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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九重春意嫵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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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龍翔虎潛,狂客閑問鼎

第十六章 龍翔虎潛,狂客閑問鼎

侍奉他吃了晚膳,看他在一邊閱覽公文,我便讓九兒又點了盞五枝的油燈,坐在窗邊繼續我的活計。
我支起身,望向帳外搖曳的一盞小燈,問道:「什麼時辰了?」
我再也禁受不住,喘息著試圖去回應吸吮他的唇舌時,他終於也發出一聲低低地呻|吟,緩緩侵入我體內。
他卻笑了起來,眼底閃爍著溫柔的光芒,背對著小小的燈盞,連那剛硬的五官也柔潤起來。
唐天重並不挑剔,照常吃了飯,便吩咐預備洗漱就寢。
何況,我不過一介弱女子,他們兄弟這樣的皇權之爭,原該有多遠就躲多遠。
他皺了皺眉,一側身,也背著我向外躺著,片刻之後便傳出均勻的呼吸。
唐天重驀地回頭,驚愕地望著我手中剪開的香囊,怒喝道:「寧清嫵,你!」
也許,從被帶到攝政王府的那一天,我便已放棄了那個夢想,只是終究放不下庄碧嵐而已。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也不驚訝,待侍女們退開,便去為他寬衣解帶。
這般連著趕工,到第二天傍晚的時候,香囊終於做好,深藍錦地素紫包邊,繡的卻是仙獸白虎,綴著黑色的斑紋,漾著紫色的瑞光,爪牙鋒銳,昂首傲視,氣勢逼人,栩栩如生,絕對算是綉品中的上品了。
我實在怕連這個希望也如泡沫般幻滅,我不得不以我的行動告訴唐天重,我有多麼看重他的許諾。
我握緊香囊,嗅著那隱約可辨的屬於庄碧嵐的淡淡氣息,心頭一陣陣地絞痛,再也忍耐不住,伏在枕衾間無聲抽泣。
「侯爺。」我紅了臉望著他。
無雙轉身,從鏡匣里取出一塊絲帳包成的小包,低聲道:「侯爺……像是有些不痛快,早上起身手裡便抓著這個,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拿了剪子就剪成這樣了,連早膳都沒吃便出門去了。」
如果不是那和唐天重頗有幾分神似的面孔,我真的看不出這人居然是傳說中南征北討輔助大周幼主打下這半壁江山的攝政王唐承朔。
我鬆了口氣,這才睡得安穩。
我垂下頭,狠狠吞下喉間湧上的不甘和淚水,隨手推開窗戶,將香囊擲到外面蓮池中,仰頭向他一笑,「我服侍侯爺安寢吧!」
我抬手取過剪子,在九兒的驚呼聲中,咔嚓一聲,已將那被唐天重一口否決的香囊剪作兩半。
已經漸漸熟悉他的體息,我不再像前晚那般緊張,他也極耐心,含情的眼眸,溫柔的親吻和細緻的撫摩讓我一度疑心,這人究竟是不是那個從沙場拼殺出一身冷傲的蓋世梟雄。
讓無雙取來龍腦、薄荷、鬱金香等香料填上,再綴上一串淺金色的流蘇,便是幾近完美的一隻香囊了。
那麼,攝政王唐承朔病重便不是謠傳,他的確因為攝政王的病,才打算拖個一兩天再放人。
望著這個和我剛剛有著肌膚之親的男子,我向後蜷了蜷身體,下意識地離他更遠些。
侍立旁邊的一位年長姬妾已笑了起來,「怪不得天重疼她,果然是個可人疼的孩子。瞧瞧,一句話沒和王爺辯,卻說了這麼一通天時人和的道理來,真是個難得的懂事孩子。」
無雙只怕我緊張,一邊幫我預備衣裙,一邊笑道:「王爺對家裡人再好不過,就是對下人也和氣得很。姑娘模樣性格在這裏呢,還怕王爺不喜歡?」
