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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霆皺皺眉：「無人針對他。寧兒，邵稹的那些舊賬，你不說，我也能估摸許多。此事無人發覺便罷，一旦翻出來，只怕你也脫不了干係。」他認真道，「我父親視你如親生，一心疼你護你，這些事，你只有說出來，我等才好幫忙。」

「表兄想問什麼？」寧兒低低道。

「怪了，今夜怎這麼困……」一人打著哈欠，嘟噥道。

邵稹看著他，矇著面，看不出任何表情。

薛霆直視著他，毫不畏懼：「我為何信你。」

「你竟敢半夜潛入！」薛霆怒道，「我家待你若上賓，你竟行此齷齪之事！你置我表妹名節何地！」

那人並不與他糾纏，虛晃一招，忽而閃身。那臉在薛霆的眼前晃過，雖然矇著面，但薛霆的識人本領一向國人。那額頭到鼻樑的廓型，還有眉眼中的銳芒，薛霆已經瞭然，清喝一聲：「邵稹！」話音未落，手裡的刀已經再度劈下。

寧兒這才想起舅母在佛堂等著，忙應一聲，對薛霆道：「表兄，我還要與舅母禮佛，先過去了。」說罷，向他一禮，莞爾離去。

他喘著氣，微微眯起眼睛。

薛霆聽著她聲音不對，忙四下里瞅了瞅，著急道：「哎哎，你勿哭……你哭了被人看見，想瞞也瞞不了了！」

邵稹沒有被捉住，這是萬幸。但是，剛才她與薛霆對視時，有一股強烈的直覺，他似乎知道了什麼。

那人身手矯健，翻牆過瓦，毫無痕迹。ｈetubooｋ•com•cｏｍ薛霆亦不差，順著一棵樹越過圍牆，他熟悉宅院，瞅著那人的去向，抄著近路追去。

薛敬沉吟，似有疑惑，未幾，點點頭。

薛霆立刻大喝一聲，追著奔去。

薛霆不答，聲音緩緩：「那賊人是你院子里出來的。」

寧兒想了想，搖搖頭，道：「我還是不能說，他讓我不要告訴別人。」說著，她感激地笑笑，「表兄，你真好，你放心，稹郎很厲害的！」

這時，一陣嘈雜之聲傳來，薛宅的家人拿著火把趕了出來。而街道的另一頭，也有些隱約火光，似乎是夜巡的武侯。

「郎君！」追出來的家人們顯然都是剛睡醒，跑得滿頭大汗。見薛霆立在街上，急忙問道，「賊人何在？」

「昨夜？」她道。

寧兒一驚，回頭。

薛霆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邵稹瞥了瞥，又看看薛霆：「今夜擾了貴宅，是我過錯，必無下回。足下若真是為了寧兒好，便莫聲張。」停了停，低低道，「算是我求你。」

「娘子睡吧，主人命家人夜巡，諒賊人也不敢來了。」侍婢見寧兒神色不定，安慰道。

你真好……

「呃……」薛霆自知失語，看著寧兒殷殷期盼的目光，卻無從反悔。他支吾一下，決定渾水摸魚，「嗯……寧兒，你總要說出來，我才知道能不能幫。」

薛霆看著她下唇上咬出的淺淺印子，唇瓣微微發紅，知道她此時心中hｅｔuｂｏｏk•com•ｃｏm定然糾結，不由得將語氣放軟些：「你不說我也知道，昨夜我跟他交了手。」

「當是行竊的賊人。」他答道，「跑得很快，兒並未追上。」

「宅中無事便好。」他吩咐管事，道，「日後家人夜巡，分派多些。」

按照武侯的勘察和薛宅的描述，賊人對周圍熟悉，應當是慣犯。所幸薛霆發現得早，把賊人驚走，宅中未曾丟失財物。

薛敬亦感覺心中落定，命人取來財帛，賞賜武侯。

薛敬頷首。

「此處無人。」薛霆道。

四目相對，她望著他，目光中隱隱緊張，忐忑，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子。

「元鈞。」薛敬叫住薛霆，若有所思，低聲道，「是不是致之？」

薛霆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這裏，看著她，目光淡淡。

一番嘈雜，等薛霆回到宅中，所有人都起了來。

好什麼……

薛霆瞥瞥兩步外，寧兒站在韋氏身旁，面色微微發白。

月光灑在大街上，冷冷清清，薛霆追出宅子外，卻已經不見人影。

邵稹卻並不示弱，將他的刀格開。月亮西偏，他順著光，佔著幾分地利。薛霆卻不如他看得清，三招之後，寒光掠過，他心中驚叫不好，邵稹的刀已經橫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感覺貼著他的皮膚，再進毫釐，便是血肉。

