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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氣飛出老遠，回頭再看蒼靈墟時，在震耳欲聾的滔天大浪中已經沒得只剩了寥寥山尖；再幾波大浪襲過，便連山尖也沒了。

我便歪著頭向他微笑，「那我會不會和蓮花一樣，在秋天凋謝？」

我誠心誠意地祈禱他行錯了方向，跑到大海深處再也回不來……

我抱著肩，嘆道：「真冷！」

我猶在細細體會東華帝君那句「心懷殺機」之意，此時立足不住，方才悟出東華帝君不打算留著這蒼靈墟了。

離開了被施過術法的東華台，此時依然初秋的天氣，本沒有這樣冷。但我嘆一聲冷，終於打破了相顧無言的沉悶和尷尬。

白狼蹦到我跟前，兩隻「爪子」搭到我肩上，樂得高叫道：「還能是什麼丹？成妖的丹！成仙的丹！你看，你看，我是妖了！我是能飛來飛去上天入地的妖了！」

比白狼還要可怕十倍還要討厭百倍的景予……

——不對，應該說是他，他就是白狼……

景予凝視著我，然後淡淡一笑，「不會的，菱角兒。便是謝了，尚有來年春天。」

白狼已經開心得摸不著南北，繞著我和景予不斷地飛著，轉著，手舞足蹈地一會兒站起，一會兒趴下，興奮得嗷嗷直叫。

而我已經看得眼珠子差點掉和_圖_書下來……

大地在飄搖，偌大的蒼靈墟竟如風中落葉般不堪一擊。

我看著這頭平步青雲一步成妖的狼，繼續揉著鼻子，嘆道：「你去了天界，你老婆孩子怎麼辦？」

東華帝君肯給我仙蓮，自然不會只是因為和太乙天尊賭氣。

景予腳下猛地一滑，長天劍失了平衡，在半空打了個旋，一頭栽了下去。

它們原住在遠離塵世的蒼靈墟，並沒什麼機會禍害人間。如今蒼靈墟一毀，能逃的說不準便逃到了凡間，傷害無辜百姓；不能逃的小怪們自然是得永遠留在這裏了，可憐它們始終呆在蒼靈墟，雖未害過一人，也難免送了命。

我吸著氣，笑道：「原來多叫幾聲青嵐仙友竟會有這等好處！東華帝君送你的到底是什麼丹？」

山在吼，水在嘯，千尺驚濤人立而起，直衝碧空，然後獰笑著撲向蒼靈墟湎。

我正要衝下去救它時，忽見白狼身形閃過大團白光，然後左右搖擺一陣，便顫巍巍地飛了上來……

人都道此處是東華帝君修仙之處，他必定頗有感情，對此地一草一木都當珍而重之；可惜曾在此地追隨他的愛徒墮入凡塵，遂由得蒼靈墟頹廢為妖孽橫行之魔域；如今更因朝歌上仙的這一世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此死去，傷感之中連蒼靈墟也不願留著了……

「……」

這回景予鎮靜了許多，只是定睛看著它。

我嫌惡地掩著鼻，悻然道：「你要上天？還是妖啊，不是仙！天尊們一巴掌把你拍成肉醬喂狗！」

景予聽得臉都綠了，我聽得也未必高興到哪裡去。而白狼壓根兒就不管。

我倒吸了口氣。

它是白狼？！

正沉吟之際，白狼嘆道：「可惜青嵐仙友心心念念都是一夕姑娘，白白辜負了東華帝君的一番深情……」

白狼便奇怪地看向我，「怎麼？我哪裡說錯了？男人喜歡男人不是常有的事？嗯，朝歌上仙歷劫回去，我得想法撮合撮合才行……實在不成，三人行也是可以的嘛！」

完全未脫凡體、只會些粗淺輕功卻不會御劍行雲的白狼，踩著朵半黃不赤灰不溜丟的雲彩自個兒飛了上來……

這頭見利忘義的白狼，不管我多麼尷尬多麼無助，就這樣離開了我，留了我一個人和景予相處。

我再不能因為白狼曾長著副狼的身體便把他當成狼了。也許我從來不應該把他當成狼，他的魂魄本就是人的魂魄。都怪這該死的景予，要送我座騎便送個好端端的座騎給我，為什麼送個男和圖書人給我當座騎？