他答應得爽快,我反倒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傻了般怔怔地望著他。
他的兩腮已瘦得凹陷下去,滿是皺紋的皮膚黯淡灰白,眉梢眼角果然如無雙所說的那般,看著十分和藹可親,並覺不出唐天重那種咄咄逼人令人敬而遠之的氣勢。
我提起的針線久久不能落下,耳邊又記起他昨晚說的話。
唐承朔緩了過來,低頭瞧見我在服侍,皺眉問道:「你這丫頭,怎會按蹺之術?」
我一把拽過香囊,飛快地塞到枕下,拿被子蒙了頭,再也懶得看他一眼。
唐天重沉默了好久,才道:「你就不問問,他為什麼還你這香囊嗎?」
其實唐天重真的很懂心理戰術。
我看向唐天重,想來連眼神也開始冷了。
「哦?」
在我還是寧府捧在掌心的大小姐時,父親逢著陰雨天便腰腿酸痛,說是陳年舊傷作祟,特地請了有著按蹺絕技的老大夫在家,每日循經走穴加以推拿按摩。我閑來沒事,也便跟在後面學著,等那老大夫告老還鄉時,我的手藝也算出了師,每每為父親按蹺,總是備受讚賞。後來入了宮,杜太後有風濕痹症,我用按蹺之術每日兩次為她調理,感覺比她每日吃藥的效果還要好些。
九兒輕呼一聲,便要來看,我忙擺擺手,將綻出血珠子的手指在唇里吮了吮,吐去血水,挺了挺墜疼的腰,繼續刺繡。
「傷口早不疼了,沒事。」我答完了,才覺出他眼神古怪,猛地悟了過https://m.hetubook.com.com來,頓時臉上作燒,低了頭不說話。
他既對我做的飯菜並不感興趣,我也就懶得再做了,甚至連什麼菜式都懶得看,默默地趴在窗欞上看著外面漸漸飄搖的秋色出神。
我垂著眼瞼,溫順答道:「妾身小字清嫵。」
這晚許久都沒法入睡,眼看窗口透過朦朧的一抹淡白,才揉著疼痛的雙眼模糊睡去。
「是,先父寧秉瑜。」
身畔從唐天祺以下,包括那些侍姬們,無不驚慌起來,急急地奔走著,拿葯的拿葯,拿水的拿水,順氣的順氣,好不容易才見唐承朔安靜下來,虛弱了般倒在榻上,喃喃地念叨,「這孩子,這孩子……」
他說著,半睜著眼睛,目光往我身上一掃,即便是在病中,那等凌厲鋒銳已與唐天重並無二致了。
他正疲乏地望著我,見我驚惶,立刻舒展了眉眼,淡淡笑道:「是我,繼續睡吧。」
直到現在,我都認定唐天霄是我多少年來難得交到的一個好友,與身份地位無關,與貧賤富貴無關。
吃罷午膳,我正想著要不要讓無雙打聽下唐承朔的病況時,外邊居然有人前來通稟,說攝政王要見我。
唐天祺笑道:「父親,這話可不對了,難道咱家這位美人就不是千金小姐了?」
神魂顛倒,欲|仙|欲|死。
從花開到花落的日子,總等不到他。
他這是在嘲諷,即便我心有所屬,也不得不屈服於他,在他的身下婉轉承歡嗎?
倦倦地轉動眼眸,看到晃在眼前的物事,赤燒的肌膚瞬間冷了下去。
我笑了笑,輕聲答道:「快綉好了。」
唐承朔點頭,側了側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讓我按捏著,說道:「若是寧將軍的女兒,何止千金,萬金也難求了。」
我和庄碧嵐俱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他繼續囚著庄碧嵐,我也無可奈何,只能被他禁錮在蓮池之中,成為他連名分都沒有的侍姬。
眼中有滾熱的液體湧出,我忙咬住唇,將臉龐往枕上埋得更緊些,再不願唐天重發現我在落淚。
無雙回到屋裡時,已沮喪得快哭出來,「侯爺生氣了,說晚上住回書房去。」
他一掌擊在榻畔案几上,已喑啞地咳嗽起來,然後兩隻手都用力按到胸前,一臉痛苦地大口喘著氣,在榻上輾轉翻滾。
他,會是那狷狂冷傲不可一世誓將天下踩在腳下的唐天重?