薛霆看著父親，笑笑，搖頭：「那賊人身形矮小，兒看著不像。」

稹郎，應當無事了吧……她心裏念著，在思hetubook.com.com緒紛雜中入睡。

薛霆站了片刻，回過頭來。

她的目光凝住，少頃，道：「我不能說，表兄，稹郎不會害我們的。」說著，她神色懇切，「表兄，你與舅父、舅母都是好人，稹郎也是好人，為何這般針鋒相對？」

這時，韋夫人的侍婢在廊下喚道：「娘子，夫人問，花採得不曾？」

第二日早膳時，坊間的武侯來訪，見了薛敬，說起昨夜的事。

無人回答。

「他和我都無事。」薛霆進一步道，「你不必擔心，今天武侯的話你也聽到了，無人知曉。」說著，他有些不快，皺眉道，「寧兒，你我如今是一家人。此事我如果想說，昨夜已經說了，來問你這話的，也必不會是我。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么？」

有賊！

園中的花開了不少，寧兒立在幾樹芍藥前，剛采了幾支，耳邊忽而傳來薛霆的聲音：「昨夜之事，不想與我說一說么？」

寧兒被他說得慚愧，低著頭，好一會，輕聲道：「是我不好……」

「幸好無事，丟失財物事小，傷及家人便不好了。」韋氏寬慰道。

寧兒的心登時亂起來，忙瞥向四周。

薛霆渾身僵住，一動不動。

薛霆見她眼圈發紅，卻滿是倔強之色，有些哭笑不得。

「邵稹昨夜說來與你道別。」薛霆道，「他要去何處？」

……若真是為了寧兒好……

室中重歸寂靜。寧兒望著窗子，月光透過窗紗，泛著迷濛的銀光，正像和*圖*書方才邵稹出現時一樣。

薛霆緩緩抽出刀來，慢慢地靠近。

寧兒聽得這話，立刻用袖子擦乾眼角，抬起頭來。

「跑了。」他淡淡道，「回去吧，看看宅中可有失物。」

寧兒看著他，咬咬唇，沒說話，心「咚咚」的，卻跳得更急。

薛霆無語地看著寧兒的背影，愣怔著，自嘲一笑。

「出來吧。」他寒聲道，「你逃不了。」

未幾，微弱的刃光帶著殺氣，迎面而來。薛霆忙舉刀相對，「鐺」一聲，刀刃相撞，不偏不倚地架住，薛霆感到虎口發麻。

寧兒回到房中，心仍撲撲跳著。

「此事一應詳細，兒已經稟明武侯，」薛霆道，「若有進展，當會來告知。」

薛敬撫須，似乎放下心來。

「他……」她忽然想到這或許是薛霆下的套，話才出口，又收住。

邵稹的話迴響在耳邊，薛霆暗自捏了捏拳頭。

寧兒聽著他們的話，也覺得鬆了一口氣，緊攥的手指放開，手心裏有些微的汗膩。忽然，她發現坐在對面的薛霆正看著自己。

他穿著官服，臉上絲毫看不出昨夜留下的痕迹。那目光靜靜，與她相觸時，停留片刻，卻轉了開去。

堂上，薛敬披著衣服，見薛霆回來，忙問：「是何賊人？看清了么？」

「我是來與寧兒道別的，不曾做你想的那些。」他冷冷道。

這話出來，果不其然，寧兒的臉上掠過驚慌之色。

侍婢們滅了燈，各自睡去。

薛霆還想再說，脖子上的刀忽https://www.hetubook.com.com而放下，他再想去追，邵稹卻已經順著牆根，上了一戶人家的屋頂，少頃，再也看不見。

這事態攪得實在詭異。京兆府在搜尋邵稹，他本想問清楚邵稹去向，好想對策，乾淨地撇清關係。

這街道寬敞，且左鄰右舍都有高牆相隔。賊人要想跑遠到看不見，或者翻牆進別家，都做不到那麼快。

「你會幫他？」寧兒聞言，眼睛忽而一亮。

天氣還算晴朗，大朵的雲浮在當空，時而將太陽遮蔽。

邵稹鎮定答道：「我要做什麼事，劍南到長安的千余里，在長安的近半月，無時無刻都是機會，何必等到現在。」

一場虛驚，眾人散了，各自回去。

唯獨……他看向不遠處，那裡有一條兩宅間的空當，黑洞洞的，是一處死巷。

寧兒的心思被點破，面上泛起紅暈，卻努力鎮定。

薛霆不重眠，在父親的書房裡逗留很晚，出來時，已經過了子時。

可寧兒眼裡，自己這個捉賊的，如今倒成了跟她一起瞞騙父母的同夥……他撓撓頭，心裏有些鬱悶。

他住的院子與寧兒相隔不遠，回去時，想著白日里的事，一直覺得放心不下。可這時已是深夜，院門緊閉，薛霆望了望，正要離開，忽然瞥見牆頭有人影閃過。

管事應下。

寧兒應下，躺到榻上。

早膳后，薛敬要到官署中去，寧兒跟著韋夫人在門前送了他。韋夫人要每日到佛堂中禮佛，寧兒陪著，見佛堂上的鮮花敗了，便到後園中去采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