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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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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實體結局篇 人生浮寄可棲情

第二部

實體結局篇 人生浮寄可棲情

望著嬰兒小小皺皺的臉,我微笑著,一聲聲地低喚:「無悔,無悔,清,我們的無悔,出世了!」
這時安亦辰抱住了我,曾經很熟悉的清醇氣息,夾著龍涎香的味道,撲面拂來,卻再也不能分散我的注意力。
賀之彥等似輕聲嘆息了幾聲,然後帶著浩浩蕩蕩的騎兵和鳳衛,遵令往來路而去。
所以,我並不想再承他的情,在他為我守了一夜無悔后,我低聲道:「秦王,大晉局勢繁雜紛亂,恐怕,你不該再留在這裏了。我和無悔……都不值得你冒那樣大的風險……離開大晉。」
安亦辰很少說話,大半時間都在搖籃邊默默守著孩子,守著我。
當所有人都離去時,只他們兩個忠僕,依舊伴在宇文清身側。
而為我訓練的鳳衛,則是為了守衛我的這份幸福,不致如以往般,處處受安亦辰掣肘。
我心疼地用袖子去擦他的汗珠,正要扶他躺下時,宇文清的右手抬起,握個帕子,湊向我面龐。
清,他在安排著我的後路,其實也是準備著面對,面對他自己面臨的絕路,被病魔逼得無處可去的死亡之路……
在夕姑姑的扶持下,我腆著一路被顛得墜疼的肚子,慢慢向我們的卧房行去。安亦辰讓仇瀾等安排紮營,一徑跟在我後面走著。
車子頓住了,馬嘶聲喝斥聲陣陣傳來,卻沒有立刻返回。
「安亦辰!」我盯著那顯然會讓我再度昏睡的帕子,暴怒地叫道:「你想這樣強將我帶回去么?你卑劣!你無恥!你只會做這些叫我看輕的事,一次,又一次!」
我喚著,握住他僵硬冰冷的手,輕輕地說:「起來了,情兒回來了!」
我笑了一笑,將畫兒抱起,攬在懷中,慢慢走回到宇文清身畔,輕輕說道:「雖然你不說,可我也早知道,從見我第一眼起,你心裏便只有我,唯有我。人生若浮寄,攜手可棲情。清,我們到底都有著……可棲情處。」
因為在月子里,誰也不敢讓我操心落淚,我始終沒能再看宇文清一眼。
我再也顧不得別的,忙去安排人四處找大夫時,發現安亦辰已經打發人去了。
隔了黃土,孤零零的,守著我的宇文清,守著我的醫者白衣。
夕姑姑的原意,自然是為安亦辰開脫,但說著說著,已是不由說起宇文清,心痛地用帕子掩著唇哭。
我是該在我的卧房么?我不是正陪著宇文清說話么?我不是正與他相依相偎么?
「男孩!男孩!是個男孩!」
他依舊不回答,柔軟的髮絲被風吹到我手上,絲緞般的觸覺。
安亦辰沉默許久,撫了棺木,側頭深深望我:「這不是宇文清想要的。」
回到棲梧的路,足足走了兩天一夜,我才知那一覺我睡得有多長。宇文清對我用了那麼強烈的****,自然是希m.hetubook.com.com望我去得遠了,沒那麼容易回來。
我一驚,一摸他小小的額,果然燙人,連雙頰都泛著異樣的濕紅。
「清,不用怕。」
我舒了口氣,宛如虛脫一般,軟倒在榻前。
寒風刮過,零落的葉子簌簌響著,似誰在嗚咽哭泣。
安亦辰手中抓著塊帕子,待舉不舉,似悲似恨地瞧著我,明眸陣陣的水汽,卻說不出話來。
「清!」
他將大部騎兵先行打發回了大燕,只帶了幾十名侍從駐紮在棲梧。蟲 大殮之日,我帶了無悔來送我的夫婿。
我很累了。
「清!」
我不知道,我到底睡了多久。迷濛的夢中,恍惚又是當年夕姑姑帶我離開秦王府,千里奔逃前往黑赫,那樣的一路嘈雜,馬蹄凌亂。蟲 「公主,公主!」有人喚著我,熟悉而溫柔,正是夕姑姑的聲音。
翠竹梢頭,一雙燕子輕巧縱躍,尾翼如剪,成對翩飛,自得其樂。
而我已耐不住,一拳砸開夕姑姑抱我的手,就往外衝去。
我無法想象,當時他認定親手殺害我時,那種悲傷、無助和絕望;也無法想象,當他歷盡艱辛想將我和宇文清一網成擒,卻發現他的戰爭只是在追逐著一場虛無對手的遊戲,又是怎樣的失魂落魄。
「公主,公主,這是宇文公子的意思啊!真是不怪秦王啊!公主,公主,你鎮定一下!」
