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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華望著他，心中忽而一動，擦擦眼睛。

一股暖流淌在心間，酸澀的濕氣忽而湧起，初華眼眶泛紅。她搖搖頭，緊緊握住他的手。

郭越笑起來，望著天上的碧空雲彩，心想，雖然少年老成，可畢竟還是年輕人啊……

元煜知道他脾性，亦不強求，看著他，深深一禮，「如此，叔父保重。」

初華自然不會因此而心平氣和，但看著睿華的心，彷彿能看到他懇切的樣子，再想不從，也於心不忍。有了上次在匈奴的經歷，初華對元煜的安排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逆反，死來想起，她終於還是乖乖地待在了馬車裡。

「其實……也不怪你。」她嘟噥道，「我也是心急，火頭上來不管不顧……」

「可朔北王過幾日就到了……」

郭越將元煜的心情看出了幾分，有些詫異。

「傻瓜。」睿華苦笑，「你我乃是兄妹，自然無可替代。此事乃順其自然，不必強求。」

這裡是雲中城，元煜的朔北王宮。

元煜眼明手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反扭過來。

元煜不為所動，將匕首遠遠扔開。

暮珠每天要答幾遍，又吃幾遍冷臉，早就沒了耐性。如今，睿華來到，她鬆了一口氣，冤有頭債有主，她終於不必替大王背這冤屈了。

說罷，他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斬斷一匹馬的束縛，翻身騎上疾馳而去。

初華訝然，抬起頭，睿華注視著她，雙目真摯而溫潤。

「中山王家的那小女子果然得力！」清河王說起那雲台觀的丹鼎，仍然興奮不已，那隻隨身不離的拂塵沾了灰塵，仍被他比劃得抖擻，「好個火花散，好個霹靂丸！痛快！痛快！」說著，意猶未盡，「可惜準備得還不十分足，那配方威力雖大，還欠些花色，下次試試在鐵粉中攙些ｈｔtps://m.heｔuboｏk•cｏｍ•coｍ顏料才好，逢年過節用得上……」

睿華看著她心不甘情不願卻又誠懇說話的模樣，忍俊不禁，拉著她的手，將她輕輕代入懷中。

元煜窘然，清河王與郭越皆是哈哈大笑。

初華連忙走過去，看著他風塵僕僕的模樣，心裏的火氣登時消了大半，原本憋著的那一肚子質問的話，最終出來卻成了埋怨，「你身體不好，又跑出來做什麼……」

按著原先的計劃，清河王和郭越在雲台觀中趁亂逃出，在潛入的朔北軍眾人幫助下，棄了車駕儀仗，領著侍從遁出了京畿。一切都進行得周密而有條不紊，郭越收到消息，漢中郡的楊氏一族，也已經到了朔北，脫離了皇帝的掌控。

殿外，草木茂盛的庭院里一派秋色，宮人們三三兩兩，有的修剪樹木，有的掃地，看到初華走出來，紛紛行禮。

「那是兄長昏聵，聽信了他人的讒言！」皇帝上前道，「元煜，你可還記得小時候，你我親密無間，若非那些惡人挑撥，你我又怎會生分至此……」他說著，忽然手間掠起寒光。

「你……」他看到元煜的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面如死灰，即刻露出露出懇求之色，聲音顫抖不已，「你莫衝動！一切好說！你要什麼，朕都給你！錢糧兵馬，你要什麼，儘管提。就算是皇位，朕也願意給你……你我是兄弟啊元煜！」

