻剛捕獲的螞蚱。

田彬訕訕，他想起前些日子在甘棠宮的時候，夏初華和殿下也曾在沐浴的時候遇到過，那個叫暮珠的女官怎麼說來著？夏初華有潔和-圖-書癖，不喜歡與人共浴。

門開著，元煜走到門前，只見裏面只有初華一個人。她正坐在案前，旁邊，簡牘堆得小山一樣，亂七八糟。她聚精會神地翻著一卷簡牘，小臉上的神色極為認真。

「日後除了孤，誰也不許用這浴室！」未等他說完，元煜冷冷道，怒氣沖沖地走了開去。

萬事俱備，試驗卻很不順利。

田彬正跟人說著話，聽到牆那邊傳來的尖叫，覺得有幾分耳熟，好像……腦子裡靈光劃過，他面色微變，連忙朝浴室那邊奔去。

「做好了。」初華道。

這麼說，這一次……還是跟上次一樣。

「浴室？」書房裡，文遠聽到元煜吩咐自己的話，訝然。

初華有些神遊。

從人應下，紛紛散去。

這是那浴室之事以來，二人頭一回說話。兩個人都擅長揣著明白裝糊塗，面對面，似乎什麼也不曾發生。

「可曾喜歡過什麼女子，相處些日子？」

「事成之後就要讓我去武威，殿下別忘了。」初華面無表情道，說罷，轉身走開。

元煜泛著一份奏報，面無表情，「嗯。」

「田都尉，」一名從人小聲地說，「殿下這是怎麼了，平日別人用這浴室，也未見出什麼事啊。」

文遠汗顏，忙道，「殿下待文遠亦恩重如山。」

元煜身上的衣服有些亂，似乎是匆忙穿上的。

「你不必著急。」元煜看著她，道，「此物畢竟兇猛，考慮穩妥了再試。」

「當然不是。」文遠笑笑，「此番，殿下可真是格外周到。」

「你看光了他，他卻未看到你一點？」

「文遠，孤記得，當初招你來朔北軍的時候，孤花和_圖_書了重金請醫，治好了你父親的病。」

他心思平靜不下來，過了會，又把文遠叫回來。

不止如此，當日，幾個個泥瓦匠來到初華的院子里，將一間小廂房砰砰鐺鐺地搗鼓。那個長相和氣的主簿文遠告訴初華，朔北王吩咐，給她建一處浴池。

「笑什麼。」

「誰讓她進去的。」元煜聲音里壓著火氣。

元煜頷首，即刻讓田彬來，讓他準備試驗之所。交代完之後，元煜忽然發現初華瞥著他，目光閃爍。

霹靂罐的事，她倒是沒有忘記，因為心裏時刻念著要去看何叔。只是剛剛落腳，材料還不齊全。

初華原以為朔北王會好一段時日沒有消息，不料，沒過多久，她院子里來了兩名侍婢。一個叫阿香，一個叫阿燕。

「稟殿下，是小的。」田彬賠著笑，見元煜的臉色愈加難看，忙補充道，「公子說要沐浴，小的看殿下還未回來，便領了公子來……」

罐子的燒制之法，清河王在帛書中說得很清楚，兩日後，匠人就將做好的幾十隻小罐送來了。初華將各色葯散配好，填入罐中。

看到田彬，元煜的目光利得好像刀子。

朔北王那個狡詐又無恥的人，該不會又把這一次算進賬里，問她要報答吧……？

閉起眼睛，朔北王那裸身的樣子又開始像蒼蠅一樣在腦子裡轉啊轉啊，她猛烈地晃晃頭，命令自己不許再去想，可卻晃出了更多的蒼蠅，無數個裸身的朔北王在轉啊轉啊……

這一次卻殊為驚險，那霹靂罐擲到稻草人中間，也是許久沒有炸，待得初華去看，唬了一跳。原來是引線做得不好，燒得太慢，初華近前的時候，才快要燒沒了。幸好初華逃和_圖_書跑功夫一流，才出了陣中，嚇人爆裂的聲音驟然響起。

「別去打擾公子。」文遠道，「下不為例，都散了吧。」

「這小女子年紀輕輕，不想也是個能玩命的。」文遠向元煜稟報道，「聽侍婢說，她三日不曾離開了。」

他關上門，臉色鐵青，陰沉而複雜，唬得周遭鴉雀無聲。

方才……她一直是背著身的，有湯水和池壁的遮擋，朔北王大概也看不到她什麼。

元煜從此下令，任何發而未炸的火器，須得先放置足了一個時辰，再去查看。

心思起來，他對從人道，「去庖中看看，可有湯羹之物，盛些來。」

「呼……」她重重撲在被褥上，好久也一動不動。

文遠點點頭，「殿下這紀律太嚴，也是不好。」

田彬皺著眉，對文遠道，「主簿，你說這夏公子多怪，都是男人，這麼嬌氣。」

夜裡，他與屬官們議事，解散時，已經過了子時。

初華訝然，正反思自己方才小人戚戚度人君子坦蕩，未幾，文遠又客氣地問，霹靂罐如何了。

「不必了。」這時，文遠的聲音傳來。

已經有三兩從人趕到，只聽裏面傳來初華脆生生的怒吼，「……出去，出去，流氓，，」

初華又順了會氣，這才坐起來。雖然心靈遭受巨創，但她頭髮還濕著。初華慢騰騰地，去找來一塊干布，坐在銅鏡前面擦頭髮。

頭一次，霹靂罐扔出去，許久沒有炸，初華跑過去一看，發現裏面的葯因為劇烈震蕩，漏了出來。

嘖嘖，毛病真多……他原來覺得殿下一天雷打不動沐浴兩回，已經是怪癖了，沒想到這個夏初華更甚，有人在邊上都發瘋。

呃？田彬怔怔立ｍ•ｈｅｔｕｂｏok.cｏｍ.ｃｏm在原地，與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出個大氣。

「哦，你記得？」

田彬分開他們，正要進去，忽然，門開了。

「去去，臟，不許上榻！」初華煩躁地說。

「做好了么？」元煜讓初華到書房來，開口便問。

「還有話？」他覺得自己無法忽視，忍不住問。

「田都尉，」方才給初華看門的從人問，「殿下如今惱了，我等是不是進去請公子出來？」

元煜方才氣急敗壞地找他說了此事，文遠便連忙趕了過來。看看那緊閉的門和眾人不明所以的神色，文遠覺得無奈又好笑。

「嗯……」

田彬在城外找了一塊野地，為了試驗成效，元煜命人扎了幾十個稻草人立著野地中間。

三日後，元煜聽說初華要去試炸，意外非常。

也是，她其實也見過別的人裸身的。比如那些鄉村裡嬉戲的小兒，那些在河裡洗澡的不知羞的人，比如齊王……想到齊王，初華心中一陣噁心，忽然覺得暮珠的話很有道理，朔北王比他可強多了啊，就連下面那個物事……

「神仙傳。」元煜將那簡書翻了翻，嘴角抽了一下。

偷襲摸哨之類的事做多了，元煜的輕功很好。初華看書看得正入港，當她發覺動靜的時候，元煜已經到了她的面前，倏地，手中的簡書被他抽走。

燈光下，她的眼窩有些淡淡的陰影，元煜看著，心中生出些柔和。侍從想出聲提醒，元煜搖搖頭，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看著鏡中的自己，初華忽然想到上次，暮珠安慰自己的話。

元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重重地哼一聲，靠在憑几上。

文遠噎了一下。

她想了想，在封口處加一層蠟，又試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