夕姑姑忽然驚慌地喊起來。
他說,我們也許不用在這裏住很久。
他說完后,又聽得仇瀾等將領的聲音應和,顯然都頗是焦急。
因著宇文清醫術極好,便是他自己病得那樣,治病開藥,也都是自己弄的方子,這小小的棲梧,卻沒有旁的大夫了。
「棲情!棲情!」又有另一個男子的聲音喚我,同樣很熟悉,卻帶了久遠的凄傷氣息。
我臉上髒了么?還是有了汗水?
我恨恨道:「帶我下車,領鳳衛即刻回棲梧。那裡才是……我的家。」
「公主,公主!」
「情兒,只要你快樂無憂地活著,清這一生,就無悔,也無憾了……」那聲音,柔情似水,溫潤怡人,動人心魄,可我伸出手去,已摸不住他的清秀面龐了。
安亦辰也叫了起來,連李叔李嬸都止了哭泣,驚慌地過來拉我,指點著我的裙袂。
那烏黑的瞳仁里,和他的父親一樣,倒映著我蒼白寧謐的容顏,無悲無喜,無痛無怒。
安亦辰別過臉,淡然道:「宇文清親手將你交給我了,我也要親手將你交還給他。」
回到棲梧時,長風蕭蕭,黃沙漫漫,黃草枯木,鷹唳雕啼。
安亦辰眸光沉了一沉,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望向夕姑姑。
林翌沉默。
可我怎能接受他這樣的安排,留下他獨自孤苦度過所余無多的時日?
安亦辰憑我亂咬狠撓著,m•hetubook•com.com緊緊將我扣在臂腕里,叫道:「回去!回去!我送你回去!」
這時,只聞青颯在外答道:「公主,公子令鳳衛所有人等跟隨公主身側,同回瑞都。」
可我又怎能放了他孤零零一個?
我已經無法說清,我對他,現在抱著的,是什麼樣的一種心情。
夕姑姑一直拍著我的肩,勸慰道:「沒事!沒事!富貴人家的小孩子么,魔障都重些。公主小時候不也是那麼三災八難的,不也好好過來了么?」
他說著,已躍下車去,騎上小卒牽來的馬,喝命:「即刻原路返回!」
我不恨他,甚至可以說,從頭至尾,我都沒有恨過他,卻一直在為他傷心。
隔了棺木,我柔聲向他說道:「我會守著你,一直守著你。」
泣泗交流時,我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哪裡在痛。
於是,安亦辰不再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安排打理出停柩的殯宮。
而我,心裏一陣一陣的冰寒,宛若被雪水浸過一般。
「這是……去哪裡?」我茫然地問著,幾疑身在夢中。
模糊間,終於抓到了一絲意識:我要生產了么?
正迷茫時,已聞見了那帕子上的香味有些奇異,濃冽得讓人發暈,而宇文清的瞳仁顏色,也突然變得極深,極深,倒映著我的容顏,滿是痛楚和不舍。懶 「清……」我詫異地叫了一聲,忽覺那帕子已掩住我的鼻,那種暈眩,立刻如水波般無限制漾起,擴大,而眼前,則是一陣陣的雲飄霧緲,如踩入雲端般的無力和綿軟……
宇文清靜靜卧于床上,神色寧謐,臉色蒼白,唇色淺淡,濃黑的睫深深覆住下眼瞼,似隨時會眨動,撲閃著澄澈寧和的眸子,溫柔向我凝望;垂順的漆黑髮絲被風輕輕吹起,一縷一縷,溫軟地拂動著。
而他們又怎忍丟下他一個?
無悔尚未滿月,味覺雖未齊全,但多少還是品得出苦澀來,小小的眉皺著,舌頭舔來舔去,不時揮舞著雙手哭泣。
安亦辰默然望著睡著的宇文清和哭泣著的李叔李嬸,似有些失魂落魄,然後擔憂地望著我。
我的手足一陣冰,一陣熱,連腦子都有片刻的混沌,如被塞了滿滿的雜草,蕪亂得找不到頭緒。但終於,我還是抓到了重點:我被他們帶著,離開棲梧,離開宇文清,正在前往大晉的路上!
破鑼般的啞聲號啕,以及噎于喉中的破碎嗚咽,提醒著我們那哭聲,出自於口不能言的李叔和李嬸。
我們真的,聽到了哭泣聲。
不論我們之間,是不是隔了一坯黃土。
我的掌心,甚至依然能感覺得到我昏迷前那滴淚水帶來的濕潤。
可他還在沉睡。
我一直以為,那是因為他想搬別處去;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他早就打算好,若他一病不起,我還能再回到安亦https://m•hetubook•com•com辰身畔,尋找到自己的另一份幸福。

