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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錯，可不夠我們家郎君好看。」

「嗯？」寧兒睜大眼睛望著他。

寧兒未婚夫來到的事，宅子里很快傳遍了。

寧兒訝然，望著他，睜大眼睛：「真的？」

到了今日，那位褚郎便逗留了三日了。昨日聽侍婢們打探回來的消息說，舅父確實已經提出了退婚，那褚棠卻未說願意與否。

薛霆無奈地笑：「與我多說一句話都不肯？這般討厭我？」

褚棠向他一禮，道：「甥婿此來，乃為婚約之事。」

寧兒忍不住嗚咽一聲，低低道：「舅父……」說著，走上前去。

寧兒收住腳步，回頭，猶豫了片刻，小聲問：「表兄有什麼話？」

方才，那褚棠已經說得很明白，他是來帶寧兒回閬州完婚的。

今日，寧兒照例要去佛堂。韋氏在禮佛，堂上供奉的鮮花枯萎了，寧兒便去園中采一些來。

薛敬溫聲道：「寧兒，方才堂上的話，你也聽到了，如何想法？」

他平靜的臉上露出一抹淡笑，站立片刻，轉身離去。

薛霆還想說什麼，卻聽薛敬的聲音傳來：「元鈞。」

褚棠見到寧兒，亦面露訝色，忙一禮：「褚棠見過娘子。」

韋氏看著她，言歸正傳：「所以今日舅母看著褚郎，想起當年，亦有些感慨。你在劍南出事時，你舅父心急火燎，又聽得人說你劍南的夫君是個病入膏肓的將死之人，更是怒氣衝天。後來，他遣人去閬州細查，發現這褚氏在閬州，的確是首屈一指的大族，有良田萬畝，祖上還做過太守，往來皆是名士。褚郎是長房長子，家業遲早由他繼承，只是身體不好。你舅父埋怨你伯父，反對這門婚事，為的也就是這一條。不過，方才你也聽到了，前番之事，皆是有因。如今褚郎已經身體痊癒，端是風度翩翩！你舅父與褚郎談了許久，覺得此人談吐不俗，性情亦是溫厚，加上家世，若放在京城，亦是要被媒人踏破了門檻的。」

薛https://www.hetubook.com.com敬擺手：「不可。我已答應過寧兒，這婚事，定然不可許。」

她怔了怔。

好容易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寧兒忙望去，卻見是舅父和舅母都來了。

他面色白皙，看著有些許清瘦，卻更襯得文質彬彬之氣。

寧兒忙搖頭，擦擦眼睛。

「足下登門而來，不知何事？」薛敬坐在上首，面色沉靜地問。

韋氏看著他，唇角彎了彎，沒再說話。

寧兒聽著這些話，心慢慢地沉下。她看著膝上糾結的手指：「舅母之意，是要甥女嫁給這位褚郎？」

……我一直很喜歡你，你心中如何想法？薛霆那夜的話，迴響在心頭。

「元鈞。」韋氏責備地看他。

寧兒啞然。是啊……就算是假的，仿冒來做什麼呢……

寧兒望去，卻見薛霆在院子里倚著柱子站著，雙手抱胸，神態悠然。

褚棠苦笑：「此事本有諸多誤會，棠今日來此，君尚且疑慮重重，一封信，便足以讓府上寬解么？」

褚棠不以為忤，神色平和，向薛敬道：「棠與杜氏娘子，雖未成禮，卻有尊長許可，且立有婚書。婚禮未完，乃是因為山賊襲擾，棠愧不能護住娘子，如今前來，正是請求薛公准許完婚。」說罷，他讓從人將婚書呈上。

