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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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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章 驚塵回飈亂素秋

第一部

第三章 驚塵回飈亂素秋

回雪宮的大門是半掩的,我有些驚詫,推門進去,踩著落葉沿著白石路面向前行去。
我儘力消化著我所聽到的天下局勢,熱血洶湧。
宇文頡怔了一怔,忙走到我跟前,長長一揖,笑道:「方才是宇文頡走路不長眼,特在此跟公主陪禮了!」
我懶懶地在房中支頤而坐,對著窗外落葉蕭蕭。秋日散淡的陽光透蔭而來,落於窗欞,是明明滅滅的金色光影。屋裡瀰漫了荷露所泡的二道碧螺春,清香悠悠;十幾碟精緻點心排在紅木雕蝙蝠如意紋的長案上,已經換了第三遍,一直冒著騰騰熱氣,看來可口怡人。
看不見她的眼淚。那樣空洞盯著帳幕的眼神,無悲無喜,無恨無怒,甚至連痛苦都成了一種奢侈。
我回想著我那曾經冰肌玉膚巧笑倩兮的姐姐,用手指小心地觸撫那一處處的傷痕,忽然之間撲倒床邊失聲痛哭。
可不管是蕭采繹殺了宇文頡,還是宇文頡傷了蕭采繹,後果都是大大不妙。我心下著急,忙向跟我來的小宮女示意:「快去找母后!快去!」
我該怎樣離開這致命的懸崖邊緣?
可蕭采繹正跟宇文頡生死纏鬥著!亮閃閃的刀鋒似隨時準備在對方身上刺個透明窟窿!
我覺得自己正行走在懸崖邊緣,崖上繁花如錦,春色無邊,崖下萬丈深淵,深不見底。行錯一著,便是滅頂之災,勢滅粉身碎骨。
母親扶了夕姑姑,赫然立於眼前。她的聲音雖是不急不緩,但鬢前已掉下一縷散發,顯然走得甚是匆忙。
小如哆哆嗦嗦地點頭,正要爬起來,身畔又傳來嘶聲哀嚎,凄厲如鬼。
夕姑姑抱了我的肩膀半哄半勸:「小祖宗,好歹吃一點吧。不然娘娘知道了,不知又要操多少心呢。」
但當天晚上我便因為我的任性遭到母親的厲斥。
我心裏更是犯疑,只是順著他的話音道:「蓮影池有什麼好看,那一池的蓮,只怕連荷葉子都給拔了去了。我還是去找雪情做伴吧。」
「二姐姐!」我大叫,猛地推開蕭采繹攔我的手,沖向內殿。
我忙推他到一邊,笑道:「繹哥哥,宇文二哥一定是無意的,方才我是走得太快了。」
母親走了,我還是有些不懂,有些憤憤。
我看著自己鑲金嵌玉五色輝煌的房間,分明記得那一次,我一時任性說,我要依著自己脾性重新修整自己的房間,父親立即一口答應。那驕縱溺愛神情,此時歷歷眼前。憑它緬甸寶玉,東海珊瑚,和氏之璧,隋氏之珠,但要這天下所有的,只我一句話,便堆山倒海般捧到我的面前。所以我仰起頭,從喉嗓里尖著聲調吐出字來:「我是大燕順安皇帝的三公主銜鳳!我是銜鳳公主!」
「沒怎樣,她好端端的呢。」夕姑姑已經巧妙地斂去所有的情緒,換作坦然無憂的神色。
我轉而朝著宇文頡柔柔笑道:「宇文二哥,剛才沒撞疼你吧?」
小如轉而撲到母親跟前,捉住她的絳紫縷金和圖書袍角,痛哭流泣:「娘娘,您不能說救不了二公主啊!如果您都救不了,誰還救得了她?公主再給他們這樣折騰下去,一定會死的!那個宇文,宇文頡,是畜生,畜生啊!」
我正急得額前滴汗,卻聽到了母親溫柔的聲音:「繹兒,頡兒,在鬧什麼呢?都住手吧。」
落地的雪緯后,隱隱有人影浮動。我心頭怦怦,小心地撩開了雪緯。
母親向我皺眉道:「你呢,鬧夠沒有?」
與其說羞辱,不如說震驚,我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的發生,木木地站在門前護住胸口,張著嘴說不出話。
蕭采繹侃侃而談,我已心神激蕩,忽覺自己素來只是鼠目寸光,坐井觀天,終日呆在前呼後擁的完美皇宮,從來只知天下是皇甫家的,卻不知皇甫家的天下已有了如此多的紛爭,更不知大燕的山河已如此破碎。
母親靜靜聽蕭采繹說完,然後冷笑:「那麼繹兒,請你告訴我,那許多手掌實權的將士,誰救我們於水火?誰又肯還我們大燕河山?」
「為什麼要縊死她?後宮不是我母親做主嗎?」我淚流滿面,卻也知道了我這話問得幼稚。名義上的皇后或太后,早已自身難保,又怎護得了其他妃嬪?
