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和月折梨花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一部 第二十九章 珍重別拈香一瓣

第一部

第二十九章 珍重別拈香一瓣

我瞪了他一眼,道:「你上心就成,你帶了兩名侍女在這裏伴著母親,我睡覺去了!」
我打開了門。
我遠遠在馬上聽了,忙道:「夕姑姑,我早說了讓我見了表哥再出來,你怎麼這麼著急性子?」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叫道:「讓開,我要回去看我母親!」
我愣是連踢帶拽把他趕了出去,留了他在門外敲著門,焦急地叫著:「棲情,開門啊,我也要守著姑姑啊!棲情!」
白衣慢慢抬起眼,眼神恍恍惚惚,好久才恢復了澄凈,勉強笑了一笑,道:「沒事,如果有人能幫我把夫人救醒,我也很開心。」
蕭采繹微笑道:「棲情,你也累了,侍女又不上心的,不如我陪著你吧。」
我悄悄到馬房牽了一匹馬,拿了蕭采繹給我的令牌,令人開了側門,出了官衙,徑奔東門。從東門出去的路,離安氏管轄地帶最近,我賭他們一定會走東門!
白衣沒有直接回答,只道:「明天,再用些葯試試。」
她的身畔,有人穿了守衛的服色,手中抓了些祭祀用品,牽著馬,正是安亦辰。
牢獄之中,幾名獄卒喝得爛醉,而關押安亦辰的牢房,已經大開。安亦辰早就不見了蹤影。
滿天星子,在膝黑的天空輝映,通往城門的大道,在星光里泛著灰白陳舊的氣息。兩邊的民房和營寨,在清冷的空氣中不斷向後退著。
這時只聽又一聲悶哼,有人稟報:「二公子,這人暈過去了!」
夕姑姑氣色不成氣色地站在門前顫抖,滿眼是淚道:「公主,蕭二公子說是安氏害了少帝,要把安亦辰活活打死!」
「不許再打!」我知道執刑人不會聽我的,圓睜著杏眼,一字一頓道:「蕭采繹,如果你再打他一下,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理睬你!」
而蕭采繹已微笑道:「白衣兄,既然要到明天才用藥,你辛苦了一天,不如早點回房去休息吧。」
蕭采繹皺眉道:「讓白衣以後一直呆在肅州,宇文氏能奈他何?」
蕭采繹呆了一呆,道:「好,好,我陪著姑姑,你休息去吧。」
房門虛掩,被褥被拉開,卻無人睡于其中。
母親的卧房,本就與我隔壁。我即便回到房,又如何睡得安心?不時只穿了小衣,披了件彈花織錦鑲毛斗篷,跑到母親房中看望。
白衣勉強一笑,起身離去。
蕭采繹見狀,也是慌張,又在和幾名心腹計較著另去尋名醫。
白衣淡淡道:「隨便吧!」
看來改日得叫人每晚送份宵夜給白衣了。他好清瘦,似比我十四歲遇到他時更瘦了。我要把他養得胖些和_圖_書
他為什麼那麼說?他在亂想著什麼?
快到得母親卧房,終於讓蕭采繹給追上了,他也不理會我的掙扎,一把將我攬在懷中,柔聲道:「好了,好了,棲情怎樣說,就怎樣好,別生氣了,好么?」
我盤算著,卻飛快跑向夕姑姑的房間。
蕭采繹坐在一側,冷冷看著眼前的囚犯,此時見了我,憤怒到猙獰的面龐漸漸舒緩過來,他站起身來,拉了我道:「棲情,坐了慢慢看!他們殺了君羽表弟,我也就還他們一個被活活打死的安亦辰!」
她正在東門口焦急地和守衛理論:「我們公主說了,一定要在日出以前從少帝回來的路為少帝招魂。等天明了,喚不回魂來,你可擔得起這責任?」
當多少的日子在彈指間度過,我終於悟出這一點時,彼此的心,已碎裂片片,最渴求的完滿,給戳得千瘡百孔,所有的快樂,凌遲成細碎的痛楚,日日夜夜地折磨你,折磨我。
我很有些擔心剛才給蕭采繹抱住的情形有沒有給白衣看到,待推開門,只見白衣支頤坐在桌旁,望著眼前大堆的藥材,不知在想著什麼,神色淡淡的,應該不曾留意到方才外面的動靜,方才舒了口氣,走上前問道:「白衣,母親怎麼樣了?」
明天,明天他還打算繼續打死安亦辰么?