夕姑姑滿臉淚水,用力咬住帕子,用力地點著頭,忽然之間捂住了臉,痛哭失聲。
到傍晚時,各處的大夫倒是來了四五位,但開的藥方各有差異,我挑了比較相像的藥方讓人連夜煎了,給孩子服用。
生產的過程依舊很艱難,但宇文清再也不能如我生無恨時那般,守著我,甚至親自為我接生了。
我慢慢將他的手放回被中,小心掖好,回頭向夕姑姑笑道:「他睡得沉呢,我們到外面去,別吵著他。」

安亦辰立於我身畔,低了頭,輕聲問:「你在這裏一直守著他,不再回中原?」
忽然想起當日初來之時宇文清的話。
我再喚他,聲音更加溫柔。
陣陣昏黑中,一直是安亦辰毫無避忌地在一旁守著,一聲聲呼喚:「棲情,堅持住,堅持住!棲情!」
夕姑姑強笑著,溫柔道:「公主,宇文公子認為……你隨秦王回中原比較好。他說……他說他要去找以前一個師父為他治病,不能再照顧你……嗯,他放心秦王……他說……秦王會好好照顧你和無恨、無悔……」
清,你要等我,我會守你一生,不論你生,或者死。
他負了手,一邊陪我去看無悔,一邊微微笑著勸慰:「別擔心,無悔那孩子一看就是大富大貴的面相,有著一生的好福氣可享呢。」
「清!」
我腳下軟軟的,小腹越來越沉,大約是趕了路吧。
在我的心裏,你始終是那個竹篁里凝雲散靄的絕世少年,便如在你心裏,我也永遠是那個帶了稚氣仰望著他的豆蔻少女。
宇文清曾被父兄勒令不得歸葬祖墳,但我也不忍他一直呆在這樣荒涼的極北之地,只能先停柩於此,準備找到我和無悔合適的隱居之地后,再擇吉安葬。
我咬牙喝道:「林翌!」
夕姑姑將小東西包裹起來,歡喜地叫著。
「棲情!棲情!」
但我知道,宇文清的喪事,由安亦辰一手打理。
我驚惶地滑下淚滴,卻禁不住那身體,越來越綿軟,越來越綿軟……
我一身冷汗,勉強睜開眼睛,果然看到了安亦辰,正帶了幾分焦急凝視著我。我所在的懷抱溫暖而柔軟,顯然是在夕姑姑腕中了。
他的手僵直地由我拉來扯去,依舊不肯起來。
夕姑姑抹著淚,低聲道:「真的不能怪秦王,是宇文公子堅持將你託付給了他。……宇文公子看人辨事很有眼力,他說,他說……只要沒有他,秦王和你,將是最般配的一對……他病得那樣,親自送你上了馬車,看著鳳衛一路走遠了,還站在那裡……看著……」
安亦辰小心將襁褓接過,送到我跟前,溫和笑道:「棲情,你的孩子!」
為我擔憂什麼呢?
人生若浮寄,攜和-圖-書手可棲情。
我無奈地喚著,將他的手覆上我的小腹,埋怨著他:「你看,我們的孩子都睡醒了,不斷踢著我呢!你再不起來,我不理你了。」
拿過桌上茶壺來,正要倒了茶來喝,已一眼看到了桌上的一幅畫。
我在安亦辰的懷裡掙扎著,惡狠狠地用指甲掐著他的手,咬著他的手臂,絕不容情。
可是,清,你居然忍心,你居然忍心不醒來陪我,陪我生下你的骨肉,然後親呢地摟住我,抱住我們的孩子,溫柔地一聲聲呼喚:「棲情,無悔!棲情,無悔……」
他傷害著我,可受傷更深的,可能是他自己。
林翌素來貼身跟著我,果然就在車畔應答:「公主!」
我又做夢了么?腹部沉重酸痛得叫我禁不住呻|吟。
而淚水,已如斷線的珠子,簌簌而下。
「我要回去!」我一下子站起身來,狠狠推著夕姑姑,然後推向安亦辰,努力向車廂前的簾邊擠去,瘋了般叫道:「你們居然帶走我,丟下他一個!丟下他一個在那曠冷的塞外!」
安亦辰黑色的深眸怒濤翻滾,顫動著嘴唇,忽然擲下帕子,撩開帘子,向外高叫:「停車!傳令下去,前隊轉后隊,即刻順原路返回黑赫!」
驟然被抽去了五百鳳衛的營地,滿是初冬的滄桑和狼藉,幾處旗幟半斜不倒,獵獵吹著,數十間蒼黃的房屋在漫天陰霾映襯下更形簡陋陳舊。
「你回你的瑞都去,和我沒關係。」我掙扎著叫道:「我的鳳衛呢?有沒有跟過來?讓他們送我回去!」
這日,無悔又一次斷續無力地哭泣時,夕姑姑才一將他抱過,便已叫了起來:「公主,小公子似乎發燒了!」
我所有的心智,都牽繫在那病卧在床的溫潤男子身上。懶 我不敢想象我離去后他的病痛,他的孤獨,他的悲涼。
我走過去,輕聲喚他。
滿目幽篁,白衣少年不羈而立,自若吹塤;豆蔻少女仰首而立,眸如寶石瑩亮,只向少年觀望,傾慕難掩。
我從沒懷疑過他的感情,即便他娶了一位又一位的側室夫人,我依舊認定,他最喜歡的,還是我。
「清!」
「怎麼回事?」我尖厲地叫起來。
他的手掌總是那般寬大厚實,小心地將我亂掐亂抓的手攏著,由著我痛叫流泣,將他手掌抓出道道的痕迹,也不肯放手。懶 折騰了一夜,我終於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兒啼。
他總是喜歡把所有的苦難,悄無聲息自己吞下,永遠只用最溫潤的笑意,安慰著我,並用他僅有的生命餘暉,暗中鋪排著於我最有益的未來道路。
「殿下,皇上重病,京內局勢極不明朗,趕來黑赫已屬不智,若再在此耽擱,恐怕會誤了大事!」我聽得出,這是秦王手下第一謀士賀之彥的聲音。
我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噓聲道:「別吵,他畫畫https://m•hetubook.com.com兒,一定累了,讓他睡,多睡一會兒。」
夕姑姑用力抱住我,惶恐地叫著,向安亦辰使著眼色。
我甩開夕姑姑的手,猛地衝進了房。
除了睡覺,大部分的時間,他都睜著一雙明珠一樣晶亮的大眼睛,溫柔而安靜地望著我。
我寧和地回答:「這是我想要的。」
他不回答,安靜地躺著。
這時小腹內的劇痛忽然鋪天蓋地襲來,讓我再也立足不穩,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嘶聲痛叫:「清!清!醒來陪我!醒來陪我……我很……痛……」
無悔很聽話,比當日的無恨安靜多了,只是身體很是虛弱,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在胎里時母體一直不安的緣故。
等我走到卧房時,我忽然僵住,而夕姑姑扶我的手似乎也僵住了。
潔白的宣紙,新鮮的墨汁,略嫌虛浮無力的熟悉筆跡,都在無聲地告訴我,這是宇文清新畫的畫兒。
小心地伸出手指,沿著他冰冷的面龐,一點點撫摩著他臉部的輪廓,從額,到眉眼,到挺立的鼻,線條美好柔和的唇,一一撫摩著,低低地一遍遍呼喊:「清,清,清……」
安亦辰?
清,清,你想做什麼?你想做什麼呢?
我茫然地低下頭,才見裙裾拖曳之處,一大片,不知是水,還是血。
我怎麼丟下他一個?
兩年前,宇文清也曾這般抱著無恨走到我跟前,溫和笑著說:「棲情,你生下了一個兒子。」