他知道，元煜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他這麼說，就真的可能如此。

「正是。」說起她，元煜露出深深的笑意，「她也在雲中城，舅父見到她，定也會喜歡她。」

「稟殿下，」他說，「中山國翁主與中山王，前幾日，啟程往武威去了。」

他的臉蒼白而瘦削，眼底泛紅m.ｈetｕｂoｏk.cｏm•cｏm，驚恐地瞪著他，渾身緊繃。上次見面時那凌厲的氣勢蕩然無存。

皇帝一愣，抬頭看他。卻見他神色無波，未幾將他放開。

見初華來到，睿華露出笑容，站起身來，「初華。」

「兄弟？」元煜一笑，「皇兄上回可並非這麼說。」

元煜與郭越對視一眼，皆無奈而笑。

睿華不明所以，頷首道，「是啊。」

「睿華，你不是說過，想看看我生長的地方么？」

「你……」他緊張十分，厲聲道，「你想做什麼？！這可是京畿，別以為你挾持了朕便無事！朕的禁軍有多少你是知道的，他們等會就會趕來！挾持天子可是死罪，你插翅也難逃！」

睿華訝然，目光亦是一亮，卻有些為難。

「鐺」一聲，一根尖細的匕首脫手落下，皇帝被死死按在車板上，嘶聲大叫，「救命！救命！」不知是太疼還是太恐懼。

元煜面上一熱。想到初華，好似心中吹進了清風。說起來，她其實各方面都算不上絕佳。相反，她有許多小毛病，脾氣易怒，得理不饒人，有時候能把他氣得跳起來。但就是這樣一個人，讓他放不下丟不開，時時揣在心裏。咬在他唇上的傷口雖然已經痊癒，心裏卻似又留下了另一個印記，在思念中愈發磨滅不掉。

隨著雲中城愈近，元煜的心情愈加澎湃，到了王宮，才下馬，他就急忙問黃進，「中山國翁主呢？」

初華來到元煜的前殿中，果然，睿華正在殿上坐著，宮正黃進陪在一旁，與他說著話。

元煜看著他的樣子，陡然覺得有幾分可笑。

「皇兄放心，那些禁軍，一時到不了此處。」元煜不緊不慢道。

她一定很擔心自己吧？他時常想，可是當心中浮起那張臉，又hｅtubｏok.ｃｏm•ｃｏｍ覺得啼笑皆非。依那小獸的脾性，應該更多的是在著惱，他已經能夠預想到自己將會面對的是怎樣一張怒目而視的臉。

「你醒了？」暮珠走過來，笑盈盈地說。

皇帝喜不自勝，忙爬起來，不顧身上衣服凌亂。「元煜！」他咽咽喉嚨，眼睛里閃著近乎癲狂的光，「朕就知道你是好兄弟！你高風亮節忠心耿耿，兄長從前誤解了你，是兄長的不是！」

他這個外甥，長在皇家，心性也比別家的孩子早熟，年紀還小的時候便已經學會了不動聲色。他這般緊張的模樣是十分難得的，除了戰事，郭越還不曾見過他對別的事露出這般表情。

元煜又是一窘。

「皇兄莫誤會了。」元煜打斷道，看著他，目光清冷，「我不會殺你。是因為父皇說過，他不希望你我手足相殘。皇兄有生之年可安穩做這皇帝，弟今日前來，亦是告知皇兄，弟應得之物遲早會來取，皇兄謹記。」

「睿華……我從未想過離開你。」她激動得有些哽咽，「就算我喜歡元煜，想跟他在一起，也從來沒有想過離開你……睿華，無人可以替代你……」

皇帝心中一寒。

「他？」初華哼一聲，扭開頭，「他總愛把我丟下，誰要管他。」

初華十分生氣，立刻就要返回中山國，卻被暮珠喝住。她將睿華的親筆信交給初華，裏面，睿華誠懇得道了歉，並說，這麼做是情非得已，因為他知道以初華的性子必是不同意，故而出此下策，過得一陣子，他們都會去雲中城，讓她不要擔心。

