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陳情（下）
薛霆沉吟，也將方才在球場上聽聞的事如實稟告。
她一驚，朝那聲音的方向望去。腳步聲匆匆，月光下，視線被院牆隔住，看不到人，卻又聽得一聲：「賊人休走！」
薛敬撫須：「錢財自然不足以補償千里艱辛，致之若有他求，皆可提來。」說罷，淡笑補充，「除了寧兒。」
這般時節還有心思賣乖，寧兒哭笑不得，心情卻好了一些。
寧兒訝然，看著他：「為何？」
一場完了，眾人還想再來一場。一人卻道：「我須告辭了，京兆府中還有事。」
她眼圈紅紅，跑到邵稹面前，拉住他的手，望著他，淚水止不住地淌下：「你……你莫走……」
「郎君費心了，些許雜事，還勞煩奔走一趟。」韋氏道，說罷，讓家人將邵稹手中的包袱接過。
到了家中，薛霆立刻發現氣氛不對。
邵稹看著薛敬，知道事到如今，已經無須遮掩。
伺候寧兒的侍婢在廊下張羅著點燈，寧兒看看她們，片刻，瞥向室中的水壺。
薛敬見寧兒來用膳，頗為訝異，卻是欣慰。這個甥女，到底還是懂事的。
二人皆是大汗淋漓，除了外衣，到場邊飲水休憩。
她目光盈盈地望了望邵稹。
手心裏，有一團小小的紙……
「表妹何在？」薛霆問。
風已經涼得似水，院子里的蟲鳴也變得稀疏。
「不可。」邵稹正色，聲音沉而溫和，「寧兒，我若將你帶走，便是私奔。我是為了正經娶你，不是為了害你。且你曾說過，親戚之中，你舅父最疼愛你。你忍心拋下他，讓他每日為你難過憂慮？別說世人，我若做出這般行徑，就算我祖父和父母在世，也會看不起我。」
風輕輕拂來，寧兒扶著窗檯，望著邵稹離去的方向，過了會，卻聽得一聲清喝：「何人？！」
這話出來，有什麼似乎被瞬間打破。
邵稹笑起來，注視著她，手指輕輕摩挲她的面頰，片刻，俯下去。
「娘子且慢，」他似乎沒料到寧兒會突然來到，神色有些訕訕，「娘子不可入內。」
「嗯。」
寧兒忍俊不禁，佯怒地瞪他一眼，臉上的熱氣卻已經躥得厲害。
四目相對，他看到寧兒清亮的雙眸中，閃著欣喜的笑意。霧霾籠罩的心中像吹入一股清風，明亮了許多。邵稹神色平靜，未幾，看向薛敬。
薛霆不以為忤，一笑置之。
寧兒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著他得背影，任憑淚水迷濛，猶如雕像。
「元鈞上場，哪次沒有許多人來押？」旁人道。
「其二，若老叟不曾記錯，你祖父離世之後，落籍到了長安。可你在歸義坊留下的官文記錄，卻是商州人士。」薛敬意味深長，「致之，你可知偽造過所戶籍，要受如何刑罰？」
室中，卻是沉寂一片。
「致之。」薛敬含笑看著他，「正好，余方才還想著遣人去請你過府用膳。」
「稹郎，你會走么？」她急切地問道。
「說不定是誰隨便畫的，亂邀功呢。」裴榮想了想，道。
寧兒不舍，才鬆開，未幾，身前忽而一空，邵稹已經輕巧地越到了窗外。
「公台不必勞煩，稹來之前，已經用過早膳。」邵稹道，說話時，有意避開寧兒的目光，「稹在城中還有些事，稍後便走。」
寧兒輕聲答應，雖然仍尷尬，卻溫和有禮。
韋氏還想說，薛敬抬手止住。
寧兒心頭驀地如遭重擊，一動不動，面色漸漸發白。
邵稹沉默片刻，道：「寧兒，今日你舅父的話，你也聽到了。他說得其實不錯，我現在，的確配不上你。」
