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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中轟轟的響，身子一點點地發軟發虛，連眼睛都似給震驚成模糊一片了。只覺著涔涔冷汗下來，胸口越憋悶，一跤跌倒在椅子中，說不出話來。

吟容端了一盆熱水，流著淚走進來，一邊替我擦洗著身子，一邊說著話。

她臨走時的那聲啼哭，我倒隱隱約約聽到了，彷彿心裏還嘆了口氣，只覺眼皮越來越沉，再說不出是暈是累還是乏，已經慢慢失去了意識。

吟容淚水如雨傾下，卻笑得如瘋子一般，道：「你剛才自己也說了，當初，你本可以硬把我從蘇勖手裡帶走，你發起怒來，蘇勖無論如何也不會有攔你的勇氣。可你卻沒有！你只告訴我，你儘力了！你真的儘力了嗎？我向你求救，你不痛不癢地跟蘇勖交涉了幾句，就算完了？」

另一雙眼睛浮了上來，月光下，星子般閃亮，卻是蘇勖。他清雅地拂著石青的袍子，悠悠道：「容三小姐，何必自苦如此？」

「書兒，書兒！」

李元昌吃痛，叫了一聲，鬆開了手，我趁機連滾帶爬，葡伏著踉蹌著向屋外搶去。

這一覺似乎很長，做了許許多多的夢，甚至比我入大唐ｍ.ｈeｔｕｂoｏｋ.coｍ•ｃoｍ以來所有的夢加起來還多。

我懷疑我方才吃的茶之中，已然動過手腳，我被李元昌如貓狗一樣拖在地上時，居然沒有一絲力氣掙扎，而手腕，已經給他捏得快要斷了。

那人卻聽不見我的話，焦急地問：「容書兒，你在說什麼？你在說什麼？容書兒？你醒來，容書兒！」

不是我的東方清遙。我垂下了手。

我已顧不得想漢王和梅絡絡也有什麼舊年陳帳，努力地仰起我的頭，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狠狠一口咬在漢王手上。

不，不，我想逃開，我不想再在那個如水的眸子里沉醉。

我也很想聽聽她對於自己的恩將仇報有什麼解釋，可我竭力豎起耳朵，也聽不清她在說什麼，我試圖挪動一下自己的身軀，倒也微微動了一下，可感覺已經全然的麻木，彷彿那身體已不屬於我自己。

那吟容幫我洗了身子，換了衣裳，又開始叫我。

我還是木然，木然瞪著眼睛，看著那有些發黃的帳幔，覺不出痛，覺不出恨，甚至覺不出有人來到我身邊。

但抬眼時，卻白茫茫的一片，全然是雪地。和_圖_書母親、祖母和景謙正圍在一堆篝火旁，談著什麼事，我知道他們一定在談我，談我在哪裡，談我過得怎樣，所以我掙扎也叫喚他們。

來不及等我發出慘叫，李元昌已經撕扯開我的衣裳，野豬般拱了上來。

我張開嘴，叫著清遙的名字。

那廂吟容向漢王垂淚道：「容三小姐身子弱，比不得賤妾們蒲柳之軀，請王爺憐惜些則個！」

只有一個人，永遠連名帶姓地叫我。那個有著鋼鐵般的手腕和鋼鐵般的肌肉的劍客，紇干承基。

吟容立起身來，獃獃看著我，使勁咬著嘴唇，強忍著什麼，卻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掩面跑了出去。

東方清遙？是清遙么？他終於找來了？

我抬頭向月，月光如水，千年依舊。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可月影徘徊里，當年的伊人何在？

水裡一片雪白，而且冰冷，冰冷地掩住了我的鼻和眼；我使勁掙扎，掙扎，終於探出了頭，透了一口氣。

終於那個禽獸吐了一口氣，軟了下來，才看著被自己強|暴得失去人形遍體狼藉的美人，發出一聲得意而滿足的笑，又捏了一和_圖_書把美人的臉蛋，道：「小美人，舒服了吧！下一次，本王會讓你更舒服！」他伸了個懶腰，起身披衣而去。