呃？元煜愕然，登時，面色一變。

暮珠唇角抽了抽。

但是相對的，她一直沒有好臉色，每天醒來，第一句話就是，「睿華來了不曾」，「元煜來了不曾」。

「不必叫了，我不殺和_圖_書你。」他淡淡道。

他望著雲中城的方向，目光溫和，「正是，她是外甥遇過的，最好的女子。」

他的個頭已經比初華高出了許多，微微低頭，對她道，「我一直都希望能讓你高高興興，自由自在。從前我一心想著讓你回中山國做翁主，以為那樣你就會過得好。這些日子我反省過，是我錯了，你有你的活法，我不該總想著將你綁在身邊。我昨日在路上接到消息，朔北王已經在往雲中城的路上，等他回來，你就跟著他去吧，我不會再攔你。」

從清河國往北，一路上，元煜馬不停蹄，心中好像被什麼趕著一樣，迫不及待。

「中山王家的女子？」郭越看看元煜，道，「就是你說的那位假扮中山王入京的夏初華？」

清河王嗤一聲：「勿說這些虛的，真想著孤好，明年就帶個胖小兒來讓孤看看！」

黃進卻露出訕訕之色。

初華沒答應，看著她，「元煜回來了么？」

「喜歡不喜歡無妨。」郭越搖頭，釋然道，「不是男子，舅父便可燒香酬神。」

「初華，」睿華走到初華的面前，歉然道，「將你迷昏之事是我不對，那時我心中著急，唯恐你真的去找朔北王，故而傷了你。初華，你若是覺得可氣，就罵我吧，我都聽著。」

皇帝獃獃地坐在車上，盯著他的背影，面色蒼白如紙。

暮珠哂然，小聲道，「不曾。」

「他來做什麼。」初華扭開頭，哼唧道。

郭越莞爾，意味深長，「那位中山國翁主，想來，是個十分不錯的女子。」

初華聽著這話，心一軟，臉上雖仍滿不高興，卻飛快地穿戴整齊，走出門去。

「當然是來看你啊。」她無奈道，「初華，你莫再彆扭了，大王和朔北王都是為了你好。快去吧，大王怕擾了你歇息，一直在等你醒來。和*圖*書」

睿華笑容溫和，看著她，眨眨眼，「不放心你啊，聽說你惱怒得很，我總要來賠罪。」

初華莞爾，握著他的手，道，「你有侍從，又有車馬，我帶你去如何？」

那日，初華中了睿華的迷|葯昏倒，醒來的時候，卻已經在去往雲中城的馬車裡。暮珠陪在她身旁，見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繼而勃然大怒，連忙解釋，說這是睿華的意思，他早已跟元煜商量好，一旦皇帝惦記起了這邊，就立刻將她送往雲中城。

皇帝登時明白這一切都並非巧合，卻已經為時已晚。他沒有侍從，沒有退路，甚至一點逃跑的機會也沒有。

初華眉間一動，便要下榻，可雙腳才落到履上，卻停住。

暮珠連忙轉開頭，雙眼望天。宮正看他們兄妹二人說話，笑笑，領著宮人們告退而去。

到達京城之前，他就收到了中山王的信，說睿華已經到了雲中城。

他驚恐地盯著元煜，不由地往後縮去，未幾，後背已經抵到了車輿的背板上。

初華望著他，面上赧然。

「不去了。」清河王淡定十分，「清河國再小也有數萬兵力，加上中山國和齊國挨著，諒你皇兄也不敢如何。且孤那宮中還有幾屋子的書和藥石，怕那幾個不肖子不知珍惜，還得時時看著才是。」

而面前這個以武力著稱的弟弟，可能一抬手就會殺了自己。

看她的神色不虞，暮珠忙道，「初華，大王過來了，剛剛到呢。」

初華一窘，瞥向暮珠。

眾人繼續往東，快到清河國時，元煜問清河王，「叔父真不隨我去朔北？」

初華睜開眼睛，卧榻上方的錦帳，已經有幾分熟悉。她起身，宮人聽到動靜，連忙走過來。

元煜離開京城，一路往東，到達約定的地方時，果不其然，清河王與郭越已經等候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