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和月折梨花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一部 第二十八章 襄王有心向孤燈

第一部

第二十八章 襄王有心向孤燈

夕姑姑嘆息道:「你們兩個孩子,怎麼是一樣的脾氣?」
我低低道:「我不想抓你的,我只想逃出去便罷了,誰知白衣和宇文氏有了那麼個約定?你放心,等我弟弟回來,我一定好端端把你送走。」
安亦辰彎著唇角,似在笑著,卻泛著黃蓮般的苦意:「是,我想試一試,你到底對我還有沒有一點感情。」
也就是說,安亦淵在接到我們交換人質的書函后,立刻將君羽殺了,退還給我們!
「是我弟弟送回來了嗎?」我歡喜地問。
我暈頭轉向地連連閃避,可置身他的鐵鐐之間,偏生無地可躲,只覺他的鼻息越來越熱,而我也快窒息了一般,再不敢去可憐他,張口便咬,卻也不輕。
我望著君羽已經變色的屍體,竭力要辨識著三年多年的熟識影子,眼前卻越來越模糊,淚水已抑制不住往下流淌。
我的弟弟終於回來了,卻是躺在一具棺木中被送了回來!
但最終我們終於發現,我們錯了。
可我以前在他掌握之中,不是一樣在算計他么?只是我一直半真半假地病著悲傷著,他幾乎不曾防備我,一直以真實到令人心痛的感情來面對我,以致我再想不到他也會演戲!
白衣,白衣,你是天下最有名的神醫,再難再怪的病症,也難不倒你,是不是?是不是?
夕姑姑顯然不敢大叫,怕驚動了人,低低喊道:「二公子,別這樣,公主會痛的。」
算計我?
獄卒將牢門打開了,恭敬地退下,留下我掩了鼻子四下張望。
這就是,那個以雍容溫文彬彬有禮聞名的世家子弟安亦辰?
「我已經知道了,你並不喜歡我。可是,蕭采繹,他同樣配不上你!」安亦辰說著,已盤腿坐了下來,端過飯菜,也不擦一下口角的鮮血,便往口中送去。
我從沒見過白衣這般失態過,緊張地拽著他的袖子,叫道:「白衣,白衣,母親怎麼樣?」
一家?我的家人還有誰?君羽死了,我只剩了母親!我怎能經受我最後的一個家人也離我而去?
白衣焦急地一推我,我恍然大悟,有病在身的母親,再經不起這樣的打擊了!我忙斂了淚,去扶母親:「母親!母親!」卻不知該如何勸慰她。
我想起蕭采繹從小待我的情誼,挑了挑眉,道:「我的繹哥哥,配什麼樣的女子也配得起。」
在我看來,君羽的回歸應該只是遲早的事,就如安亦辰的平安離開一樣。安世遠不可能不顧惜他最心愛最優秀的兒子,對安氏而言,安亦辰的價值,應該比我那徒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虛名的小皇帝高多了。
當我正看白衣剛從郊外採回來的草藥時,蕭采繹的心腹衛士忽然衝過來,請我們過去。
我和他一樣的脾氣?我想笑,但細想一想,有些笑不出了。
我把他咬成那樣,他若還以為我對他有意,那還真是怪事了。但他又憑什麼認為我喜歡蕭采繹,還評判蕭采繹是否配得上我?
我皺眉道:「夕姑姑啊,這裡有乾淨一點的牢房么?」
「若他知道我把他心坎上的人給睡了,他也只好罷了。」安亦辰打斷夕姑姑的話,咬了咬唇望住我,道:「棲情,我再提醒你一遍,蕭采繹配不上你。你的靈慧驕傲,他負擔不起。」
一時綰好發,夕姑姑嘆息道:「二公子,你放心,等君羽一回來,公主一定會讓他們放了你!」
我已繼續嫵媚甜美地笑道:「我還喜歡黑赫王子昊則和醫者白衣!我喜歡和他們親吻擁抱,可我就是不喜歡你!」
「呵!」安亦辰終於有了反應,原本燦若星子的瞳仁,黯淡無光地在我面頰一掠而過,泛了一絲嘲諷笑紋,別向另外一側,望向牢獄最陰暗的角落。
我驚恐地望著母親睡得越來越沉,氣息卻越來越弱,緊張地握了她的手,淚眼朦朧問著白衣:「母親一定不會有事,對不對?」
褐黑的牆,潮濕的地,冰冷的鐵柵,腐爛的稻秸,垂落的鐐銬和無聲的人影。
他一掌擊在棺木上,也已忍不住落下淚來,恨恨道:「安氏欺人太甚!」
我一說完,立刻退了開去,看一眼他漸漸漲紅的臉,跑出了牢獄。
他便是將安氏的軍士全殺光了,又怎能還回我一個好端端的弟弟來!