其實已是兩瓣小小的碎片而已,透著朦朧的燈光,依稀見它們在荷葉底下起伏著,悄無聲息地在夜風中隨波逐流,再不知會流到怎樣骯髒的地方腐蝕湮滅。
無雙見我什麼抱怨也沒說,倒也驚訝,連聲應了,自去收拾不提。
我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答道:「貔貅,又叫天祿,傳說可以辟邪。」
唐天重每日四更天便要去朝中議事,自是一早便會起床。我模糊覺出他起身,只往後更蜷緊了些,努力將自己縮到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中去。
他的唇頓時揚起,明朗的笑容極其燦爛,讓我一時炫感,以為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我照實答道:「先父也是從刀兵里過來的武將,每每身體不適,我便和當時的名醫學會了這個,盼著舊傷發作時能為他稍減痛楚。」
猶豫片刻,我匆匆將碎片包起,塞回無雙手中,說道:「剪就剪了吧,原也沒什麼。去幫我找些顏色清淡些的錦緞碎料來,預備好無色絲線,我要做東西。」
我不曉得這話中有多少的敷衍之意,但如果關係到攝政王唐承朔,已經不是簡單的父慈子孝了。上至太后皇帝,下至朝臣百姓,不知多少雙眼睛看著攝政王府的動靜。兒女私情被撇到一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做到你認為好為止,做到你可以放走庄碧嵐為止。
唐天祺不解地嘖嘖嘴,望望我,又望望他父親,說道:「那位寧將軍,不是我們大周的將軍吧?記得這位名將,手上可染了不少我們大周將士的鮮血呢!」
唐天重被我看得微微眯了眯眼,才道:「這是庄碧嵐讓我轉交你的,我沒道理留著。」
「是嗎?」唐天重專註地望著我,慢慢答道,「你難道就不覺得,我比唐天霄那小子更適合成為大周之主嗎?」
無雙已驚呼著追了出去。
唐承朔驀地坐起身來,盯住我道:「你是說,天霄早已知道天重要找的是你,有意……」
想這唐承朔一生在征戰殺伐中度過,年未六旬已病成這樣,大半還是一身舊傷引發。為他按蹺一時也許不會有效,但對疏通經絡、氣血周流必有益處。
「並蒂蓮!」
榻上卧著一瘦骨伶仃的老年男子,包裹著鬆軟的青金色綢衣,未束衣帶,連花白的頭髮也只是松垮地系在腦後。
侍女笑道:「哪會聽錯?攝政王就是要見住在蓮池的清姑娘,聽和*圖*書說怕人不明白,還特地加了一句,就是侯爺心坎上的那位清姑娘。」
果然坐得太久,手指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再也等不到他。
我聽他說了句很好,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忽然便鬆弛下來,但轉而聽到他後面的話,一時又被震住。
「你也給我綉個香囊吧!若也能繡得這般精緻,我便放了庄碧嵐。」
我下意識地便想反駁,告訴他唐天霄並非外表那樣無能,韜光養晦下的雄才偉略未必輸於他唐天重。
我瞪她一眼,擇了件靛青色黛紫鑲邊高腰襦裙穿了,披了條淺紫色的披帛,便帶了無雙,隨著來人徑自出了蓮湖,去見唐承朔。
唐天重不答,快步走到窗邊,低頭瞧那掉在水中的香囊。
同時站在權利巔峰,同樣有著利害關係,唐天霄從不在我面前掩飾他的悲喜恨怒,也不掩飾他對我的包容和愛惜,我同樣也不曾在他面前掩飾過自己的心事。這種彼此間的了解和體諒,讓我,也許也讓他,在旋渦密布的深宮,並不覺得太過孤單。
吩咐九兒沏一盞釅釅的濃茶來,我喝了兩口提提神,振足精神,繼續做活。