薛霆頷首，道：「邵稹或許也得了風聲。兒方才到歸義坊去，那屋宅已經空了。」停了停，他道，「不管是何因由，他離開，無論對誰都是好事。」
寧兒連忙下榻，小心翼翼地開窗。
家人有些結巴：「嗯，主人吩咐下的……」說著賠笑道，「娘子，主人還在等著飲茶，娘子還是先烹茶吧。」
裴榮笑得意味深長，看向薛霆，只見他笑笑，沒說什麼。
「你……還好么？」邵稹在她耳邊低低問道。
她從袖子里取出一團紙，皺巴巴的紙面上，邵稹的字跡隱沒其中：內有迷|葯，丑時相見。紙團裏面裹著一隻小小的紙包，寧兒手指微微顫抖，將它打開，將裏面的粉末都倒入水壺之中。
「致之用過早膳了么？」薛敬和藹地問，「若不曾，坐下一道用食。」說罷，就要讓家人去取早膳來。
「你……你呢？」寧兒哽咽著，忙把眼淚擦掉，不想讓它擋住了邵稹的模樣。
只見她雙眸低垂，眉毛和鼻子構成的弧線，連著細膩潔白的臉頰和脖頸……溫婉又乖巧的模樣，教人不忍責備。
寧兒才要進去，廊下一名家人見到，急忙過來，擋在面前。
寧兒聽清，登時心如滾雷。
錢三苦笑，道：「還不是剿匪的事。」說著，看向薛霆，「說起來，還與元鈞有些關係。」
薛霆看著他，目光倏而頓住。
寧兒聞言，先是一訝，而後赧然。
奈何喜歡賊人啊……薛霆心底嘆道。
明燈掌起，侍婢們回到房中，見寧兒坐在榻上，手裡拿著一隻綉綳。
是薛霆。
寧兒訝然：「你重新回去落了籍？」
薛敬搖頭：「致之大義，我薛氏從不虧待恩人。」說罷，他對一旁的家人頷首，家人應下，將一隻寬高尺余的木匣呈到邵稹面前。
邵稹點頭，卻忽而眨眨眼，唇角強牽起一抹笑：「你忘了？我皮糙肉厚，被打一頓都無事，怎會不好。」
韋氏與薛敬對視，輕輕嘆口氣，走到寧兒身旁。
韋氏道：「就算你不愁錢財，你身無官職功勛，在長安也只許住個普通宅院。她出身官宦之家，ｈetuｂｏoｋ.ｃom•coｍ雖無雙親，卻有舅家在，怎可受這等委屈？」
「我走了。」邵稹深深地看著她。
寧兒的心緊了緊，卻知曉分別無可避免：「你保重。」
「應該不是。」錢三道，「上頭重視得很，來源當是可靠。」
邵稹微笑，行禮道：「公台客氣。稹已將寧兒的隨身之物收拾齊整，送還與她。」
薛敬見寧兒哭得這般傷心，亦是不忍，嘆口氣：「甥女，舅父並非將致之趕走。只是致之所求，舅父應允不得。」說罷，他看向邵稹，意味深長，「致之，你是明理之人，莫教老叟失望。」
她得父親喜好品茶，母親擅長烹茶，寧兒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父母學了一些。她也記得，從前薛敬去到成都，母親曾讓她給舅父烹茶喝，舅父稱讚不已。
「稹郎……」寧兒見到他，眼眶一澀，卻不敢高聲，卡在了喉嚨里。
如今，她切身體會，覺得母親的話真對。
寧兒把頭埋在邵稹的胸膛前，二人緊緊相擁，好一會，也不曾說話，似乎都想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時刻。
她扶著柱子，仔細再聽，只覺緊張地呼吸都快不見了。
沒有人提白日里的事，韋氏為了不讓氣氛太僵，時不時問起菜色是否合胃口，多吃一些之類的話。
「我亦有些事，改日再打。」薛霆騎在馬上，頭也不回地馳騁而去。