我有些茫然地盯著夕姑姑原樣提來來的食盒,震驚了好久,才回答道:「好,我去。」
我心頭寒意直冒,蹲到他面前叫道:「不許咒我弟弟!從現在開始,你應該祈禱君羽能平安回來!他出了事,你一定也活不了!」
我雙頰通紅,圓睜了眼,怒道:「你試出來了么?」
我也知這一次是我著實對不住他,也不由自己心虛,垂了頭道:「安亦辰,我知道我這次算計你是我太過份了。那咱們說好了,等你以後出去了,若有本事再捉住我,你給在這勞么子地方關多久,也就把我關多久,好不好?」
我狠狠瞪向蕭采繹。
白衣揉了揉太陽穴,強掩了疲憊,輕輕拍我的肩道:「棲情,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夫人的病,我盡量想辦法。」
她勉強睜著空茫的眼https://m.hetubook.com.com,定定地望著我,嘆道:「棲情啊,我看到你父親和你顏叔叔了。他們說,想我了。」
隱約,那暗處有老鼠吱吱叫著,從這邊牢籠迅速竄開了。
他終於沒再說下去,挫敗地嘆息。
仵作開了棺,下了定論:死亡時間,應在三天之內。
「母親!」
可我怎能不急!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他都想弄死我了,還怕我痛不痛?我心裏怨著夕姑姑扯淡,卻覺搡住的鐵鐐又鬆了一松,然後才覺出他下手並不重,我居然還能順暢地呼吸著,只是行動被他用扣在雙手間的鐐銬困住了而已。
取了勺子來,舀了半勺子飯,往他口中硬生生塞過去,敲擊著他緊閉的牙關,一下,又一下,就不信他不張開嘴。
雖然他從不在我面前炫耀他的才華與權勢,可我知道這個外表溫雅沉靜的少年事實上有多驕傲。他為我已經低聲下氣到極點,若我告訴他,我獨獨瞧不上他,獨獨把他的這份驕傲視作敝履,他不給氣暈才怪。
蕭采繹煩亂地搖頭,道:「他們送來時就是大張旗鼓,這麼一副棺材進了官衙,誰能瞧不見!」
我憤憤道:「沒看見他欺負我么?說不準明天君羽回來,他就給放走了,若現在不氣氣他,以後還有機會么?」
「公主,他……他是亦辰!」夕姑姑將燈拿得更近一些,放在地上,小心地將那人凌亂的長發後面攏住,露出蒼白瘦削的面頰。撲在眼底的長睫,在本就暗黑的眼圈映了深重的陰影,看不出一點原來的敏銳靈動。
地牢昏暗的甬道里,夕姑姑提了琉璃燈,戰戰兢兢地在前方引著路,哽咽道:「公主,你看,這裡是人住的地兒么?」
我冷笑,這一次,我算是扳回一局了吧?