「我不餓。」我伸手到窗外,拈住一片黃葉。漫天的金黃看來也很絢爛,但每一片黃葉都是一副憔悴的蒼老容顏,微黑的葉莖如突出的筋脈,捲曲的葉邊如垂落的皺紋。
蕭采繹有些變色,抬頭望了望夕姑姑,又迅捷將頭埋了下去。
蕭采繹嘴唇顫抖,待要說什麼,終又忍住,默然看我一眼,還劍入鞘。
母親的秋水瞳仁忽而幽深如潭,那麼直直得如要看到我心裏去,然後道:「你也可以試一試。」
蕭采繹見我堅持,額上有幾滴細細的汗珠冒出,他吃吃嘆道:「嗯,雪情公主應該很好。只是楊淑妃太倔強了一些,也……可憐。」
我的淚水泉涌而下。
蕭采繹毫不示弱,滿面怒氣拔劍相迎,一來一往,竟狠鬥起來,瞧那招式凌厲,分明兩人都動了殺機。
也許,也該試著救我自己!
蕭采繹叫道:「衝撞?有你這般衝撞的么?」他又在揮動長劍。
蕭采繹默然片刻,然後抬頭:「京城如此之大的變故,祖父和父親自然早已知曉,必定已有準備。我也會回去幫助他們,早晚帶兵攻入京師,用金戈鐵馬,把君羽表弟奉為真正的帝王!」
蕭采繹一拉我,已將我藏到身後,注視著母親道:「姑姑,宇文昭雖在京城勢大,但放眼全國,未必就他一人獨大!晉國公安世遠早就不滿宇文昭獨掌朝政,先帝在世時便打出了『清君側』的口號,于晉州起兵;瀏王皇甫君卓本是先帝長子,見宇文昭弒君在前,挾持幼帝在後,也已在瀏州起兵;另有在滄州、明州活動的賈峒、白甫尉這些起於白丁的叛逆,因朝廷內亂,一時顧不到他們,勢力也已坐大;再說我們和圖書肅州蕭家,坐擁兵馬數萬,也不是吃素的,何況各處邊境,包括北方的黑赫,西方的安夏,一向以朝廷為尊,尤其是黑赫的欽利可汗,三年前娶了大公主雅情為妻,更對朝廷關切異常。宇文昭若非有君羽表弟這張王牌,得以挾天子以令諸侯,只怕早給追殺得無處容身了,哪裡輪得到他今日猖狂?」
一路蕭索,連半個宮女太監都不曾瞧見,只有幽竹搖曳,安謐地沙沙響著,常綠的藤蘿將大半牆壁爬滿,深濃的翠色里有暗紫的果實累累垂垂,暗香浮動,游弋在雜草亂石之間,卻成了冰涼而不祥的氣息。
接著身畔人影衝出,蕭采繹已一拳頭打去,正打在那人眼睛上。
依舊空無一人。桌椅間蒙了一層的灰,不時何時吃過的茶杯放于几上,發黑的殘茶表面已浮起一層厚厚的膜,更有一隻杯子倒在青色寶相花紋地毯上,傾落的茶水將地毯污了一大團的深褚色;四壁楊淑妃自己臨摹的仿古山水畫,七零八落掉在地上,雪白的宣紙,已經變得灰濛濛了。
小如停下手,將錦被蓋到雪情身上,一下子跪倒在我面前,聲聲哭泣:「三公主,三公主,請救救我們公主!請救救我們公主!這樣下去,她會活不了!活不了!」
我忙回頭時,恰捕捉到夕姑姑殘留的一絲焦慮悲憤。
