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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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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四章 飛雁南歸雛菊冷

第一部

第四章 飛雁南歸雛菊冷

母親黑眸沉沉,撫摸著我的瘦小骨骼,緩緩道:「只要小心周旋,以我們的身份,又有肅州蕭家軍的遙望守助,我們暫時不會太危險。凡事小心,或者,那個婚約將只是一紙空談。」
宇文弘掰了掰手指,道:「今天初五,初十應該就是皇道吉日,太後於那日下旨賜婚,一定合適。」
雪情姐姐赤|裸青紫的軀體,木然空洞的雙眼;
蕭采繹似也吃了一驚,旋而臉上騰起淡淡紅暈,道:「沒……沒什麼,我只是……一心想我的棲情妹妹能快樂地活著。」
母親咳一聲,拈起茶杯,輕嗽一口,早有宮女捧來景泰藍嵌絲唾盂讓她吐了,迅捷退下,她方才溫溫軟軟說道:「棲情還小呢,正在長個子,所以看來單薄,等過了十五歲,身體漸漸定型,應該就能豐|滿些了。」
「是,他不會活到和你成親的時候,宇文家任何一個人,都休想活到把你娶入宇文家的那一天。」我聽見他那麼森冷地說,可怕得甚至有點陌生,有點詭異,連我的心裏都冒出一絲寒氣。
我也憨憨地笑,稚氣地去拉宇文昭的鬍子,叫道:「而且我不許我的駙馬留鬍子!長鬍子的男人看起來真老!」
宇文昭仔細瞧著我的面龐,呵呵笑道:「一定一定,誰欺負了我們家棲情,我第一個饒不過他!」
宇文昭笑道:「弘兒頡兒確實已有妻室,不過我還有個清兒,因小時候身體弱,被送到華陽山一位高僧處寄養,今年方才十七,前兒我去瞧時,已出落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材,談吐不凡,堪配得咱們棲情啦!」
傍晚她來時,我正在窗邊蘸墨而畫。
這晚睡得很踏實,似乎放下了長久以來一直擱於心中的沉重心事。
「那你還,你還……」蕭采繹喘著氣,忽然拎起一張花梨木椅子來,「砰」一聲砸在地毯上,頓時折斷了一條椅腿,木屑四處亂飛。
我是他的妹妹,他是我的哥哥,我們親密無間,可也不該親呢如此吧?經了母親和雪情的事,男女之事,我也有了一點模模糊糊的概念,這麼親一下,是不是逾矩了?
這麼一雙骯髒粗糙的大手,也就這麼夜夜在我母親光滑如緞的肌膚上磨挲揉捏么?
我們正行走于懸崖邊緣。母親說,我也可以試著救自己,救雪情。
「我能怎樣?」我跳了起來,忍不住掉下淚來,壓在嗓子里一字一字道:「我討厭宇文昭!我看到宇文頡就想吐!那個宇文弘則早就等在算計我了!我用腳趾頭想都想得出,那個宇文清會是什麼樣的蠢東西!」
但他還是我的繹哥哥。我吁一口氣,道:「算啦,反正還早著呢。就是到我及笄之年娶我,也還有近兩年的時間。上次你都說了,現在外面亂得很,兩年後的情形,誰都說不準。我們先這般過著吧,有一天,算一天。」
一直不曾說話的宇文弘忽然開了口:「太後娘娘,棲情公主尚未許字人家吧?」
「我知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趴到梳妝台前,望著刻了並蒂花交相纏繞的紅木鑲鏡中,自己一張稚氣未脫卻秀麗異常的面龐,靜靜道:「我知道他們根本不是東西。」