夕姑姑不但帶了梳子,還帶了根銀簪來,顯然早注意到安亦辰頭髮凌亂,有心幫他梳一梳了。
「等你弟弟回來……」安亦辰黯然地笑,道:「沒有那個機會了!」
母親給我推了好多下,才茫然抬頭,張著嘴,顫抖著,還沒來得及說話,已哇地一口鮮血噴出,恰將我的粉色素紗長裙上染就大片通紅的泣血牡丹,而她的身體,已直挺挺倒了下去。
現在我也相信蕭采繹夠笨了,他居然沒有封鎖消息,片刻之後,我看到了母親出現在廳中,面色慘白望著黑漆漆的棺材,踉蹌沖了過來,死死盯著盯棺木中年輕俊秀卻瘦削滄桑的男孩,半天沒掉一滴淚來。
母親倒地的同時,白衣便已在一旁扎針,但他紮下十數根針m.hetubook.com.com,母親依舊雙目緊閉,面色慘白,並無一絲蘇醒的跡象。
我想想我長那麼大,除了母親重病,還沒餵過誰飯菜吃,心裏也有些不高興了,道:「你不吃么?可我非讓你吃不可!」
「你!」安亦辰終於有反應了,但反應之大,已出乎我的意料。
白衣捻著銀針,然後一一取下,本來瓷白的面容已微微泛青,便顯出蒼白來。他將母親抱起,匆促地答:「我帶夫人回房去細診。」
母親恍然大悟似的笑了笑,又問我:「棲情,君羽回來了嗎?我剛……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心裏彷彿給扎了一刀般,好難受!」
我給氣得滿臉通紅,忍不住我性情中的不安分因子,惡作劇地想刺|激他,低了頭詭秘笑道:「其實我不僅喜歡蕭采繹,還喜歡另外兩名男子,你知道是誰嗎?」
可我已顧不得去勸他了。
這一次,連夕姑姑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安亦辰。
我驚得渾身冰冷,緊握了母親的手,強笑道:「母親,你在做夢呢。你看,你睜開眼仔細看著,只有我在啊,我是棲情啊!」
我站起身來,用力揪住白衣的前襟,吼道:「不是盡量想辦法,而是一定要救回她!如果你不把我的母親好端端還給我,我……我永遠都不要理你!」
夕姑姑苦笑道為:「公主,天下的牢獄,都是這個樣子的,這裡是兵家要塞,牢獄更是骯髒,好不了的。」
「你……你……」夕姑姑也無語了,想了一想,道:「你見了蕭二公子,可千萬不能逞強把剛才的事說出去,知道么?公主是蕭二公子心坎上的,若他知道……」
夕姑姑已從袖中取了把梳子來,道:「公主,我再幫他把頭梳一梳。」
母親鬆了口氣,慢慢道:「沒回來好啊,沒回來好啊!」
「你為什麼不吃飯?」我有些賭氣般將食盒的飯菜一一端出來,道:「快些吃了吧,等我弟弟回來了,你也好有力氣回晉州去。」
我看安亦辰並沒有理睬我的意思,自己動手取了小碗的飯來,用筷子夾了送向他口中。
安亦辰終於放開了我,血跡順了口角溢了出來。再用力一些,估計他的舌頭都可以斷掉了。
我也懶得和他辨駁,白白給他佔了便宜去,心下也是氣悶。看他已經吃飯了,再不至於會餓死,扭頭對夕姑姑道:「我們回去吧!」
便是我不喜歡蕭采繹,我也不容別人來貶低他!他永遠是我最親近最尊敬的繹哥哥!
我不得不看顧著我的母親,滿心的驚慌。
安亦辰頓住了筷,似有些木和_圖_書然。
安亦辰聽聞,且住了碗筷,端正坐了,讓夕姑姑梳著頭,眸光已漸漸回溫,不若方才的抑鬱無彩,彷彿方才一場近乎瘋狂的發泄,已讓他重新提起了精神。
他和我同樣有著燦如星子的清亮眼睛,同樣驕傲倔強不肯服輸,同樣聰明甚至擅用心計,同樣只肯為心愛的人付出一切委曲求全,只不過,我喜歡上了溫潤如玉的白衣,他卻喜歡上了針尖對麥芒的我。
蕭采繹也知不妙,急道:「白衣兄,我姑姑她……沒事吧?」
安亦辰輕唔一聲,居然沒有放開我,胸口起伏著,與我緊緊相貼,繼續痴纏。我越來越怕,若此事讓白衣知道了,他會不會又是好一陣子不理我?我躲閃著襲擊,再度合起唇齒,狠狠咬了下去,咸甜的腥味,迅速瀰漫整個口腔。
我猛然悟了過來:「你,你是有意不吃飯,好把我引來!」
「君羽肯定是回不來了!」安亦辰輕聲嘆道:「便是回來,也將只是一具屍體。」
安亦辰索性連眼睛都閉上了,似是無知無覺一般。
夕姑姑又急又怕,走來拉扯著安亦辰道:「二公子,快把公主放開!若讓蕭二公子知道,只怕立刻把你給殺了!」
我有幾分不相信,輕輕喚夕姑姑:「夕姑姑,他是安亦辰么?你把燈提過來!」
她並不是盼君羽不回來,而是怕回來的那副棺木不是夢,而是現實。
我突然感覺不妙,猛地丟了手間玩弄的藥草。飛奔往前衙大廳。
那個,單薄無力得像紙一樣的人影,是安亦辰么?