「不用了。」唐天重似乎怕我又要去剪那香囊,急急地將手往後一縮,已將香囊放到自己枕下,「這個便很好。你若閑了,再幫我綉個有龍的也一樣。嗯,不妨也綉個有鳳的,你自己戴著也好。」
沿了蔓著青蔥薔薇枝的抄手游廊,我走到院前的垂花門前,便有侍女急急過去通稟。不多時,便見探病的男子和服侍的小廝都退避開去,待我被迎進去時,只剩了唐天重的弟弟唐天祺和幾名華衣麗服的侍姬圍在窗下一軟榻前。
唐承朔指了指自己的右肩,道:「青州那一戰,他一槍差點兒把我肩胛骨刺穿,不過他也沒落著好處,也被我砍了兩刀。那是……三四年前的事吧?聽說不久便因舊創複發,死在軍中了。真是……可惜。」
「這時上古神獸,龍頭,馬身,麟腳,其狀若獅,最是威武兇猛,侯爺佩著,必定合適。」
無雙曾說唐天重極少讓姬妾侍寢,只怕也猜錯了。這方面,他絕對是箇中高手,竟迫得我不得不像在現實中那樣臣服於他,由著他帶著我從天堂到地獄,從絕崖到深淵,用天懸地隔的落差,來證實他操控我情慾的能力。
我品度其意,必是將我當做了紅顏禍水之流,垂眸答道:「古來末世昏君,以天下為一己之私,恨不能將天下美人聚集於囊中,稍有違拗,不惜血流成河,生靈塗炭,枉自令民心不穩,朝臣心寒。南楚滅國,不在於大周南伐,而在於自身失於修持,朽木中空,方才自取滅亡。這是男昏侯咎由自取,也是大周之福,蒼天之意。」
我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外面帶了荷葉清香的空氣,微笑道:「侯爺嫌這個不好,也不打緊,明日我再為侯爺做一個。」
九兒嘿嘿笑道:「綉不安穩,便早些歇著去,還怕明天天不亮了?」
我不由退了一步。
明天當然天會亮,可我更想知道,如果我今天便綉好,唐天重會不會守諾,明天便放了庄碧嵐。
思量片刻,我答道:「如果侯爺想要我綉個青龍的香囊,我便為侯爺重綉一個。」
「哦,你父親是誰?也是南楚的將領?」
「寧秉瑜,呵,我記得他。一手銀槍,萬人難敵。算來他帶兵和我們大周交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連我都曾和他正面交鋒過。」
九兒卻站起身,咕噥道:「原來都已經給了姑娘了,何苦又剪成那樣!」
我也不明著答話,只垂頭回道:「妾身與皇上並無牽扯。至於侯爺與皇上有什麼牽扯,並非妾身所能與聞。」
他聽我回應,甚至微微地笑了,又低低地喚我,「清嫵……叫我天重吧。」
不是沒想過我給庄碧嵐的這隻香囊怎麼會落到唐天重手中。可如果庄碧嵐的人落到了他的掌控中,他的什麼東西都被唐天重拿到都不奇怪。庄碧嵐決不會將我時隔三年送他的一片心意隨手丟棄。
如果他願意讓我一直失望,那我也只能懷著希望一次次失望下去。
身體漸漸發燙,並隨著某種越來越洶湧的氣流翻滾而越來越難以忍耐。
唐天重許久沒有動靜,也沒過來擁我,我正猜著他是不是睡了,悄悄去了絲帕來擤鼻子時,忽又聽到他開口。
他舉起那枚香囊,問道:「為什麼是白虎?」
默默梳著頭時,九兒正在整理床鋪。我心裏一動,忙道:「把那個香囊給我。」
唐天祺見我替他父親捶打時,大約以為我可以討好,還有些不以為然,待見我推、拿、按、捏、打俱有輕重緩急之分,漸漸面有驚訝。
或者,你根本就言而無信,打算永生永世用他來威脅我,那我只能做到我生命終結的那一和*圖*書刻。
「攝政王?」我驚訝地問前來稟報的侍女,「你沒有聽錯吧?我從未見過攝政王。」
從花開到花落……
可惜這日唐天重並沒有來蓮池。
他回眸逼視著我,「如果我明日還嫌不好呢?」
這一日傍晚唐天重回來得比平時要早,但回來后叫無雙去了書房,到晚飯時才一起過來。