韋氏看著寧兒，將手中的貝葉書放在案上，笑得溫和：「我方才聽家人說，你在園中，見到了褚郎？」

寧兒訝然。

韋氏想了想，道：「妾亦是這般想法，君何不再觀察幾日，若此人果真不錯，倒也是一樁好姻緣。」

她只能聽到聲音，看不到褚棠的長相。但即便他長得貌若潘安，寧兒也一點都不想跟他走。可是，舅父的意思如何？他會將自己嫁去閬州么？

佛堂里，韋氏見寧兒回來，臉上神色不定，莞爾：「花採到了么？」

韋氏嘆口氣：「寧兒，此事，也算是舅母求你。」

寧兒剪下幾和_圖_書枝，正要離開，卻忽然看到樹蔭下走來一人。

韋氏看著她，目光深刻：「寧兒，那日在宮中，元鈞給你拋錦毬，你可知何意？」

她們正在給寧兒梳妝，寧兒看著鏡中的自己，有些不高興地淡淡道：「我不曾見過他。」

據說，此人棋技了得，薛敬這兩日賦閑在家，與他對弈，竟僵持許久，稱讚有加。

寧兒有些羞臊，看看薛霆，轉身就想進房裡。

寧兒面色通紅，看著他，躊躇了一會，亦行禮，聲音卻微不可聞：「褚郎君。」說罷，她不等褚棠再回話，逃也般地走了開去。

「甥婿？」薛霆冷笑，「誰人的甥婿？」

「怎又哭了？」薛敬與韋氏對視一眼，不禁苦笑，「怎麼，怕舅父將你賣了？」

韋氏倒一杯水，放到薛敬面前的案上，道：「君以為，褚郎其人如何？」

寧兒回過神來，忙將手中的鮮花奉上。

薛敬捋捋鬍子，卻看向褚棠。

薛敬頷首：「我也是此意。」

「原來有話的。」薛霆注視著她，唇邊帶笑，「可我見你方才拒婚要哭出來，就無話了。」

寧兒一直躲在堂后聽他們說話，心砰砰地跳。聽得舅父要出來，她連忙離開，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那郎君長得可真不錯。」

寧兒忍俊不禁。

「表兄……」她想起一事，咬咬唇，道，「那位褚郎，方才所言的都確實么？前面之事，他果真都不知情？」

見她赧然不語，韋氏繼續道：「寧兒，你生性乖巧，誰人不愛。有你這樣的甥女，我與你舅父，亦常常倍感欣慰。可你舅父與安國公交好，兩家亦早有結親之願。元鈞不懂事，如今做出這般事來，不但我與你舅父尷尬，安國公那邊亦難交代。」說著，她握住寧兒的手嗎，言辭懇切，「這是其一。其二，寧兒，我還是那話，若褚家配不上你，舅母舅父就算得罪全天下，也斷不肯讓你嫁去。但如今這褚郎確實出色，堪為良配www.hetubook.com.com；且有你舅父做母家撐著，誰也不敢欺負你。其三，你與褚家的婚約，是三媒六聘定下的，你舅父是外家，本不該插手。若是退婚，就算褚家不願意，你舅父也有能耐讓他們點頭。可你在劍南之事不便與人說，眾人不知底細，傳出去，乃是你舅父聽信訛傳，仗勢壓人。寧兒，你舅父心疼你，此事利害，不曾與你說清；舅母卻覺得，真要為你好，就該說明白些。這婚事，於你于眾人，有益無弊，甥女還是多加考慮才是。」

「我父親。」

「高興了？」一個聲音從廊下傳來。

薛霆看著她，卻忽而一笑：「你說的這個，也未必全然不可能。他看著是無利可圖，除非……」

園子里她住的院子很近，平日里只有女眷進出，寧兒來過許多回。中秋已過，夏日里的各色花卉已經敗去，一樹桂花卻是幽香沁人，風吹樹動，滿園馨芳。

韋氏道：「後來，還是到了成親那日，我才見到了你舅，終於放下心來，心想好在是個長相端正的男子，若不然，這輩子都沒處哭去了。」

「那可不見得，各有各的好看么……娘子，這位褚郎和我們家郎君，你覺得誰更好看？」

寧兒心中亦是糾結。

心忐忑不寧。

薛敬笑笑，溫言道：「舅父何時騙過你？褚郎今日剛來，明日舅父與他將婚約退了，此事便再無干係。」

寧兒看她神色，心中掠過些異樣的感覺，卻還是聽話地走了過去，在她面前坐下。

褚棠看著那身影飛快消失在樹叢後面，如避瘟神。

侍婢們看著他們，識趣地笑，紛紛走開。

「褚郎。」薛敬不緊不慢，道，「若老叟不曾記錯，我家甥女並未嫁與你。」

褚棠的神色黯了黯，道：「棠慚愧。前年，棠往嶺南訪友，中了瘴氣，久病不愈。父母心急，聽信方士之言，動了娶婦沖喜的心思，與娘子定下婚姻。棠一直卧病，未聞此事，待得知曉，已是娘子和*圖*書遭遇山賊的消息傳來之時。棠愧疚不已，即刻報知官府，又遣人往出事之地尋找，只是苦苦搜尋許久，娘子始終杳無音訊。後來，篦城的杜公送信來，說娘子已經到了京城，在公台府上。棠這才放下心來，想親自去將娘子迎回，卻因病情一度沉重，耽擱下來。幸好父親從外地請來了扁鵲良醫，為我慢慢治理，今年入夏時，我才終於痊癒，待得康健，立刻啟程來到長安。」