白狼還沒有說話，景予已飛快奔上前，伸手握了他的手，猛地把他從我肩膀拽開，冷著臉道：「自然老的老，死的死……閻王爺不敢拿你怎麼樣，轉頭把你老婆孩子丟到畜生道里當牛當馬也說不定。」

人在半空，更能把下方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景予立於我身側，默默地打量著我，然後道：「蓮花多是夏日盛開，也許你沾了些蓮的習性，所以格外怕冷吧？」

飛上來的不是白狼，而是一個白髮男子，三十上下年紀，身材高大，模樣雄武，顧盼生威……

我愕然看向它，「你……你說什麼？」

蒼靈墟崩毀之際，只顧趕緊兒奔逃，景予披在我肩上的氅衣早已不知掉落到哪裡去了。

白狼的「爪子」在我肩上撓了好一會兒，才醒悟出他的前腳已經變成了手，立刻改撓為捏，揉捏著我肩膀手臂，笑嘻嘻道：「現在上了不天，等朝歌上仙回了天界，還怕我上不了天？東華帝君金口一開，雷神也不敢打我呀！」

景予修為甚高，很快穩住身形站定；而他旁邊的白狼卻大叫著「青嵐仙友救我……」，「嗖」地掉向大海。

他既看重青嵐，自然希望完成其未競遺願。

可憑我怎麼暗自腹誹，白狼的身影還ｍ.ｈeｔｕｂｏｏk.com.ｃｏｍ是離我越來越遠，轉眼和蒼靈墟一樣消失在我眼前。

東華帝君威霸酷殺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不知道這算不算安慰。

我將仙蓮小心收好，對那呆而痴情的青嵐同樣感念萬分，吧道：「是啊，看來帝君也是個性情中人。便是救我，大約也是青嵐的緣故吧！」

看那架勢，不久之後，整個蒼靈墟連同這湖都將被海水吞沒，甚至可能會在東華帝君的一怒之威下永不見天日淋。

白狼被當頭澆了盆冷水，總算稍稍掃了興緻，像狼一樣趴下身伸著舌頭喘息片刻，才重又站起，說道：「你說得甚有道理，甚有道理。想我娘子年輕時那般如花似玉的一個美人，轉世成牛馬多可惜！不如我現在便去教她些修仙之道，或許便能延年益壽……便是投胎輪迴也不致給人欺負……」

這也是我和景予猜得榮枯藤失效是因為東華帝君后，一再提及青嵐的原因。

他說著，又在空中縱了兩縱，沖我叫道：「姑娘，既然你得了仙蓮，暫時也不用我保護你了吧？我先回家看看我老婆孩子，隔些日子回崑崙找你吧！——想來你得了東華帝君的仙蓮，再見面時，你也一定修為大增，法力高強，橫掃妖魔兩界，把景予打得落花流水……」

地動山搖和_圖_書后的天空灰白冷暗，海潮漸漸沉寂，海色是幽深的藍，綿延而深邃地鋪展著，微鹹的海風清冷而孤寞。我無端端地打了個寒噤，不明白站在這曠遠遼闊的大海之上，為什麼我會覺得沉悶甚至苦澀。

白狼高站于景予的長天劍上，感慨道：「東華帝君待青嵐仙友真是情深意重啊！」

原來我們休息過的樹屋已經被海水吞噬，而我們剛剛離去的東華台竟在頃刻間四分五裂，緩緩沉下湖水……

如果這時，青嵐還能出來救它，可真是見了鬼了！

我才得了仙蓮，這一世算是重新有了生的希望，自然不會留在這裏為蒼靈墟陪葬，急忙御了秋水劍，急急升空向遠方奔去。

此刻他歸心似箭，又能身形似箭，未等話說完，便已像離弦之箭般往另一個方向衝去。

而不論他行向哪裡，終究是離開了我。

自昨夜東華一縷神識滌盡此地魔氣，大大小小的山精水怪無不懼怕，已經趁夜逃了大半。如今看著情勢不對，只要有能耐逃走的都已飛天而起，不要命地奔往海中，向內陸方向遁去；而如那些食肉藤或尚未成精成怪的小妖小魔，卻只能在悲號哭泣里等著它們的沒頂之災了。

而海水仍在奔騰怒嘯，翻湧的巨浪看得我陣陣頭暈，腳下的秋水劍都有些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