睡得正沉之時,覺出身畔多出個人來,尚以為身在夢中,慌忙去推拒時,卻被那人捉得更緊,同時額上微覺濕暖,竟被輕輕地親了一下。
但即便他真的丟棄了,我也不能怨他。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能是他的妻了。
「哦!可我瞧著卻不順眼。哪裡比得上你原來繡的那隻精緻?」
無雙大約根本沒弄清我要那些錦緞做什麼,取回來的布料足有二三十樣,每樣都足足有半匹,帶了我去挑時,還在和我品評道:「姑娘看這種駝色的,侯爺穿著會不會太顯老氣?須得配這種紫色的鑲邊才好。再看這個鴉青的,是江南最好的織錦,從前後左右看,顏色都不一樣,穿著一定華貴。這個蟹殼青的也好,質料軟,居家穿著一定舒適。」
全身骨骼都像被人敲打了一遍,連手指都快太不起來,我想我只要閉上眼,大約立刻便能睡著了。
唐承朔的腿一直保持著僵直的姿勢,始終沒有變過,等他發病出現異樣時,他的腿也只是微微地搐動著,顯然腿腳傷病不輕,早已不能下地行走了。
我立刻覺出蹊蹺,問道:「怎麼了?」
我捻著修針正想著要不要再綉下去時,他已不緊不慢地走向床邊,吩咐道:「把那個扔一邊去,過來睡吧!」
唐天重?我皺眉。
他雖然不情願,但終究說道:「我若這次對你言而無信,日後還想讓你再信我?放心,如果今天父親病情穩定,我明後天便帶你去見庄碧嵐他們。我會在你面前放了他。」
他和以往一般沉默冷冽,眼見我也卸了簪環,著了中衣坐到床邊,才問道:「身體可好些了?」
唐天祺見我進來,已扶著唐承朔半坐起身,笑道:「父親,淺見了沒?真的是個大美人啊,這滿屋裡侍奉的姨娘們,也算是拔尖的了,可實在沒法和這江南的寧家大小姐比啊!」
我忙睜開眼,正對上唐天重黑黢黢的眼睛。
無雙面露難色,也不說話。
我急急向前見禮時,唐承朔已支著榻沿向我望來。
病成這樣,還能在朝中呼風喚雨,可見他在文臣武將中的威信,以及悄無聲息繼承了他的實權的康侯唐天重有著怎樣的能耐。
「好!說得好!」唐承朔擊掌笑道,「果然是寧將軍的女兒,氣度就是和旁人不一樣!好一句馬革裹屍是英雄!」
他拍著自己的腿,說道:「用力些!英雄家的女孩,怎麼和那些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差不多,手上沒一點兒力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唐天重會在我做第幾個時覺得滿意,可我做著,總是一個希望。
我站在窗邊,看著唐天重走到竹橋上,又被無雙攔下,說了兩句什麼,依舊大踏步離去,連頭都沒有回。
唐天祺已接著他父親的口氣說道:「可不是嗎,大哥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心中自然有數。要說我們這清姑娘嘛,不尋常那是一定的。等閑的人物,也不能讓大哥放在心上這麼久了。」
我等到亥時,並不見他來,再經不住連日的勞累,將香囊丟在枕邊,便沉沉睡去。
這樣的笑容,清爽乾淨得像湖面吹過的清風,伴著潮濕氤氳的水汽撲面而來。
這晚熬到了三更,連無雙和九兒都受不了,站在一邊打盹,而我才把香囊裁好,仔仔細細包了邊,才去睡了兩個時辰,起床梳洗了,便繼續做著。
我便攜著他的手,興高采烈地指點給他看,「碧嵐,看,那蓮花,頭並頭長在一起呢!」
「別哭了。」他盯著我,淡淡地說道,「我言而有信。只要你綉好香囊,我立刻放人。」
「貔貅?這東西,很不好看。」
可轉念一想,一則唐天重未必看不出唐天霄是怎樣的人,二則我也不想說出唐天霄太多的秘密,免得引起唐天重的警戒,反而害了他。