我走近他,去拉他。他順從地由著我將他拉離那團陽光直射的空間,依舊是一雙明亮的眼睛,深深凝注我,看來溫柔而憐惜,卻又有種我看不懂的火焰。
母親臉色終於略略變了。
剛在陽光下曝晒過的嶄新雲絲被,散著清新好聞的棉花味,讓我有種輕鬆美好的感覺,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那陽光燦爛的日子里,顏遠風攙挽著我小小的手,沿了茉莉花圃蹣跚前行,一路笑語暄嘩,無憂無慮。而母親總是在路的盡頭盈盈立著,溫柔而滿足地向我凝注。
我點頭,伏到母親的胸口,感受她的溫暖和溫柔,低低說道:「母后,你一個人太累了。我來幫你。我還要幫自己,幫雪情。」
兩隻小小的白頸黃翅小鳥兒正在花間跳躍,看似逍遙,亦是在辛苦覓食。有朝一日秋去冬來,白雪皚皚,若沒有足夠的儲食,也只能凍餓而死。
父親最後離去時留給我們的溫暖笑容和明黃身影;
人生浮雲。此一時,彼一時。
宇文昭暗覷母親臉色,乾笑道:「婉意,這事不過是隨便說說,主要還看你和棲情的意思,的確不必急於一時。」
而我的婚事,便已在這一日的餐桌上,草草定下。
蕭采繹眼圈微微的紅,趕忙轉過身去,垂頭道:「我怎能不怪自己?以前你總是笑著,鳥兒般快活著,什麼時候,棲情妹妹開始不笑了,而且會這樣憂傷地嘆氣?」
而蕭采繹聽了我的話,躬著的身子略挺了挺,慢慢在陽光的陰影下抬起頭,凌亂于額前的髮絲巍巍而顫,閃著一圈圈淡金的暈彩。
他說完,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一時空氣凝滯,母親眸中閃過一絲焦急,宇文昭卻是袖手含笑,顯然不打算阻止兒子的無禮行為。
我淺淺地笑著應了,低頭咬那蝦仁,眼睛里都是蝦子亮紅的色彩。這個賊子,即便你佔了我母親,可這皇位,到底是我父親、我弟弟的,你有什麼資格來安排我們的起居?
那突如其來伸來我胸口的祿山之爪。
我攥住自己的袖子,攥得緊緊的,任由淚水爬滿面頰,點點滴落,聲聲問著蕭采繹:「我不願意嫁給宇文家,可我能如何?我母親都得由著宇文昭欺負,更何況我?不肯屈從宇文昭的楊淑妃已經慘死,而雪情姐姐給折磨得半死不活!」
突然之間叫我們去,必定是為上午之事了。
但我只限於會畫些花鳥蟲魚而已,若畫人物風景,便缺少一種衣帶當風、鮮活瀟洒的氣韻。楊淑妃曾認為這是因為我眼中有景思而心中無情思,所以畫出來的人物風景便像龍缺少了眼睛一般,失了精神。
前面艱難,但我也將學會承受,學會分擔。
母親神色不動,低啜了和-圖-書口茶,才輕笑道:「既然宇文大人認為是好事,那一定錯不了。我們擇日便將這事定下來吧。」
滿堂的大笑中,似聽到什麼摔落的聲音。
其實,蕭采繹也從沒那麼憂愁過。
「我們以後,只怕都得這樣過下去了。」我說。
又有人伸過一雙鵰龍象牙筷,將一隻大蝦仁送到我面前,卻不放在碗里,徑落在我唇邊。
長風蕭蕭渡水來,歸雁連連映天沒。
「棲情!棲情!」他喃喃念叨,拖了近乎呻|吟的長長尾音。
母親也在笑著,卻意味深長凝視著我,四目相對,心中雪亮,亦雪涼。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將筷子放下,側轉腦袋,對我的殺父仇人綻開最純潔無瑕的笑容:「那位宇文三哥,真有叔叔說得那麼好么?叔叔可不能為自己的兒子吹牛!不然成親時叫我發現新郎是個醜八怪,我一定直接將他踹出洞房外去,天天在月亮底下跪著石板路,不許他碰我一下!」
朦朧中,似有水滴落在臉頰。是葡萄架上滴下的水珠么?