宇文頡正不自在,聞言忙道:「又讓娘娘費心招待了!微臣這就去找父親!」
她的侍女小如正用熱水為她清洗穢物,一邊擦拭,一邊垂淚,雪白的手巾上,沾染了最骯髒的濁白和最純潔的嫣紅。
他的五官倒也端正,可我總覺得他瞧我的眼神似乎我的衣裳全是透明的一般,猥瑣得不堪。但我靜靜退到母親身邊,臉上儘力維持著禮貌的笑意。
這裏本就是我的家,什麼時候成了我們寄人籬下?我想笑,可咧開嘴,又是淚水直滾下來。
蕭采繹默默望著棺木,退後兩步,拖了個蒲團過來,端端正正叩了三個頭,才黯然道:「皇宮被攻破的第二天,叛賊……宇文昭他們,來找過楊淑妃,自然是勸她依順宇文家。誰知淑妃娘娘橫眉冷對,怒斥宇文昭父子狼子野心,忘恩負義,枉自為人……結果宇文宏把雪情公主母女兩個一起關在了回雪宮中。姑姑聽說后也曾向宇文昭求過情,宇文昭為此特地來了一次回雪宮,見了淑妃娘娘一面,可出來后就令人將她縊死了。」
我幾乎透不過氣來,折轉身推門瞧時,透過竹蔭那詭譎的光線,無力蒼白的燭火前,簡陋的木製靈牌上,分明地刻著「先母皇甫門楊氏之靈位」。
母親臉色微微變了一變,轉眸看向宇文頡,微笑道:「頡兒,這是誤會吧?棲情是我的女兒,也便如你的妹妹一般,不是么?」
那人似也想不到皇宮之中竟然有人敢打他,捂了受傷的眼睛,憤怒瞪著蕭采繹,見蕭采繹沒有罷手之意,又提了拳頭砸來,才恍然大悟,側身閃和-圖-書開,「當」一聲,已將腰下佩劍拔出,徑刺蕭采繹,口中喝道:「好個大胆狗奴才,也不看看爺是誰!想死么?成全你!」
雖然這人噁心之極,特別是想著方才的祿山之爪,我心裏嘔得快吐血。可母親顧忌太多,絕不會明著跟他翻臉,而蕭采繹雖想為我出氣,卻未必殺得了他;即便殺了他,也難免會給宇文昭抓去抵命;還有死去的淑妃娘娘,生死不知的雪晴姐姐,無一不在提醒著我,不能冒失,不能冒失,忍,忍,忍!
宇文頡聽到母親聲音,倒也有幾分顧忌,匆匆向後退了幾步,蕭采繹卻不依不饒,趕上前又砍了兩劍,直到母親很凌厲地高聲喝止,方才住手,持了劍退在一旁,恨恨盯著宇文頡,依然是一副想吃掉他的模樣。
忍字頭上一把刀,割心割肺割肝腸。可我還是必須忍著恨意露著笑容,看著母親那般優雅溫和地向宇文頡道:「頡兒,你也是,沒事又在亂跑,剛才你父親還在找你,說有事找你,還叫你中午去昭陽殿吃全蝦宴呢。」
蕭采繹臉又紅了,用劍指住宇文頡道:「此人太過無禮,居然輕薄棲情妹妹!」
我不曉得楊淑妃可憐這句話從何而起,心頭怦怦,也不敢細問,只是不斷回想著楊淑妃淡然從容處變不驚的氣度,暗自想著,母親不如她聰慧過人,尚且能保住我們一家平安,想來淑妃應該更是遊刃有餘吧?