我戀戀地又親了親白衣的唇,見他眸光沉醉如酒,專註地只望向我的面龐,料他一時不會再猜忌我會離開他了,方才從他清新草香越發瀰漫的懷中站起,撫摩著發燙的臉去開門。
茫然抬頭,蕭采繹已與小時候一般抱著我,輕哄道:「棲情妹妹,繹哥哥也會一直在你身畔,不用怕的!」他望住我時眸光極是柔和,但餘光瞥到白衣時,已有冰棱樣的寒光掠過,涼嗖嗖的。
白衣「哦」了一聲,起身整理著藥材,眸中寂然無波。
我哼了一聲,在他結實的胸脯砸了兩下,道:「你放開我啊,我要看母親。」
安亦辰並沒有慘叫,但每一鞭下去,他的身體都會顫抖一下,強抑痛楚的悶哼從咬緊的牙關中慢慢溢出。他的衣袍破碎,肌膚暴露出來,道道血痕在火把下跳躍著,新鮮的血液不斷滲出。
「就睡去了。」白衣低了頭,道:「我剛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夕姑姑二更天時來找過我,向我要了很多蒙汗藥過去。」
老遠,我已看到火把下巨大的十字形木架,兩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正輪流狠抽著安亦辰,蘸了冷水的皮鞭打在皮肉上,響亮清脆中帶了尖銳的哨聲。
母親始終那麼無聲無息www•hetubook.com•com地躺著,發著低燒。而蕭采繹果然盡職地守在床畔,不時查探著母親的體溫,為母親蘸潤著嘴唇,又叫侍女送清粥來喂。見我不時看他,自然歡喜,卻怕我凍著了,一轉身就讓侍女送我回房。
守衛認得我,忙跪下叩見。
這話,顯然是對白衣的醫術不信任了。
我輕輕掙開蕭采繹的懷抱,將二人的距離都拉得遠了,抓了帕子只守到母親床邊哭泣。
我聽得不耐煩了,叫道:「繹哥哥,你讓我和母親安靜下行不行?」
他掙扎著呻|吟了一聲,終於屈服地不再說話,開始回應著我,溫柔,卻激烈,抱了我的手腕也是越來越緊,將我緊緊貼在他的身上,似乎擔心著下一刻便會遭遇與我的生離死別一般。
我笑著將令牌收回,道:「開城門吧!我也陪他們走一段,也許弟弟更喜歡聽我喚他的名字呢!」
蕭采繹吃著我送的宵夜,眸中暖暖的,溫柔道:「棲情,你早點休息,別再過來瞧了。若你凍著了,姑姑會心疼的。」
夕姑姑跳下馬來,撲通跪到我面前,流淚道:「公主,奴婢對不住你。可奴婢實在沒法眼見安二公子受這樣的罪。娘娘的病勢危急,若有個好歹,蕭公子絕對不會放安二公子好好離開的!」
「繹哥哥……」我想起蕭采繹從小待我的情份,微笑道:「他從來只護著我,疼著我,明天頂多怪兩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安亦辰沉默片刻,道:「放了我,蕭采繹不會為難你吧?」
不知過了多久,蕭采繹的聲音早聽不到了,卻傳來了一聲接一聲的拍門聲,夕姑姑焦急的聲音拖著難掩的哭腔。
正哭得氣哽聲咽時,手臂忽然被人握住,扯到了另一個人懷中。
「後面校場。」
一氣衝出了十余里,我才勒住了馬匹,冷冷道:「我就送到這裏了,夕姑姑,你是打算陪了安亦辰一起走嗎?」
夜風掠過,他的長發散亂披下,隨風亂舞,蒼白的面容依舊顯得雍容俊雅,只是聲音低沉,憂鬱到落寞無奈。
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道:「我知道,你根本沒有同時喜歡三個男子。你的心裏,只有一個人。那一次你半昏半醒時曾經把我當作了他,一直問我,是你來了么,是你來了么。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等一個人。」
「繹哥哥,住手!」我高聲叫著,推開一旁守衛的兵卒,衝上前叫道。
