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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好逑

作者:海青拿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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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春光

第十四章 春光

「那我不願。」邵稹繼續吃粥,「跟著商旅,我們走到商州也未必遇得一次賊人,跟你,一路都是賊人。」
「如何?」蕭雲卿一副架勢十足的樣子,「長風堂的事,由長風堂來擋,很公平。就算五郎自己養了士,也根本不如我,致之與我同行,只會更安穩。」
「嗯。」
寧兒望著那車上的漆光垂香,還有馬身上的金飾,再看看自己的馬車,不禁咋舌。
第二天,邵稹來喚寧兒的時辰,比平常晚了一些。
邵稹哂然:「你倒是明白。」
「寧兒,你覺得他像什麼?」邵稹回頭來道。
「市井?」寧兒抬起眼來。
「嗯,我不是說要賺錢么?市井裡有許多商旅,或許需要護衛,我去問問有無人可帶著你我上路。得錢或許不多,可人多勢壯,比你我獨自上路放心。」
可她說不出來,好一會,彎彎唇角:「你不是惡人。」
「我是說,」邵稹耳根發起熱來,「我確實認得許多風塵中人,那都是從前做護院認得的。楊四家的那些娘子,都是如此。我當年年少,她們都拿我當弟弟看,且那些娘子都是有身價的,我又一心遊歷天下,哪裡敢招惹……」邵稹覺得越說越亂,深吸口氣,道,「你知曉我祖父為人,他家訓嚴厲,從不許家人踏足風塵之地。我去做護院,也是錢財匱乏無奈所致,逾越先人教導之事,我做不出來。」
「長風堂未散,你們一家人。」
「明白了。」寧兒說。
「她生在官宦之家,https://m.hetubook.com.com父母疼愛長大,就算落難,也有親人依靠。」邵稹緩緩道,「她舅父也是仕人,收留她之後,為她尋一個門當戶對的親事,就能一輩子安安穩穩不愁吃穿。我呢?我連戶籍都是假的,能給她什麼?跟著我東跑西藏,一旦舊事敗露,還說不定要累她受苦。雲卿,你若真心喜歡一個女子,會這麼做么?」
邵稹一笑,走過去。
「什麼商旅?」這時,一個聲音傳來。蕭雲卿今日穿著一身硃紅色的袍子,黑色的靴子,蹀躞帶上金光燦燦,精神貴氣,教人眼前一亮。
他盯著,忽然覺得自己像那虎視眈眈的大黃蜂,生硬地移開目光。
寧兒張張嘴,聲音還沒出來,他的身影已經迅速消失在門外,門緊緊關上。
「我仇家多。」
寧兒挑出一塊羹來,放在空盤子里。玳瑁跳下,抖抖漂亮的皮毛,昂首走過去,姿態優雅地舔起來。
這話里的意思,傻瓜都聽得出來。
「嗯?」蕭雲卿不解。
「我十二歲去了長安,前陣子同你說過,我族叔家裡不喜歡我。」邵稹道:「十三歲時,我不想再待下去,借口回劍南祭祀祖父,出走了。我在各地流浪,憑著武藝過活,有時給人做侍從,有時……」他停了停,並不遮掩,「有時給妓館做護院。」
邵稹沒有動,仍然望著天空。
「成交。」蕭雲卿莞爾。說罷,轉頭朝大堂內道,「主人家,還有杏仁羹和酥餅么?來兩m•hetubook•com.com盤。」
心雖失落,卻是平和。
寧兒注視著他,心裏道:「我不會不要你的。」
寧兒不解地看著他,點頭:「知道。」
「喵。」玳瑁在他懷裡,盯著寧兒的杏仁羹喚了一聲。
邵稹自嘲一笑,片刻,道:「我對她有意無意又如何。她是何人,我是何人。」
「蕭郎身上衣飾這般貴重,不乘車么?」寧兒問。
邵稹和寧兒皆是一訝。
就像母親曾經說的那樣,春光幾許,莫讓煩惱辜負了世間美意才是。
邵稹沉吟。
「你才不是怕。」蕭雲卿道,「你是不想待。那時義兄病重、二郎去世,堂中剩我和四郎五郎。你知道沒了四郎,我與五郎必定爭鬥,怕自保不得,早早溜了。」
「知曉了。」好一會,寧兒說,仍然看著案台。
邵稹看著他:「有話?」
蕭雲卿的侍從,足有二十人。寧兒走出門外,不禁咋舌。長長的馬隊,還有兩輛馬車。一輛載貨,一輛載人。
蕭雲卿沒有說話,少頃,仰頭「咕咕」地把酒灌完,抹抹嘴,站起身來,「越活越回去了,跟你說話能悶死,走了。」說罷,哼著小曲,順著屋脊爬下去。
目光相對,二人卻似乎各自一怔,不約而同而轉開去。
「表妹。」邵稹糾正。
