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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上仙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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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半夜天,挑燈看,我心換君心(四)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半夜天,挑燈看,我心換君心(四)

低垂的模樣靜謐而美好,每每叫我看得魄動神馳。
很想再撫一撫他濃黑的長睫。
我嘆道:「傻狼啊,我元氣散盡,便是重做蓮身,也沒法變回人啦!」
白狼道:「好,我帶你走。」
仙蓮乃東華帝君座下蓮台所化,又有帝君親注法力,想來他不但可以複原如初,更可因仙蓮之力修為大增,更上層樓。
這三生客棧,真是個幸福的名字。
這等古遠澄澈的氣息,在青嵐臨死前東華帝君神識出現之時也曾出現過。而白狼受東華帝君靈力相助才一躍成為妖靈,對這氣息自然再熟悉不過。
他依然靜靜地卧著。
白狼道:「我不嫌姑娘丑,我只怕姑娘會變成一堆枯荷敗葉。」
再不知我那張自負美貌的面龐,此時又已枯乾成什麼模樣。
白狼見我支持不住,急急飛落地面,把我放到地上,問道:「姑娘,你覺得怎樣了?」
白狼接過項圈,綠熒熒的眼睛里滿是淚水。
剛我為他掉了一滴淚,他居然這麼快還了回來。
我笑道:「你跟我三十年,我什麼好東西也沒能給你。好容易拿到一個你喜歡的,還被我折騰成這個樣子。下回找主人時,記得找個細緻能幹的。嗯,青嵐仙友便不錯。」
我轉頭問白狼:「這獃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若找不到我,便會一直記掛著我,一直忘不了我,一直記得他愛著一個崑崙女仙叫菱角兒,生得傾國傾城,絕世無雙。大白,你說,這是不是個好主意?哈哈哈……」
白狼喉間滾出一兩個慘痛的音節,卻聽不出是在哭嚎還是在說話。
不但沒有笑,他的模樣似乎快要哭出聲了。
快到門口時,忽然聽到綿綿一聲驚叫:「景予哥哥!」
不知什麼時候,白狼已經化出原形,卻比原先高大威猛數倍,油滑的毛色煜煜生輝。他把我馱在背上,縱身而起,踏起灰雲,高聲道:「我老狼在塵世跌摸滾爬幾十年,別的不知,義字怎麼寫還是知道的!我堂堂男兒,頂天立地,怎能棄主于不顧?姑娘,你放心,我這便帶你回崑崙。仙蓮沒有了,還是尋常的蓮嘛!我找皚東仙尊幫你重做一副蓮身,一定還能支持些日子的!」
四周滿是清瑩明潔的仙靈之氣,連窗外都已亮如白晝,花草萬物一凈如洗。
我便笑了笑,在白狼的扶攜下,蹣跚著慢慢走向門外。
抬眼向四周打量了下,我指住左近一片竹林,說道:「大白,你把我丟在那裡,便自己走吧!」
我笑道:「我已辜https://www.hetubook.com.com負了師父兩百年的教養之恩,又怎樣再連累他?至於魔帝,我葉菱一生磊落,焉能為苟且偷生認賊作父?大白,便是我有魔根,也不許你這樣小瞧我。」
這麼順從聽話的白狼,真讓人不適應,好生無趣。
我笑道:「總算大白不嫌我丑。」
若如我也能有前世、今生和來世,那該多好。
白狼不答,只是踏著雲,奮勇向前飛行。
只是,他的眼角,正悄無聲息地滑下一滴晶瑩的淚水。
「姑娘,我不小瞧你,我不小瞧你……」
至少如一夕和青嵐般,有個來世可以冀望……
白狼抱住我,哭道:「青嵐仙友雖好,便總不如我家葉姑娘好。若是葉姑娘能安然逃過此劫,老狼情願一直做葉姑娘的坐騎,再不離開。」
「是啊,深山野林的,變成什麼模樣都不致驚嚇到別人。話說這竹林倒還雅緻,有些像當年我撿到小雪的閬苑竹林。」
我只覺我這勉強站立著的身體越來越像冬日池子里的敗荷,給不知哪裡的冷風吹得陣陣哆嗦,再感覺不出半點暖意。
我點點頭,「那你把我送到外面林木深些的地方便離去吧!時日久了,那枯荷敗葉便隨風化了,不會驚嚇到你。」
白狼喃喃地說和*圖*書著,忽哭叫道,「可是姑娘,老狼想陪著你,一直陪著你……老狼不想你死,更不想你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白狼頓了頓,忽叫道:「我不幫!我不幫!景予死不了,你卻快死了!不對……你會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姑娘,你……你快想想法子,把那仙蓮拿出來,我去找皚東仙尊,我去找魔帝……他們一定能救你,一定能救你!」
景予,咱倆扯平了!