餘光瞥處,蕭采繹正蹲下身哆嗦著撿拾掉在金線毯上的茶盅。傾覆的茶水漬了大團的褐黃,碧玉盅滾在蕪亂的茶葉里,來回晃動。蕭采繹五指連抓,卻將碧玉盅撥離得更遠,還是一個小宮女匆忙趕上前,揀了出去。
被他撫摸過的地方,似有毛毛蟲排隊爬過,讓我有一種想要嘔吐的衝動。
我心念轉了幾轉,向後略退了退,伸筷夾過那隻蝦,微笑道:「宇文二哥都說了是無意的,我又怎會介意?」張口幾乎是囫圇將那蝦仁吞了下去,不去看宇文頡咧開的嘴。
回到昭陽殿很久,我們還只是沉默。
不過略聊了幾句,宇文昭已道:「眼看棲情病好得差不多了,以後也就和我們一處吃飯吧!一直窩在房裡,可別悶壞了。」
蕭采繹退了開去,面向我堆金砌玉的屋子,彷彿在自語,又彷彿在自責:「我又怎能讓你,這樣過下去?」
繹哥哥錯了,其實鳥兒也不快活。
我小心吹著未乾的墨水,很是訝異自己居然也有這等的筆力,在山水的曠闊,落木的蕭條中,那等清晰地傳遞著對前路的憂惘以及深深的愁緒。
宇文弘眼中寒意飄浮,不經意般道:「其實太后不必將公主嫁得遠了,只在咱們家裡挑個乘龍快婿也成,到時還可日日伴在娘娘身邊,如今日般一家子親香,不是極好?」
懈怠去,卻不得不去,甚至不得不打足了十二分精神前去。
一幅歸雁圖,萬點愁思縷。
那種頹喪憂愁,讓他漆黑明亮的眼睛變得深邃無底,再不若從前伴著我的那個青蔥快樂少年。
我驚訝抬頭,蕭采繹睫毛顫動,那樣明亮而意氣風發的眼睛,已經一片灰濛,如此刻天際陰霾。
我偎在母親身邊,心頭漸漸暖洋洋了。母親也不喜歡我嫁給宇文清呢,她和蕭采繹,只盼著那樁無聊的婚約中途流產,最好再來一場變故,將宇文家一大家子全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扔到地獄里去,再不得超生。
母親是明了我的。
父親說,我是有天賦的,畫的花鳥蟲魚,栩栩如生,形肖畢現。
可我現在,我還能不長大,還敢不長大嗎?多少親人的鮮血,多少無可奈何的掙扎,多少銘刻於心的痛楚,如不斷漲起的潮汐,橫亘于眼前。
好多年後,當我想起我的這種無知和幼稚,都會後悔莫及。如此清晰的愛意表達,我居然還是那般的痴傻懵懂!如果當時我便清楚地告訴他,蕭采繹只是我哥哥,永遠都是,以後的結局,會不會有所改變?
母親尚未說話,宇文昭已道:「沒事沒事,少年人么,總難免魯莽些。何況蕭家亦是將門之後,與頡兒也算不打不相識,以後要多多親近才好。」
宇文頡挑著眉,有些譏諷道:「蕭公子劍法精到,平日做事也利落得很,都怪那些宮女們不會服侍呢!」
楊淑妃冰冷漆黑擱置偏殿一隅的棺木;
除了他們,還有一身紅袍的男子,容貌長得極像宇文昭,只一雙眼睛卻比宇文昭冷上許多,即便帶了笑意,也泛著冰雪樣的寒氣。正是宇文昭的長子宇文弘了。
從他們開始議論,我的心便提起來,而後又沉下去,沉下去,一直沉到心底那汪冰澈如雪水的冰寒之中。宇文昭一臉慈愛望向我,用軍人特有的粗糙堅硬大手撫我的黑髮。
另有宮女急急端來熱水和擦手布過來讓蕭采繹洗手,為他重新沏上釅釅的茶來。
母親將那畫提起,品度良久,才放了下來,眼神複雜地看向我:「棲情,你真的決定了?」
「繹哥哥。」我擦了淚,去握他的手,勉強笑道:「你也不用太擔心。沒聽見那個宇文昭說嗎?宇文清因為身體不好,才給舍到了佛家寄養修行。既然那麼多年都不曾回來,那病多半還是沒好,等拖到我可以成親的年紀時,鬼才知道他還能不能活著!便是活著,我也可以想法子把他弄死!」