寧兒沒有說話，低著頭，心思卻在方才邵稹握過的那隻手上。
寧兒只覺得心在胸膛里搖搖欲墜，只聽得自己的聲音問道，「你……你要去何處？去多久？」
去見薛敬，他長嘆一聲，將今日堂上的事告訴了薛霆。
「娘子要繡花么？」侍婢們笑道，「要取針線來才好呢。」
薛敬訝然：「京兆府竟得了這般物證？」
寧兒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寧兒不語，點點頭。
邵稹看著她，目光灼灼：「所以，寧兒，我要去掙一副清白身家回來，堂堂正正地娶你。」
邵稹答道：「稹不會讓她住在市井之中，只憑寧兒喜歡，稹可隨她一切意願。」
「你這年輕人，怎不識好歹？」韋氏皺眉，「寧兒乃是良家閨秀，莫非要她隨你混跡市井？」
寧兒坐在窗邊，手支在案几上，托著下巴。
「等著我。」邵稹擁著她，吻著她的額頭和臉頰，「用不著多久，我就會回來。我會讓你舅父無話可說。」
「我若是能跟著你去就好了……」她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舍。
球就在不遠，與薛霆競爭的，只剩一人，但薛霆更加靠近。
邵稹神色緊繃，看著寧兒淚水漣漣的臉，只覺心頭如同壓著千鈞。
寧兒卻抱著被褥，一直坐著，兩隻眼睛望著緊閉的窗戶。
短暫的沉默，卻如同洪荒般漫長。
邵稹忽而一笑，低低道：「小娘子，自從分別，有一事，在下屢屢不能忘懷，不知小娘子可否賞賜一物？」
「真hetubook.com.com的？」裴榮驚喜，躍躍欲試，「匿在何處？」
寧兒愣了愣，見他盯著自己的嘴唇，明白過來，臉一下漲得紅紅。
裴榮不甘，糾纏道：「讓我看一眼，我也在城中巡過，或許曾經遇見呢……」話沒說完，他忽然見薛霆走開了，愕然，「哎……元鈞！你去何處？還有一場！」
下一瞬，她被一雙手臂緊緊圈入懷中，溫暖而有力，呼吸間儘是邵稹的味道。
「我？」薛霆訝然。
薛敬亦露出詫異之色，片刻，笑笑：「豈有來到便要走之理，與老叟敘敘話，坐坐再走不遲。」說罷，他卻轉向寧兒，和聲道，「寧兒，余書房中新藏了些茶餅，後院中有茶爐。從前在成都，余喝過你烹的茶，後來甚是念想，不知今日，可有幸再品？」
「致之，」他微笑道，「你千里迢迢將寧兒送至長安，老叟還未好好謝過。」
她早已經不哭了，淚水的痕迹也已經在慢慢被風吹乾，雙目中卻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她托著腮，只靜靜地望著外面，目光定定，看著金烏西沉，在樹木和屋脊的那邊隱沒不見。
寧兒忍不住，笑起來，壓在心頭的石頭忽而鬆了似的。
邵稹唇帶淺笑，似乎在應許。
薛霆順著望去，湛藍的天空下，那高台巍峨，上面有些綽綽的人影，似乎花團錦簇。
「總比鼓和馬球都打不好的厲害！」裴榮策馬過來，不屑地回了一句。
「舅父！」寧兒淚如泉湧，聲音哀戚，「稹郎……稹郎一路護著我……就算……就算不是故人……亦是恩人……舅父……舅父怎可……怎可將他趕走……」
「兒啊，」她將寧兒攬在懷中，柔聲勸道，「邵郎君是好人，可與你不是一路。緣分至此，強求不得。你舅父是為了你好，邵郎君亦是為了你好。都過去了，長安城中的好兒郎多了去，莫再想他了……」