白衣尋常淡定的神情已顯出焦灼,高而挺的鼻翼滲出了細微的汗珠。
白衣心痛地張開雙臂,將我擁住,低低道:「傻丫頭,我也盼著你母親好起來,盼著你一家好起來……」
「死前能一親芳澤,了解到你真實的想法,也是不錯。」安亦辰淡然說著,用筷子夾夕姑姑做的美味小菜,慢慢吃著。
白衣蹙了眉,跟在我身後走著,溫和道:「棲情,不要急,等等我。」
但這人顯然是安亦辰,那曾用很溫柔的眸光整半夜偷偷看我的安亦辰,不惜為我六親不認的安亦辰,被我騙得好慘的安亦辰。
「我試出來了,你不恨我了,而且對我被抓心有歉疚。可你依然不喜歡我。」安亦辰蕭索地望著我,依然笑著,自嘲般道:「在府中你對我表現出的若有若無感情,其實只是利用我,以便找機會逃走,甚至擒殺我。我早該想到的,連你的病,也該是裝的!我只是一直期望,期望……」
我正疑惑時,我的臉忽然被他捏住,沒等我反應過和*圖*書來,他的唇已壓了過來,迅速撬開我的唇齒,熾熱的舌遊走在我的口腔中,近乎狂暴地瘋狂掠奪和攫取著,我的腦中瞬間空白。
我和蕭采繹驚叫著,白衣已沖了過來,迅速把脈,施針,然後揚臉,慍怒道:「誰告訴了她這個消息?」
那封信函,竟成了君羽的催命符!
夕姑姑慌忙衝過來,急急道:「公主,你為什麼這樣說?他給氣壞了!」
安亦辰冷笑,蒼白的面容居然滿是不屑,甚至懶得回答我的話。
他忽然想起來,喝道:「來人,去把送棺木來的安氏使者,全給抓起來,等少帝大殮時為他殉葬!」
不出意外地,我聽到了牢獄中碗筷給砸碎的聲音,相信安亦辰給氣得快瘋了。
而白衣和安亦辰竟然猜對了。
「姑姑!」
顯然,安亦淵並不在乎君羽的生死,而在乎安亦辰是否能順利死去,以除掉他最大的家業競爭對手!
我只覺通身寒一陣熱一陣,一路跟著白衣飛跑,卻覺腳下所踩的,似乎竟成了軟綿綿的棉花了。
「是……不是……」那衛士支支唔唔,一臉的驚慌。
白衣緊急救治了好久,到傍晚時分,母親才算醒了過來。
安亦辰緊閉了嘴唇,側過臉去,看也不看我。
「蕭采繹!」安亦辰泛過泠然冷笑,緩緩將手一送,居然真的把我給放了,一雙眼睛,已恢復了原先的明亮沉著。
「棲情!」我終於聽到他說話了,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脖頸間,讓我又是緊張,又是害怕,心下後悔不該聽了夕姑姑的話,一時心軟跑來看他了。但他總算手中並沒有加力,只是口吻中已藏不住的恨痛之意:「你的心腸,真的是鐵石做的么?便是我以往曾經對你不住,可我心中到底待你如何,你總該知道吧?你怎忍得下心!你怎忍得下心!」
我幾乎沒有看到他如何作勢,便已側頭避過我拙劣的襲擊,然後雙腕一張一帶,我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段冰涼冷澀如蛇一樣的鐵鐐纏住了脖子,還沒來得及驚叫,已被跌入他的懷中。
他的胸膛和以往一樣寬厚,卻因為削瘦露骨而堅硬多了,我撞上去時,腦勺都給撞得生疼。但我已顧不得腦勺疼了,拚命去抓那脖頸間的鐵鐐,他恨我透了,想勒死我嗎?
而我更是挫敗,他身在獄中,居然也能算計到我!
我順著母親話音,顫聲道:「君羽沒回來呢。我叫繹哥哥再去催一催啊!」
而夕姑姑張大嘴巴,看來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安亦辰,那般驕傲堅強的人,居然有了求死之念?可我已經不想他死了,絕對不想!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