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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入宮。」雲飛飛直截了當地說，恨恨地瞪住爺爺：「我也不明白，爺爺為什麼要為那種人奔波賣命。」

前夜剛下了雨，幸虧那聖旨是錦帛而非宣紙所制，不然必然早給草叢間的雨水泡得爛了。饒是如此，聖旨上新書的墨汁，還是給水侵潤得有些散開了。雲聰焦急不已，匆忙將聖旨打開，平攤到岸上晾乾。

雲飛飛想了一想，才回答：「我以前喜歡秦楓，覺得見著他便會快樂，如果他死了，我大概也會很傷心。可現在，我若見不著葉子，我看什麼都有葉子的影子，如果他死了，我想我一定活不了。」

「為那昏君辦事，便是輕賤自己！當那狗頭皇帝的妃嬪，更是……更是侮辱了我。他那般卑劣，如何能和我的葉子相提並論？即便讓我當皇后，我也不多瞧他一眼！」雲飛飛狠命地跺著腳，又和圖書將那聖旨抓過，一把甩出，已扔到了窗戶外。

雲飛飛先是啞然，而後黯然，淚落連連，卻冷笑道：「我只是不想雲府輕賤了自己。」

「誰是葉子？」雲淵莫名其妙，他只知道雲飛飛從小喜歡那個油頭粉面的秦楓，啥時鑽出個葉子來？

但今日，爺爺的背影，也顯得單薄了。雲飛飛逃開的這些日子，他必然一面承受司馬澄施予的壓力，一面想念著自己的孫女。

雲淵臉色變了變，而雲聰已跑出廳外，到藤蘿草叢間撿拾聖旨去了。

「是，是葉三公子，葉翔……」雲聰吃吃說著，但提及葉翔時，仍有種說不出的敬意。

可他們很快就發現，他們需要堵的是雲飛飛的嘴，而不是曹公公的嘴。雲飛飛那生怕不惹事的嘴繼續用優美無邪的聲線說著話：「其實不長鬍子也好啊。哪像我https://m.hetubook.com.com爺爺，長了一下巴的鬍子，每天梳都要梳好久。……曹公公，你的孫女幾歲了？應該比我小吧？」

「飛飛，你不能再任性了。」曹公公走了，雲淵竟沒再罵雲飛飛，卻牽住孫女的手，上上下下細細打量：「其實，那你已經長大了，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對不對？」

「你真的喜歡那個葉三公子么？」在無人的小亭坐下，雲淵眯起眼睛，目光從遠遠的天際收回，落到孫女臉龐，卻是平生少有的慈祥。

即便是失敗的英雄，依舊是英雄，出身將門的雲氏，絕不會通過開天夢是否依舊稱霸北周，來品度葉三公子是否值得尊敬。

曹公公好容易被黃金收拾住的難堪立刻狼狽竄出，他伸出他胖圓的指頭，點住雲飛飛，又羞又惱：「你……你這小丫頭！」

即便是末品的采和圖書女，也是皇帝的女人，面子上的禮儀，即便是皇上最信重的弘明殿太監總管，也不得不遵守。何況誰不知這個刁鑽古怪雲飛飛，會不會成為下一個李皇后。小謝妃？皇帝的嗜好，一向會對自己的勝利品寵愛有加。

雲飛飛見祖父鄭重其事地問自己，不由紅了臉，卻很快地點點頭。

雲淵笑了，眉角的魚尾紋頓時捲曲成無數軟軟的弧度。他小心地望著雲飛飛神情，又問道：「可你以前，不是一直對那個秦楓很著迷么？」

皇宮之中，從此不太平了。

雲聰低聲吼道：「為皇上辦事，為朝廷效忠，也是輕賤自己么？何況，你已貴為四品妃嬪了！」

「葉三公子……」雲淵悠悠念著，若有所思，然後牽起雲飛飛的手，長嘆道：「飛飛，再陪爺爺……在花園走走吧。」

不過，皇宮之中，又何時太平過？

那半夜常ｈtｔｐs://ｍ•ｈｅｔu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出現的女子悲泣，遊魂似的纏繞在金碧輝煌的屋宇之中，卻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曉了……

想愛就愛，想說就說，若是矯揉造作，就不是雲飛飛了。

曹公公吞了口氣，趁著雲淵豎起眼睛來責罵雲飛飛時，匆匆向雲聰告辭，一路直抹冷汗。

「爺爺……」雲飛飛傷感地叫著，依舊忍不住帶了些慣常的撒嬌。

婉嬪？皇上憑什麼賜封「婉」字？貞婉賢淑？溫婉秀雅？清婉過人？光想把這些形容詞加在雲飛飛身上，就夠掉一地的雞皮疙瘩了。

雲飛飛立刻笑顏如花；「啊，曹公公，你剛不是宣旨，皇上封了我做婉嬪么？皇上的嬪，是正四品嗎？這是封銜高么？」

雲聰驚道：「丫頭，你可真的瘋了！」

雲飛飛冷笑，她當然不會無知到分不清楚太監與普通男子的差別，但她不樂意，不樂意看到曹公公的笑容，那種www.hetubook.com.com笑容，像透了司馬澄得意而優雅的勝利笑容，讓她恨得心裏如給貓抓過一般難受。

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從小沒有父母，卻並不孤單，因為永遠有爺爺粗壯有力的身軀守護著她，如同一面那不可破的銅牆鐵壁。

雲聰匆忙將下人盡情譴開，怒道：「飛飛，便是你不想活，還想雲府一門大小陪你死嗎？」

雲飛飛只見雲淵往日里如刺蝟般的鬚髮，今日特別的垂順，似給熨斗熨過一般，軟軟的趴在頭部和下巴上，卻讓平常粗獷結實的面孔，顯出幾分柔和甚至蕭索來。額際眼角，有很多深深淺淺的皺紋，悄然伸展著，讓雲飛飛忽然想起，爺爺的年紀，已經很大了。

雲淵如小時候一般，攙起紫蘿的手，慢慢出了廳，台階而下。階下，是大叢的牡丹，姚黃魏紫，已謝了一大片落紅，猶有在花枝亂顫的，竭力抓住春天的尾巴，展現最後的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