邵稹愣住，目光一凜。
夜色降臨，懸在空中，旁邊閃耀著幾顆星子。
邵稹搖頭，撫撫她的頭髮：「寧兒，你忘了？我本是長安人。今日，我去見了我族叔。」
「這我可不知道，那密報上只有一幅畫像，據說畫的就是田七其人。」
薛宅的前堂不算十分寬敞，樣式卻是時興，為採光通透，不造厚牆，僅以幔帳屏風相隔。
寧兒頷首，抬頭望著他，月光從半掩的窗外透來，邵稹眉目清雋，一日不見，竟似乎瘦了。
那聲音，寧兒並不陌生。
她一句撒嬌的話，卻引得邵稹義正辭嚴，寧兒望著他，倏而覺得他如此美好，笑笑，不禁再度將頭埋在他的懷裡。
她的身影消失的那一瞬，安靜如同潮水卷過。
寧兒望著邵稹，想說些什麼，卻礙於舅父舅母在面前，怕失了禮數。斟酌片刻，她微笑開口：「稹郎，宅中還好么？」
薛敬亦看著他，神色依舊平和。
說罷，朝堂上走去。
他鎮定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前，向薛敬鄭重一禮：「稹對寧兒全是真心，求公台成全。」
好一會，邵稹離開，微光中，雖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紅潮，卻能知道那目中的灼灼神采。
「在房中，一直未曾出來。」薛敬嘆道，「你母親已經派了侍婢守著，讓她想一想也好。」
月色映在窗紗上，忽然，窗上傳來輕輕的叩響，一個人影出現，輪廓是寧兒早已熟悉的模樣。
「嗯。」邵稹再度低頭，蹭蹭她的面頰。
月亮漸漸升上中天，又往西邊移去。
邵稹跟著家人走到堂上，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韋氏身旁的寧兒。
邵稹沉著：「在長安或許不可，但寧兒一向想回成都，在那邊，她不會過得比任何人差。」
邵稹謙道：「舉手之勞，公台客氣。」
「寧兒，」他低低開口，「我……我走了。」
「保證不懷孕。」邵稹一副認真的樣子。
邵稹看著她，莞爾：「宅中一切安好。」
氣息交錯著，一樣的燙人。緊貼著它的，還有兩顆亂跳的心。
薛敬撫須，沉思不語。
「元鈞，我聽說，今日許多人押了你贏呢。」有人拍拍薛霆肩頭道。
打開，邵稹怔了怔，只見裏面黃燦燦的，是一塊一塊的金餅。
話語落下，寧兒猛然回神，急忙大喊：「稹郎！」說著，推開那家人，朝外面奔去。
寧兒訝然。
「致之，」他不緊不慢，道，「通善坊邵仁安，是你族叔？」
寧兒望著他，戀戀不捨。
雖有些捨不得離開邵稹，但舅父所請，寧兒不好推拒，而且，讓邵稹喝一喝她烹的茶，寧兒也很樂意。
「娘子，主人傳話來說，該用晚膳了，請娘子到堂上去。」侍婢過來，小心翼翼地說。
寧兒心中疑惑，正不解，忽然聞得薛敬的聲音隱約透過幔帳傳來：「……致之，餘一向愛才，你是個壯士，余心中亦是敬佩。但寧兒無父母可依，老叟身為舅父，實不忍再教她受苦。你若真心為她著想，當放手才是。天下之大，這些金子夠得你在任何地方自在生活，也必定能尋到比寧兒更好的女子。」
晚膳過後，寧兒陪著薛敬和韋氏在院子里散了步，未多時，回到房中。
「寧兒！」薛敬皺眉。
二人廝磨了好一會，忽然，外間傳來些動靜，二人僵住，卻聽得是侍婢在夢囈。
邵稹已經轉身，可聽到寧兒的聲音，驚異回頭。