我不耐煩地想著,望著忐忑侯在一邊的夕姑姑,道:「明天就看他運氣了。真死了也是活該,我都給煩死了。」
蕭采繹震了一震,和_圖_書眼見我離開,忙追上來道:「棲情,棲情,別生氣……」
我知道必是傍晚時我將蕭采繹趕了出去,只留了白衣在房中,已讓他生了猜忌之心,一時也無力再勸導蕭采繹少異想天開,懶懶道:「你們倆陪母親一會兒,就都回去吧。我叫兩名侍女在這裏伴著我陪母親。」
誰知這次連白衣也在,顯然是睡得不安心,又來診脈。
我把如同小兒賭咒一般的字眼狠狠吐出,一腳將蕭采繹方才坐過的椅子踢翻,扭頭就走。
白衣哽咽著,溫柔道:「別怕,我還在,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
「便是再等十年,也不會是你,安亦辰。」我截口道:「今日分手,我只盼著永遠不要再見到你,免得老提醒我身邊那許多被安氏直接間接害死的親人朋友!」
我笑著讓他起身,又道:「這京城的風俗,我原是到了二更天突然想起來,就叫夕姑姑來辦了。誰知她不等我見表哥,冒冒失失就跑來了。你瞧,表哥見我著急,直接把通行令牌給我了。」
白衣哦了一聲,深深望我一眼,抱了肩緩緩踏步而去。他的肩背一向略顯單薄,今日在夜風中走著,裹著雪白的衫子,更覺蕭瑟蒼涼。
守衛顯然不肯放她通行,正在努力勸著夕姑姑:「姑姑,若真是著急,請示了蕭二公子的手諭再來吧!如果真是情況緊急,讓公主親自找一下二公子,便是半夜三更,也是不妨事的。」
「可他不是你最好的良人。」到了此時,安亦辰居然還在提這件事,而且眸中煜煜,似滿天的星光,重又給予了他振足精神的力量。「我希望你多作考慮,再等一兩年再看。也許你再長大些,會知道誰才是最合適你的。」
我頓時想起小時候和他滿宮亂跑亂跳的情形來,心頭一熱,柔和一笑,拉了白衣退出房去。
蒙汗藥?她想幹什麼?
但臉色顯然已經沉了下來。
可白衣接下來的那有些發顫的話,又讓我的心突然痛到窒息:「情兒,如果我真的救不了你母親,你會不會真的不再理我!」
蕭采繹回頭喝道:「潑醒,繼續打!打死為止!」
蕭采繹點點頭,鬆開懷抱,攜了我的手,道:「也讓我進去看看姑姑吧。」
我將玉牌交給守衛,守衛對著星光一瞧,已跪下道:「卑職職責所在,誤了公主的事,請公主恕罪。」
不一時便有人帶了兩名軍醫過來,只一診脈,便退出房裡,滿額的冷汗,搖頭而去。
我料想他幫我守上一夜,必然要餓壞了,就讓侍女到小廚房裡備了宵夜,至三更天時裝在食盒中和圖書,親自提了送了過去給蕭采繹吃。
安亦辰神情微一恍惚,我便知曉他必記起當日在皇宮受傷生病之事了,嘆息一聲,道:「其實我真的很佩服你。夕姑姑把我一手帶大,可不過跟了你三年不到,便處處為你打算,連今晚這等行險的事也肯做。」
蕭采繹搖著頭點我的額,道:「早點睡去吧,繹哥哥希望棲情每天都精精神神的,像個喜雀兒喳喳喳亂叫。」
白衣,白衣,你是傻子!我怎會捨得你離開我!
我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不理在後面追我的蕭采繹,一路向母親的卧房小跑著。
蕭采繹一甩袖,道:「既然知道他有私心,就不該同情他!這種人,打死活該!」
我終於聽到了夕姑姑的聲音。
我哼了一聲,道:「安亦辰救過我!雖然他有私心,可如果不是他從宇文頡手裡把我們母親帶出來,我們母女的骨頭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裡!」
我心頭頓時跳了起來,匆忙回房中披了長衫,拿了把短劍藏好,直衝地牢。
我打了個寒噤,望著母親削瘦的面龐,將頭埋到手中。
我顧不得別的,側頭銜住他的唇,堵住他未出口的話。
可無論如何,白衣還是我的白衣啊!