我獃獃站著,總覺得額上被他親過的地方留下了什麼花紋一般,繼續擦拭著,心裏有些不高興,很是納悶蕭采繹的舉動。
宇文頡正伸直著手臂,滿臉笑容道:「棲情公主,上午是我衝撞了公主,這廂給公主道歉啦。公主吃了這隻蝦,便算接受我這莽撞兄長的道歉,如何?」
山高天遠,落木蕭蕭,波起江涌,碎濤卷天。一行歸雁哀鳴,從江上斜翅掠過。前方陰霾,後方濃雲,而中間的一大片,是曠茫的空白。
他摘下了一大串葡萄,放在我小小的手心。挨挨疊疊的葡萄,像大顆大顆的碩大紫珠,有著冰涼而有彈性的觸覺。我用兩隻手小心地捧著,都捧不過來。
「那是當然!」宇文頡大言不慚地順口應著,目光只在我脖頸間轉來轉去,盯得我渾身浮起粟粒,卻不敢露出一絲不悅,故作不知般專註嚼著蝦仁。
「繹哥哥,這事怎麼能怪你呢?」我嘆口氣,用指甲摳著窗扇上的花和圖書紋。
一時吃得差不多了,只我還不時夾上一筷菜,意興闌珊吃著;宮女們見狀又重新端上茶來,卻是飯後飲用的。
可她,在那樣的波詭雲譎風雲變幻里,是不是太年輕了?
宇文昭已喝命那些宮女:「還不去拿冷茶來!明知是正吃著,沖這麼燙的茶來!」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紗照在蕭采繹身上,模糊了面龐,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覺他的肌肉正在不斷顫動,一向很張揚的頭髮無力垂下,蓋住了半邊臉。
我從來沒有想過,若干年後,我會那樣地盼望宇文清活下去,就如今日盼他死去一般。
宇文頡乾乾笑一聲,自顧喝茶,不說話了。
我吃了一驚,忙推開他,用手背擦著額問:「繹哥哥你做什麼呢?」
母親斂了笑意,拿了碧玉錯金茶盅,只在如玉的纖纖十指間緩緩旋轉,沉吟道:「皇甫家與宇文家結親,原倒是個好主意。只是弘兒和頡兒,都已有了妻室,而宇文家其他男兒,論起年齡、才貌、地位,怕還沒有合適的。」
母親穿著家常碎花翠紗長裳,一舉一動如風柳搖曳,雖是坐了主位,但有宇文昭那高大的身形在旁襯著,怎麼著也像個小鳥依人的賢惠妻子,一如當日坐在父親身畔一般。
宇文昭伸出蒲扇大手,在母親細腰上用力一攏,笑道:「你總該不長個兒了吧?不也是這麼纖纖一握?天生的柳條腰,美人種啊!」
又似乎聞到了葡萄酸甜甘香的味道,讓我忍不住流下口水,用肥嘟嘟的小手指向大串的紫葡萄。
蕭采繹看我一眼,低了頭道:「沒事,沒事。」聲音卻是低沉得很。
眾人都是怔了一下,然後是哄堂大笑,宇文昭更是笑出眼淚來,敲著我的額頭道:「棲情,棲情,果然,果然長大了,哈哈……」
午時母親出乎意料地叫我和蕭采繹一起去廳中用膳。
一時眾人都笑了,宇文頡不好太過刁鑽,呵呵笑著繼續往我碗里夾著蝦子,道:「既然棲情這麼愛吃蝦,多吃些才好。瞧著長得太單薄了一些。」
一時各自散了,我剛回房中坐定,蕭采繹便已沖了上來,喝退宮女,一把拉住我的手,啞著嗓子問:「棲情,你瘋了么?你知不知道宇文父子是什麼東西?」
他也長大了。我們都在一夕之間,不得不長大。
蕭采繹臉色蒼白,額上滴著汗,將手在水裡潤了一潤,迅速用干布擦了,將茶盅緊捧在手中,見眾人都注視他,勉強笑道:「只顧笑著,失手把茶盅帶翻了。」
蕭采繹應了,捧了茶盅便喝,卻不料是剛端上來的沸茶,頓時給燙著了,忙不迭向外吐著,一時臉又漲得通紅,連額前的髮絲都掉落下來,顯得很是狼狽。
我有些心痛。現在,我的身邊,待我最好的,除了母親,就只有蕭采繹了。他一定心疼我,再忍受不了我受一絲委屈吧?