寧兒看看她，沒有推拒，應了一聲，隨她出去。
薛霆坐在對面，不時地瞅著她。
「只許……只許一下。」她羞赧地說。
馬球高高飛起，落入網中。
「上次你去劍南，不是剿匪立了功么？京兆府昨日收到密告，說漏網的賊人田七，如今就匿在京城之中。」
寧兒明白過來，卻有些怔怔，輕聲道：「稹郎，你不是說，你族叔對你不好？」
茶爐里的水已經在燒著，寧兒隱約想起，薛敬不喜歡茶里添某些佐
https://m.hetubook.com.com料，卻又想不起是哪一味。問侍婢，侍婢也不知。「寧兒生性單純，又與邵稹相處多時，動了真心，倒是自然。不過邵稹……」他神色複雜，苦笑，「他不肯受我錢財，我倒是真的虧欠他了。」
「這是黃金二百兩。」薛敬道，「致之，你一路辛苦，又破費許多。這些金子，聊表謝意。」
宮苑中，喝彩聲此起彼伏。
「這次可不一樣。」那人道，「這回有不少是女子。」說罷，意有所指地瞥瞥場邊上的一處高台。
日光斜斜，幾隻鳥兒歡樂地飛過枝頭。
邵稹看向薛敬，知道他有話要說。
邵稹一身黑衣，正在窗外。
寧兒望著她們，心撲撲地跳，片刻，輕輕「嗯」一聲，移開目光。
他瞅准，伸出球杆，用力一擊。
圍觀的人一陣歡呼，薛霆大笑著，與隊友擊桿慶賀，只覺恣意暢快。
邵稹卻沒有再說話，將她抓著自己的手拉開，深深地看著她：「保重。」說罷，轉身而去。
裴榮不滿，道：「錢三，何事這般著急，我等好不容易聚一回。」
「可你怎會在軍書上？」寧兒疑惑，睜大眼睛，「稹郎，你又……」
「不必多久。」邵稹微笑，道，「朝廷要再征百濟，我的名姓就在軍書上，過兩日便出發。」
邵稹回神，望望天色，道：「我該走了，不可留得太久。」
「薛家大郎！」有人朝他調侃，「馬球打得比鼓好么！」
邵稹平靜道：「公台不必如此，稹並非為錢財。」
「婢子去堂上問問主人。」侍婢道。
薛霆一手握著球杆，策馬馳騁。對方的人追來攔他，薛霆作勢一晃，使了個障眼之法，倏而瞅著空當突圍出去。
邵稹滿不在乎：「那是從前，現在誰敢對我不好？」說罷，瞪起眼，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聽說，有公主，還有幾位王公家的縣主……」
薛霆點頭，沒再詢問。望望窗外，寧兒住的屋子，在白牆的那邊露著一角屋檐。
母親曾說，快樂的時候，每日都十分短暫；而憂心忡忡的時候，每一刻都度日如年。
「敬諾。」寧兒向薛敬一禮，離開了堂上。
邵稹的聲音緩緩傳來：「公台的金子，還請收回。稹待寧兒，全是真心，所有付出皆心甘情願。公台心意，稹明白，就此告辭。」
「致之。」他看著邵稹，緩緩道，「你心意誠摯，余深信不疑。不過，寧兒好不容易到了長安，我豈忍心讓她又回到千里之外，無依無靠？這是其一。」
寧兒睜大眼睛。
寧兒卻想到能順便去看看邵稹，忙道：「不必，你且看火，我自己去問便是。」
寧兒不由得閉眼，只覺他的呼吸瞬間貼來，溫熱的觸感，很柔軟，輕輕攫住她的雙唇，貪戀地停留。
薛敬和韋氏皆臉色一變，還未回神，寧兒已經跑了出來。
「百濟？」寧兒怔怔，忽而想到薛霆也正是因為征百濟得了功勛，拔為左千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