我還想多陪雪情一會,想親口把我原來那個二姐姐喚回來。可母親不讓。她拭了拭淚,輕聲道:「等她好些,我們再來瞧她吧。」
不提皇家,不提尊號,只有夫家姓,娘家姓,簡單寂寥地幾個字,卻如重鎚擊在我的胸口。
房門洞開。還未踏入房中,已隱隱有低低的悲泣呼喚傳來。
我飛一樣奔出門,想趕到後面寢宮查探情形。不想剛一出門,便結結實實撞在一人身上,還沒來得及發作,胸部已被抓了一把,接著是好生淫穢的笑聲:「這丫頭是哪個宮裡的?真是漂亮!」
我用力搖搖頭,道:「我不想鬧,我只想來看看我的姐姐。」
而蕭采繹一時無語,只吶吶道:「至少,肅州軍是咱們自己的。姑姑,蕭家永遠是支持大燕的。」
奔過穿廊時,眼睛餘光瞥到偏殿半敞的門,兩隻白燭幽映下,是一具黑色棺木,擱置於兩張長椅之上。
一回頭,雪情埋頭于錦被之間,抽搐著,嘶叫著,依然沒有一滴淚。
「可你最近瘦了很多了,棲情妹妹。」蕭采繹陪我傻看著落葉,倒也不見不耐煩,反而很溫柔地勸說著我:「今天外面似乎人不多,吃些東西,咱們出去走走。」
我抓住母親的手,哀求般向她確認:「母后,我們一定可以救二姐姐,不讓她再給人欺負,是不是?」
蕭采繹猶豫了一下,已被我迅速捉住手,一路往外飛奔。
「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怎麼了?」我目光游移著,霍地轉過身,看向蕭采繹。他們https://m.hetubook.com.com一定都知道,只是都不和我說而已。我是睜眼的瞎子,有耳的聾子。
我?我也可以試一試?試著救我自己的姐姐?
那個舉止端莊進退得體的雪情公主,那個雍容俊美顧盼流情的雪情公主!
我本就嫌雪情的房間素凈,今日步入時,更覺森冷如雪洞一般,不由打了個寒噤。
我想一想,也覺在屋裡呆得膩了,伸個懶腰道:「好,我吃點東西,去看看二姐姐。你們幫我備些可口的點心,呆會再和二姐姐一起吃去。」
我終於知道,原來,我已經算是幸福的了。至少我還好端端站在這裏,有著母親細緻的呵護,有著宮女精心的照料,還有顏遠風蕭采繹周全的保護。
我一把拉過小如,睜大迷濛淚眼,捏緊她瘦小的胳膊,一字一字說著:「小如,你記住,我們一定會救雪情公主!一定會!等二姐姐清醒些,你一定和她說!」
我心驚膽戰地在廳中遊走,試探地輕輕喚著:「淑妃娘娘!二姐姐!二姐姐……」
楊淑妃帶了雪情住在回雪宮,距昭陽殿並不遠,從小路穿插過去,景色亦如去年的秋景一般,飄落的樹葉,隨時被人掃去,又間雜了許多常綠喬木,便也不顯蕭索,連五色石子鋪就的林間小路,看來也整潔怡人。
「二姐姐怎麼了?」我小心翼翼地問,抓在手中的梅花茶糕不覺被捏得變了形。
但我很快懂了,就在第二天。
他向母親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倒退幾步,快步離去。
回雪宮一向素淡,不若別處花木昌繁,可它的高曠清奇,也是宮中出了名的,何曾如此冷落凄清?
不管怎樣,宇文昭還是有所顧忌的,為什麼我要隱忍到那樣,甚至要我以公主之尊,向那昔日葡伏在我們腳下的賤臣奴顏婢膝?
青白面容,高突顴骨,死魚般的眼睛,飽經蹂躪的潔白身段,無處不在的青紫傷痕。這個赤身裸體毫無生機仰卧床上的女子,是我的姐姐嗎?