寧兒望著他，眼圈紅紅，鼓起勇氣，道：「舅父，甥女不想嫁去閬州。」

他的模樣嚴肅，像是在說一件十分緊要的事。

薛霆訝然，覺得有些好笑：「假的？仿冒來做甚？」

寧兒心裏越想越沒有底氣，坐立不安。

寧兒羞紅了臉，慌忙道：「舅母，我……」

薛敬捋捋鬍子，道：「觀其言談舉止，倒是有所教養之人。」

「來人。」他聲音和緩，吩咐道，「收拾廂房，且招待客人歇下。」

「寧兒，坐過來，我有話與你說。」她和聲道。

薛霆摸摸下巴，想了想：「我亦覺得蹊蹺，可你當時也未曾見過他，只聽說他病得奄奄一息。」

那人個子高高，面容陌生。但是當四目相對，寧兒卻已經想到了這是誰。

他要待到什麼時候？寧兒不禁皺皺眉。

薛霆看著那個叫褚棠的青年。

「除非他是山裡專食美人的大妖怪，冒充做未婚夫，把你捉去吃了！」

寧兒頷首，道：「可此人什麼都有，婚書也……」這時，她忽然想到什麼，眼睛一亮，「表兄，那婚書會不會是假的？」

兩個侍婢看出寧兒面色不豫，相覷一笑，不再言語。

他神色嚴厲，薛霆只得閉嘴。

寧兒轉憂為喜，當她將薛敬和韋氏送走，臉上已經滿是笑意。

韋氏笑笑，道：「褚郎本是一心娶你，卻遇上了山賊，擾了婚事。寧兒，你知曉，有些人家將女子名節看得比命還重，若遇得這般事，不管有理無理，便是舍財惹官司，也要把m•hetｕbｏok•com•ｃｏm婚退了。可這位褚郎卻是一心踐約，身體痊癒之後，不遠萬里來到長安尋你。這般作為，足見其心誠。你伯父貪財將你許婚，確實可憎，但這與褚郎無干。他家世優越，與你門當戶對，如今又身康體健，豈非大善。」

第二日，連寧兒的兩個侍婢也在她面前說起來。

「君方才言語太過。」才回到房中，韋氏忍不住道，「那褚家兒郎千里迢迢來到，也算有心之人。如此由著寧兒，並非好事。」

「你怎知？」薛霆睨她，「誰告訴你的。」

寧兒卻一下笑了起來：「世間才沒有妖怪，都是人扮的。」

寧兒望著她，神色疑惑：「舅母的意思……」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韋氏寬和道：「見到了又如何，哪個新婦不急著想知道夫君的模樣？想當年，我與你舅父訂婚時，也從未見過面，又不敢私下去看他，便求著家中的弟弟去看，回來與我說模樣。誰想，我那弟弟傻乎乎的，回來只說個好字，問他眉眼身量，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快把我急死了。」

薛霆笑笑：「是么。」

寧兒沒想到舅母會說起這些，不禁笑笑：「後來呢？」

據說，此人頗有文士之風，翩翩俊逸。

「嗯？」薛敬在榻上坐下，看看韋氏，「夫人之見，當如何？」

「說得倒是圓。」薛霆冷道，「足下既有此心，莫非病重得連交代旁人些封信的功夫也沒有。」

寧兒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

心裏卻鬆了一口氣，終於，寧兒的答案不是邵稹……

「說得好聽。」薛霆淡淡道，「我表妹去年在去閬州的途中被劫，整整過去兩月，顛沛流離到了長安。若非上天體察，被我在長安認出，如今漂泊何方都不知曉。足下如此牽挂我表妹，這些日子，不知牽挂到了何處？」

寧兒一怔，臉上蹭地燒熱。

韋氏看著她，片刻，揮揮手，讓周圍侍婢退了出去。

薛敬接過，上面字跡整齊，落有官印，寧兒伯父杜平的字亦赫然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