可我怕我乾枯的手指破壞了那樣的靜謐和美好。
我從小修習的崑崙仙術,屬於太乙天尊一脈;能和東華帝君扯上關係,便只有仙蓮了漭。
我泠然而笑,悠悠道:「我和景予之間,還輪不到第三個人來代說一個謝字,綿綿姑娘別太抬舉了自己!」
我終是縮回了手,嘆道:「不想的事多著呢,便是天尊們也未必能事事遂心,何況我們?不幫景予也沒關係,仙蓮之力自會慢慢行開,不過醒得晚些而已。」
「丟……丟了你?」
他終於敢壯著膽子,輕輕扶住我。
我說不出是寬慰還是傷感,向他輕輕道:「景予,我走了。你不許忘了我。否則,我不饒你。」
話未了,只覺身子一輕,已經伏于寬闊的狼背。
我頓了頓,便道:「你不回答,我便當你默認了!記住,不和圖書許忘了我,不許喜歡別人!」
白狼踏著他灰不溜丟的雲彩,帶了我一氣奔出好遠,猶見三生客棧的方向亮如白晝,仙氣浮動,想必連玄冥城的人也難免要驚動了。好在那個綿綿能與景予交往,想來在魔界的地位不會低,我也不用太過憂心。
看著自己花白的頭髮,我好生抑鬱,「丑成這樣,我自己瞧著都厭煩,自然也不能讓景予瞧見。」
返身再去看了一眼景予。
他正被仙蓮之力控制,根本沒有意識,自然不可能應我。
「姑娘……」
我努力笑得很大聲,笑得差點又沒摔地上去,可惜白狼沒有笑。
「我么,我當然也得走啦!」

連忙回頭時,只見景予依然卧在床上,無聲無息,分明還是昏睡之中。
好容易顫巍巍站起了身,我坐在床沿,枯乾的手再去摸一摸景予的面龐。
我微笑著向白狼道:「我沒力氣了。綿綿姑娘修的是魔,恐怕不適合救人;你出手幫景予行開仙蓮之力吧!」
我疲憊地闔了眼,輕聲道:「胡說,大白堂堂男兒,頂天立地,怎能做我的座騎……」
無奈地嘆息一聲,我向綿綿道:「這回就便宜你了。回頭景予醒了,你就告訴他,是你師父救了他,別提到我。就讓他以為我只是走了,逃了,藏www•hetubook.com.com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綿綿漂亮的眼眸忐忑地盯著我,此時走到我跟前,輕聲道:「姐姐,謝謝了!」
我微笑著在懷中掏摸半晌,才掏出個項圈來,遞給他道:「前兒在九尾狐那裡閑著沒事,記起你喜歡一夕的鳳骨舍利,便把它改成了一個大大的狼項圈,卻忘了你已經不是狼了。近來每每想改,卻沒那時間和精力了。等回頭你找到了你娘子,讓你娘子幫你改吧!」
綿綿噎住,便怯怯地看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的臉色愈發地好,周身被如煙如霧的一層仙靈之氣包圍,寶光繚繞,祥雲輕裹。
如果註定結果是分離,我希望我是你生命里最美麗的過客。短短兩百年,卻永生永世,鏤刻心間。
白狼道:「是,他會醒來,而且……還會因禍得福。可姑娘怎麼辦呢?」
我道:「沒什麼。大約……快要死了吧?」
猜到也好。
我憂心的是,我的腿越來越像快要折斷的荷葉梗兒,實在是站不住了,終於軟倒在白狼的臂腕間。
而白狼將四周一打量,已經悟了過來:「姑娘,你……你用了那仙蓮?」
但他說道:「嗯,姑娘說是好主意,一定是個好主意。」
我的手指如幾截快要散落的枯枝,他的面龐卻越發瑩潤,漸漸恢複原本如玉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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