回雪宮裡,淑妃娘娘已經死了,只有比我大兩歲的雪情在,他一個大男人,跑這宮裡來做什麼?想著那突如其來伸向我的魔手,和那涎著臉的淫穢表情,我不由戰慄,恨不得立時拔起腳步,遠遠離了這人,又恨不得即刻飛到雪情面前,看她是否安好。
她的神情蕭索,目光中卻有種釘子般的尖銳和沸水煎煮般的疼痛激動。
一種尖銳如同受傷小獸發出的嘶叫聲忽然傳來,長長的尾音,那樣凄厲地拖曳在空氣中,驚得我差點跳起來,根根汗毛筆直豎起,好久才悟出,那是二姐雪情的聲音。
母親匆匆來到我房中,趕走侍僕,只留著奶我長大的夕姑姑和蕭采繹,指著我鼻子罵我:「棲情,經了這麼些日子,我總以為你懂事了,可你居然如此糊塗!宇文昭兵權在握,京城內外,朝廷上下,俱是他的爪牙黨羽,你算是什麼東西,敢對他如此摔臉子,真的活膩了么?」
小宮女哆哆嗦嗦,轉身就跑,卻踩著了和-圖-書自己的裙子,猛地摔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慘叫,抱住了頭,看模樣卻是以為有人推倒了她,驚懼地縮作一團,再不敢向前跑出一步。
「繹兒,我不是叫你在昭陽殿里好好帶著妹妹養病,怎麼跑這裏來惹事?」母親走到蕭采繹跟前,厲聲問著。
而母親的下一句話又讓我的血液迅速冷下來:「不管未來如何如何,我們現在想好好活著,只能委曲求全。棲情,從現在起,你每次見到宇文昭,都必須對他笑,聽到了么?對他笑!連你弟弟都學會了看他的眼色,你不會不懂吧?」
蕭采繹不料我突然幫宇文頡說話,一時怔住。
「但願,但願……」母親的淚水終於也落下,一滴滴的溫熱滲入我脖頸,與我時冷時熱的汗水凝作了一處。
她還活著么?外面鬧成這樣,居然連個出來問的侍女都沒有!
蕭采繹寶劍遲遲不肯入鞘,狠狠盯著他的背影,見他去得遠了,立刻道:「姑姑,這人真的想輕薄棲情!」
「還有,我二姐姐呢?」我想起了剛才悲慘絕望的嘶叫,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莫非,他們正在處死我的姐姐?
我心頭疑惑,忙忙吞了兩隻點心,顧不得喝茶,便叫小丫環將熱點心裝了兩食盒,拉蕭采繹陪著出去。
宇文頡顯然才知我的身份,乾笑一聲道:「皇後娘娘,是誤會,是誤會!微臣只是偶到回雪宮來走走,不想棲情公主突然從旁衝出,一時不妨,衝撞著了。」
我的二姐姐!
宇文頡看來已二十多歲,出身將門,跟了父親久在沙場歷練,一身本領自然很好,蕭采繹年方十六,論力氣,論劍法,原不是宇文頡對手,可他似乎怒到極點,連眼睛都紅了,臉上有著近乎可怕的猙獰,出手全是拚命的招式;而宇文頡下盤有些虛浮,行動略略遲緩,因此恰鬥了個半斤八兩。
我看他們纏鬥著,才覺出這人好生面熟,再一細想,猛記起他正是宇文昭的次子宇文頡。他和他的兄長宇文宏也常在昭陽殿出現,只是我刻意避著,並未正面遇上,遠遠看過幾次側影。
我轉過身,已見到了母親,淚光盈然注視著雪情,哽在喉中喃喃低語:「皇上,皇上,我到底……連你女兒救不了!」
母親凄然而笑:「肅州,千里之外的肅州,能救得我們么?」
母親溫軟如水的眸子瞬間凝縮如冰,冷冷看住蕭采繹,喝道:「我怎麼跟你說的?讓你不要帶棲情亂跑,結果你偏生把她帶到是非之地來!」
不待他們說話,我已撒腿向雪情的房間跑去。
層層汗意攥在手心,我不理蕭采繹的呼喚,飛一般奔向廳堂之中。
母親的面色有一瞬間白了一白,然後冷笑:「丫頭,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順安皇帝現在何處?連你母親弟弟都只是寄人籬下的可憐蟲,你難道到現在還不明白么?」
但蕭采繹卻拉住我,笑道:「棲情,不然咱們去蓮影池瞧瞧?那裡靠近菊花台,各色菊花都有,開得正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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