我靠著棺木,閉著眼睛感覺棺內那個心愛男子的存在,答道:「他不能守我一生,那麼,我便用我的一生來守他吧!亦辰,對不起,是我負了你,違了當年的誓約,又選擇了他。就讓我今生孤獨,來世寂寞,永遠只孤零零的一個人吧!」

我聞到了帕子上隱約傳來的馥郁香味,便是那香味,讓我腳下無力昏沉睡去。可我記得,宇文清那樣柔情似水地在耳邊說著:「情兒,只要你快樂無憂地活著,清這一生,就無悔,也無憾了……」
可我已無法再如當年那般雀躍地投到他的懷裡,溫柔喚一聲,亦辰。
我驚得一坐而起,四下打量時,已覺出自己正身處一輛裝飾考究的馬車之中,四周板壁,均糊了團蝶穿花如意紋紗緞,在轆轆車聲中搖搖晃晃,團蝶栩栩如生,幾欲振翅而去;我穿了輕而軟的裘衣,蓋了白豹皮氈毯,正靠于夕姑姑溫暖而柔軟的懷抱里。
我怔了怔,停止掙扎,喘著氣望向他。
只有一顆暖暖的水滴,無聲地掉落我的掌心,迅速變得冰涼……
濃筆提詞,只寥寥十字:「人生若浮寄,攜手可棲情!」
我的聲音凄厲,並因為喉中迅速湧上的淚水而變得尖細,滿眼都是宇文清清瘦蒼白的容顏,強作安寧的微笑,無措和驚慌如波濤般席捲著我,讓我瞪向安亦辰的目光,似看著生死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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