「我?老么?」宇文昭詫異問一聲,又是大笑。
可我現在只能默然盯著母親挾在我碗里的蝦仁,幾乎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把那艷艷的紅色看出一團花來。
「對不起,棲情。」蕭采繹忽然說。
母親莞爾一笑,絳唇如櫻桃微綻:「棲情長得的確與我很是相像,只是性子倔了些。如果有時任性了,你們作叔叔兄長的,自然得多多包涵。」
但如座上有宇文昭,便是大煞風景了。何況還有那個依舊肆無忌憚在我面龐胸口掃來掃去的宇文頡,簡直讓我坐立難安。
如果這是父親辦的家宴,我該何等快慰地在他懷中撒嬌!
於是,我笑了。
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託病避居,只在自己房中單獨用膳,蕭采繹一向與我相伴,自然也是懶得與宇文氏共處,也不從不踏足前廳。
午間的全蝦宴,卻是御廚翻新出奇,以新鮮河蝦配了各色蔬菜煸炒煎煮而成。嫩紅的河蝦,碧綠的蔬菜,是極明艷好看的色彩,二十余種不同方式烹出的菜肴,配上了恰如其分的精緻器皿,便是二十余種賞心悅目的風景。
我不憂傷,是因為我沒有長大。
但我什麼也不能說,唯一能做的,是乖乖地一個接一個吃著蝦。
我頓下象牙筷,停止咀嚼,似乎忘卻呼吸,卻聽得到心頭那不規則的跳動。
可惜,十三歲時,倍受呵護的我,依然是個糊塗蟲,只除了一個堅定的信念是如此明了:我要活下去,並幫助我的親人好好活下去。
而今日,我畫的卻是山水。
「蕭二公子出身高門大戶,哪會留意到這些小事呢?」宇文昭瞪了宇文頡一眼,轉身又回到母親身畔,拍拍母親的肩膀,笑道:「如果咱們的孩子能成就一對,也是一樁天大的好事啊,婉意,你說呢?」
顏遠風笑如春風,甚至不見了眉宇間若隱若現的淡愁。
母親溫婉而笑道:「具體日期,且等我和宇文大人商議一下吧。不過宇文家也是高門大戶了,想娶走我的棲情,也得多表現表現,可別讓我瞧見了你們欺負她!」
或許,破釜沉舟,也是一种放開吧!
母親軀體略略一僵,笑道:「棲情么,我就這麼個女兒,還想多留幾年,倒不必急於一時。」
母親,我們都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還有雪情,我的親姐姐,我絕不容許她繼續被那般踐踏!
「這般過著……」蕭采繹重複著我的話,目光里迂迴了某種我說不清的情緒,忽然之間抱住我,溫熱的唇已貼上了我的額。
年輕的棲情,打算憑藉自己的聰明與宇文氏周旋。
母親無力陷於錦被中的蒼白面容,零落雪白床單的骯髒;
隱約哪裡覺得不妥,卻又想不清楚;而這事斷不能告訴母親,害繹哥哥給罵就慘了。
蕭采繹和我並排趴在窗台上,雕花檀木窗欞透出特有的木香,以往聞來覺得溫香怡人,此時卻讓人沉悶到胸口發緊。倒是窗外牆角那凌霜的青菊,依舊倔強盛開,細長的花瓣柔柔垂下,有的快要觸著地面了,卻又裊娜捲起,不屈地彎成向上的柔軟弧度。
我想著有一日或許真能把宇文昭的兒子給弄死,心裏一陣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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