挽起袖子,我自己動手挑了挑燈花,吩咐道:「九兒,把那些綢緞抱出來。」
晚上唐天重回來時,我的香囊已做好,連正面的刺繡也完成了大半。
說著這話時,他半支著身靠在枕上,面龐有異樣的流彩閃過。深眸熠熠,豪情飛揚,滿是將天下踩于腳下的睥睨之氣。
而唐天重竟然什麼都沒說,一甩袖子,竟大踏步邁出了房門。
我一窒息,半天說不出話來。
依然是前晚他拿給我的香囊。
他的身體同樣滾燙著,唇舌卻還濕潤,他的雙手卻不饒我,只挑著最能引起我悸動的部位輕攏慢捻。
我身體極睏乏,腦中卻異常清https://m.hetubook.com.com醒,彷彿一閉眼,便見到滿池蓮花,那個淡青衣衫的少年,衝著我淺淺笑著,一聲聲地喚著,「嫵兒,嫵兒……」
他狡黠一笑,本就不安分的指尖忽然用力一彈,強烈的刺|激讓我忍不住低聲驚呼,身體卻越發滾燙起來,忍不住地在他身下戰慄擺動。
旁邊的人靜默片刻,拉開我蒙在頭上的棉被,粗大的手指慢慢從我面頰滑過,又撫過我眼睫。
他實在沒有騙我的必要。
臨出房門,他又轉過頭,隔了那半敞的紗幔望向我。
猶豫片刻,我在眾人的忙亂中走到唐承朔的另一側,為他拿捏捶打起雙腿。
唐承朔微眯著眼,似在重新打量我,並沒有繼續發問。
唐承朔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說道:「我就說你沒你大哥那樣的氣度。南朝如何,大周又如何,如今不都是我們唐氏的天下?當年那是各為其主!能做到精忠報國馬革裹屍的,就是我唐承朔眼裡的英雄!」
這話說得,怎麼好似我要去見公婆似的?
我草草將那些鍛料翻了翻,說道:「既然你覺得好看,你便幫侯爺做去吧,帶著小丫頭們一起裁製,也省得她們一天到晚閑著無聊,雀兒似的唧唧喳喳鬧得慌。」
九兒便不答話,望向無雙。
九兒抬頭,懵懵懂懂地問:「什麼香囊?」
收拾完畢,他取了我才綉好的香囊,親手佩在了自己的腰際,才踏步往外走去。
我忙道:「你快做你自己的事去吧,在這裏動來動去,我哪裡繡得安穩?」
我心裏一跳,道:「剪成怎樣了?」
雖這樣說著,他卻將嘴唇湊近,在我眼睫上親了一親,方才跳下床去,地喚一聲,便有侍女進來,輕手輕腳地服侍他梳洗更衣。
攝政王府本是南朝一位縱情詩書閑散王爺的宅第,包括蓮池在內的後院完全是江南園林的風格,迴廊曲折,竹徑通幽,亭台樓閣,精心獨具。但前面正院卻軒昂壯麗,飛梁畫棟,頗有天朝皇室宏偉氣象。唐承朔便是住在正面的五間上房中。
「清嫵!」他笑著颳了刮我的鼻子,我猛地悟過來,扯了條薄衾掩住身體,依舊背對著他躺下。
一對並蒂蓮花,伴著曾經的美好夢想,精緻無暇,卻像鞭子一樣抽向我心頭。
他正沉靜地望著我,眸光深邃,若有暗流洶湧,卻是我不能了解的情緒。
「哦!」他把玩著香囊,忽然挑了挑眉,問道:「為何不幫我綉條龍呢?我倒覺得龍翔九天,威霸天下,更顯男兒本色。」
無雙幫我綰好發,遲疑道:「那香囊……侯爺帶走了。」
還是有疼痛,卻隨著他嫻熟地動作漸漸被淹沒,只有一波比一波激烈的愉悅感,迅速衝激蕩滌著身心,讓我呻|吟著,抬起身體去迎合他,卻又因為禁受不住那種過度的愉悅而暈眩地想逃開。
偏偏在我和他縱情魚水之歡后,再來點醒我和庄碧嵐的不可能,無非逼我不得不在絕望中放棄曾經的夢想了。
「清嫵……」他在我耳邊低低地喚。
九兒輕聲問我:「姑娘,你身體恢復沒多久,都坐了一整天了,還吃得消嗎?」
龍鳳佩飾,本只是帝王和皇后才能擁有,其他人妄自佩戴,均可以謀逆論處,嚴厲起來,來個抄家滅族都不為過。但他如今調笑之際隨口說出,竟似閑庭信步般不以為意。
那我豈不樂得清閑?