我見他原先那般純凈的眼中浮泛著難言的沉鬱,心中憐惜,輕聲道:「不要急,慢慢想,我知道……我知道你定會全力救我母親。」
這一天的午飯晚飯,我都不曾粒米下肚,只是趴在母親床頭,時時刻刻盯了母親的臉,盼著她能睜開眼,溫柔地叫我一聲棲情。
「不行!」我高聲道:「白衣還要把他交給宇文氏!」
安亦辰已躍下馬來,仰起頭,蒼白的臉上泛著暗涼的笑意:「沒想到,你還肯救我。」
我一驚,忙道:「在哪裡?」
「不許打!」我憤怒高叫,眼看安亦辰被一盆骯髒冷水潑得一個激靈,慢慢抬起頭來,望向我,抿起唇角來,似想勉強給我一個微笑,鞭子又狠狠抽了上去。他一哆嗦,眼睛疼得閉了起來,額前的水珠滴到面頰,在火光里如淚水般閃爍,更顯得面色蒼白。
我一驚,看白衣望我的眼神雖是清明,眉宇間已掩不住的疲乏煩惱,知他為救母親,今日已耗了大量心力了,忙笑道:「是我白天提起了,這些葯要備些在身邊,以後再遇到壞人時可能會用得上。誰知她今夜就去找你,也忒性急了些。」
我伏在白衣溫暖的懷中,嗚咽著:「我怕,我怕,白衣……」
我不屑一笑道:「我只為我的夕姑姑不傷心而已,沒想救你。」
安亦辰從地上扶起夕姑姑,坦然道:「夕姑姑和_圖_書待我不比親生孩兒差,我早記心上了。公主今日援手之德,亦辰也不會忘懷。」
微弱的星光下,我已看到他的前後衣襟都是深淺不一,顯然是新受創傷滲出的血跡,不由心腸一軟,聲音低了下來:「到了前面鎮子,讓夕姑姑幫你把創口清理包紮一下,別再拖宕得發燒。」
可是,赤城到卯時才會開城門,現在才過子時,就是夕姑姑將安亦辰帶出,又怎能逃得出去?
我不理他,轉而歉然望向正緊蹙了眉盯著母親面龐的白衣,輕輕道:「繹哥哥也是急了,你可別放心上。」
我連忙提了裙,向校場徑奔而去。
我略放了心,低頭道:「嗯,那我就放心了。」
蕭采繹皺眉向自己的部下喝道:「先把他放下來!明天再說!」
軍中地牢,一向不太關押犯人,守衛並不嚴密,我徑衝到地牢前,已發現地牢的鎖是打開的。
我慢慢倚到白衣的懷中,聽著他激烈的心跳,感覺著他的驚懼和不安,緊緊擁住他,無語凝噎。
安亦辰漂亮的瞳孔瞬時收縮了一下,卻很快抹去受傷的神色,淡然笑道:「是,亦辰知道了,只是亦辰還是好奇,公主喜歡的人,到底是不是蕭采繹?」
我見他有這個耐心,倒也詫異,緩了聲音道:「謝謝繹哥哥。」
這時白衣又道:「如果你真的不理我,也好,或許,太多的人比我更合適你……」
蕭采繹本就不痛快,後來給我趕了出去,自然更是不悅。想來的確是安氏害了君羽,害了母親。可我現在也算能分辨了,安氏是安氏,安亦辰是安亦辰,如果安氏的天下由安亦辰說了算,君羽就不會給裝在棺木中送回來!
城門緩緩打開,我們一行三騎,迅速衝出城門。
我哽咽到說不出話來。母親真的已經危險到那種地步了嗎?連白衣都沒有一絲把握了?
可笑的是,我卻從不曾想過,白衣如此了解我的一個人,他又怎會相信我一時負氣所說的離開他!我更加想不到的是,他其實一直在找機會,好給自己一個理由,一個借口,有足夠的勇氣,好離開我。
我點一點頭,轉身出了卧房,來到自己房門前,忽發現一畔白衣翩飛,如月夜浮動的淡淡雲彩,一時心都醉了,微笑道:「白衣,不去睡么?」
白衣的眼神只隨著我的走動而飄移著,我想,他再不會亂想我會離開他了。
蕭采繹急得在屋中走來走去,不時走來安慰我,一時又問白衣:「姑姑為什麼還不醒?要不要請別的大夫看一下?」
我說後面一句時,聲音已難掩凄愴。守衛不敢多言,立刻令人開門。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