開始，我還能聽到自己在痛哭，在哀嚎，在求救，在呼喚：「清遙，清遙，快救我，清遙，絡絡！」

李元昌面色猙獰，一手捏住我的下巴，一手已如蒲扇般罩了下來，清脆狠厲的兩個耳光啪啪打在我臉上。我的耳朵一陣嗡嗡作響，嘴角已有一串鹹鹹的液體流下，帶著發苦的血腥氣。

先是三夫人和容畫兒，這兩個人我入京后都快忘了，可在夢中，她們分明就在我身邊，計議著怎樣對付我；容畫兒笑容可掬地走過來，伸手一推，我便掉在水裡；

一直有人在叫，叫我么？我沒死么？我還活著么？我是雲溪月？還是容書兒？

可他們卻不理我，還在談著，談著，滿面愁容；他們的旁邊，一大片的雪浪從山頂洶湧而下，直撲而來；我要想跑開，身子卻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又是一大片的雪白，將我淹沒。

我伸出手，竭力去摸那人的臉。臉上很光滑，卻濕漉漉的。是淚？還是汗？

吟容忙與小喜退了出去，她那隻蒼白的手，和*圖*書居然沒有忘記將門反手掩上。

聽得身後有人嘆息，一回頭，絡絡正用她嬌小柔軟的身子湊過來，格格笑著抱住我，道：「書兒，如果我是男人，我娶了你，才輪不著別人哩。」

她看我的眼神有些憐憫，有些愧疚，又有些說不出的嫉妒，她的嘴一張一合，顯然是說著什麼給我聽。

這時頭皮一緊，劇痛從萬縷青絲的根處瘋狂傳來。我慘叫著，被李元昌狠拽住一頭烏髮，眼看著珠花寶釵伴著掉下的青絲零落一地，被一路拖到床邊，如同一樣待宰的羊羔一般扔在床上。

我猛地記起這人是誰了。

李元昌肥胖的身軀卻甚是靈巧，居然很快閃開了我無力的一擊，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將我拖向客廳裡間，道：「如果你不是容錦城的女兒，只怕沒那麼有味道哩！當年那個梅絡絡，我和李道宗都瞧上了，卻便宜了容錦城那老兒！也罷，想那梅絡絡，也沒你這般鮮嫩吧！」

那具原來雪白無瑕的軀體已經滿是青紫的傷痕，那張原本清靈的臉已全然是痴獃般的木然，嘴角掛著血，眼睛瞪得極大，卻空洞而茫然，不知道痛，不知道叫，不知道恨。

面對著如m.ｈetｕｂooｋ•coｍ.ｃom大山般壓來的李元昌，我的周身都被一陣陣恐懼浸蝕著，冰冷的手，觸著了尚是滾燙的茶。我提了過來，狠狠扔向這頭畜生，竭盡全力叫道：「我是皇上故人之女，你敢拿我怎樣？」

我竭力睜開眼睛，只覺出正在一人懷抱之中，溫暖柔軟，卻在顫抖著。

李元昌哈哈笑著，一把將她推開，喝道：「怎樣憐惜女人，難道還要你教我？」

只是很奇怪，紇干承基的胸懷，什麼時候也能變得那麼柔軟溫暖？

我窒息著，正想著我死了算了，可一回頭，已身在我書苑的屋子裡，蝶戀花的帳幔微晃著，清遙的眸子溫柔如水，喃喃跟我說：「書兒，等到成親那天，我就要了你……洞房花燭后，老夫人是要驗紅的。」

那具容書兒的軀體，已經不再潔凈不再美麗不再無瑕，可我那逸出的一縷幽魂，居然還是慢慢又飄回了那具身體，全然不由我做主。也許，除了容書兒的身體，我這個異世的靈魂，已無從寄居。

她的口形，分明應該是在叫我書兒姐姐，可我就是聽不見，我竭力去聽，把眼睛越睜越大，可我還是聽不見。我的世界，已經與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絕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