寧兒愣了一下,再看看蕭雲卿招搖的模樣,果然越看越像,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如今跟散了也無甚區別。」蕭雲卿冷道,停了停,卻看向邵稹,語氣一轉,「你呢?童子https://m•hetubook.com.com郎,何時與你那美人成事?」
「你故意的?」
邵稹瞥瞥寧兒,道:「我要先去一趟市井。」
「花?」
寧兒點點頭。
寧兒仔細看他,想從那表情里發現點端倪。
邵稹眨眨眼:「大牡丹花,紅色的。」
「嗯?」
邵稹睨向蕭雲卿。
「那我走了,你早些歇息。」邵稹說著,站起身來,掉頭走了出去。
邵稹看著她笑得眼睛水汪汪,兩頰紅若桃花,心裏莫名的舒暢。
用膳的時候,寧兒聞到他身上的酒味,皺皺眉:「你昨晚飲酒了?」
蕭雲卿愣了愣,嗤笑:「這世間有你不敢的事么?」
說完嗎,一片安靜,只有各自的進食之聲。
邵稹的唇角翹起,深而無奈。
「嗯?」邵稹也躺著,喝一口,「你們長風堂三頭六臂,我怕了還不能躲?」
「像……」寧兒想了想,道,「像那隻猞猁。」
蕭雲卿慢悠悠走過來:「昨夜睡得太沉,起晚了。你方才說,你去市集?」
一棵流星劃過天氣,邵稹盯著它消失,沒有說話。
「你不是我表妹么。」邵稹眨眼笑笑,忍不住嘴壞,「你若是覺得我是惡人,不要我了怎麼辦。」
夜風吹來,邵稹深吸口氣,正要轉身,卻發現廊下坐著一人。
明白什麼呀……
「明白了么?」他問。
蕭雲卿拔起一根瓦縫裡的草,扔過去:「裝啞么?」
蕭雲卿見準備齊當,踏著乘石騎上一匹裝飾漂亮的白馬,猞猁蹲在他身後,威風地昂著頭。
蕭雲卿瞪他:「你真和_圖_書不懂還是詐不懂?」
「得了吧,我母親就是我父親表妹。別說你對她無意,你看她那眼神,跟看一萬兩黃金似的。」
邵稹撓撓頭:「當護院給的錢多,我那時年少,從長安出來時,身上並無多少盤纏。妓館各地都有,護院的差使比別處好找,我的功夫也不賴……」他瞥瞥寧兒,只見她的臉已經泛起了紅暈,沒說下去。
「你缺護衛?」邵稹將餘光瞅瞅門外的綽綽人影。
他身上朱衣金帶,俊朗而不女氣,又兼坐騎珠光寶氣,還有一隻漂亮的猞猁,路人看到,無不露出驚艷之色。寧兒甚至看到路過的馬車裡,女子隔著紗簾朝他含笑送秋波。而蕭雲卿昂首挺胸,似乎十分享受,唇邊帶著一抹笑,眉目間神采奕奕。
寧兒笑笑。
過了一會,他也拿起酒壺,仰頭往嘴裏倒。
邵稹朝那邊瞟一眼:「他是怕坐在車裡,別人看不到他的寶貝猞猁。」
「我讓主人家備了杏仁羹,吃多些。」邵稹拿起勺子盛粥。
寧兒望著邵稹的背影,抬手,擦擦眼睛。
稹郎……風把酒氣捲起,寧兒的笑臉似乎浮在星河之上。
到底是說出來了。寧兒看著漆案上的一隻杯子,小聲道:「為何要去妓館當護院?」
蕭雲卿手裡拿著一壺酒,向他舉了舉:「飲些?」
「當商旅護衛?」
「有啊,當長風堂六郎。」
「嗯。」寧兒吃著碗里的杏仁羹。
他看著蕭雲卿,面無表情。
寧兒的臉也紅到了耳朵根。心跳得厲害,半晌,她小聲道:「你同我說這些和_圖_書做什麼?」
寧兒紅著臉,明白你是柳下惠么……
邵稹搖頭:「像花。」
邵稹目光一閃,也抬起手臂低頭嗅了嗅,神色疑惑:「有么?」
「我又不是五郎。」蕭雲卿白他一眼,「我也是早晨時收到的風聲,五郎的人在客舍外露了臉。」
屋頂上,風涼爽不羈。蕭雲卿躺著望天,喝一口酒,覺得星河的光輝愈加醉人。
邵稹吃一口酥餅,片刻,道:「我要我的金子。」
「豎子,一走就這麼久,我飲酒都找不到人。」他打個嗝。
「惡人錢財多。」邵稹見寧兒不住張望,低聲對她說。
寧兒聽著,心中一驚,看向邵稹。
車馬走出大街,果然,蕭雲卿十分引人矚目。
邵稹也看她。
「不是,寧兒……」邵稹知道她大概沒聽明白,急道,「我那時才十幾歲,十幾歲你知道么?比你還小。」
「是你明白。」蕭雲卿望著天空,嘆一口氣,「我與五郎,如今果然爭得要死。」
「我去洛陽,你不若給我做護衛。」
蕭雲卿摸摸玳瑁,坐到一旁:「你昨夜與我會面,以為五郎不知道么?他本有意拉攏你,若是覺得你我要聯手,這路上能放得過你?」
「我不敢。」只聽邵稹淡淡道。
「說正經的。」
還在介懷稹郎的心意么?她問自己。
就這樣也挺好。他轉回頭去,悠悠駕著車,表妹就表妹,這世上能讓你真心疼愛的表妹能有幾人?
邵稹看著她,那雙眼睛清澈如泉水,溫柔的燈光下,面頰帶著淡淡的粉色,雙唇紅潤,像帶露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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