很快想到了唐天重,難道他在唐承朔跟前提及過?
他自然曉得我曾是唐天霄最受寵的昭儀了,只是到底沒在眾人跟前點破。
「姑娘,你要做什麼?」
唐承朔閉了閉眼睛,嘆道:「天重那孩子,生就那等犟脾氣,若是見了喜歡的,九頭牛也拉不回來。我只不明白,你好好地藏在深宮裡,怎麼又會和皇上有了牽扯?」
聽到父親的事,我手上的力道不覺輕了下來,深吸了口氣,揚唇笑道:「人生自古誰無死,馬革裹屍是英雄!」
他果然皺起了眉,眸光也冷了下來。
他點點頭,慢慢道,「哦,果然,甚是嫵媚,不怪李明昌為你自斷股肱,自毀長城,不怪庄碧嵐為你滿門抄斬,還千里迢迢趕來,要冒險劫你出宮。」
當然,只是我眼中的完美而已,唐天重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我根本猜不到。
我驀地轉頭。
唐承朔這才點點頭,道:「你說得也有道理。生得比旁人出挑,也不是你的錯。君在城頭樹降旗,妾在深宮哪得知。南楚滅國不假,說你禍國,就有些冤枉了。」
可唐天重,這人藏得太深,太可怕,即便赤裎相對,親密到二人融為一體時,我依舊不曉得他在打著什麼主意。
彷彿他天生便是龍,我天生便是鳳。
我不知道他這半嗔半怨帶了幾分疼惜的口吻,到底是責怪唐天霄,還是唐天重。若是接方才的話頭,應該指的是唐天霄,可唐天霄始終會奪和*圖*書權正位,正和他野心勃勃的長子針鋒相對,唐承朔自己藉著攝政之名,也獨攬大權十多年之久,又怎會真心對待年輕的嘉和帝?
良久,我才能忽略了他的後半截話,小心翼翼問道:「既然……侯爺還看得上這香囊,卻不知,不知侯爺可否……」
而傳說中身患重疾的攝政王,又怎麼知道我這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南朝女子?
「能做什麼呢?我重新做一個侯爺瞧得上的。」
原來世間竟真有這種感覺,甚至於愛情無關。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無雙過來服侍我起床時,我只覺渾身都散了架般疼,連眼睛都疼得睜不開,忙走到妝台前一照鏡子,才發現眼睛腫得像核桃一般。
「是。」那明亮的眸子,倒映著湖藍色的池水,翠綠色的荷葉,漾著清澈通透的脈脈溫柔,「嫵兒,那是並蒂蓮。」
我該信嗎?
「是,從花開到花落,它們總在一起,連長出的蓮蓬,也是頭並頭長著。」
我答道:「佩虎紋可辟邪揚善、禳災祈豐,白虎自古以來便被比為戰之神,殺伐之神,侯爺身居高位,又是當世英雄,以白虎相配,再合適不過。」
這時,我聽到唐天重道:「清嫵,看這個。」
這時,一直埋頭于公文的唐天重忽然起身走了過來,負手站在我身旁,看著我綉著,忽然問道:「你繡的是什麼?」
「不會。昨天是侯爺自己給我的,又怎麼會帶走?」
明亮的燈光下,唐天重的臉色發白,一雙黑眸似燃燒著從地底躥出的幽幽火焰,無聲地炙烤過來。
九兒不太放心,將燈盞移得更近些,自己蹲下身來,要為我捶腿。
「就是那個綉著蓮花的香囊,應該在我枕邊。」
他就是瞧不上唐天霄,就是不甘心向他俯首稱臣。
「本來說躺一會兒的,瞧你招的我,都沒能閉上眼睛養會兒神,就得進宮去了。」
我聽這話,便知猜對了,一定有人在他眼前說了是非,也不敢再多說,垂手默立一側。
我只作睡著,一動也不動,而他終究只將我的手塞到衾中,為我將薄薄的衾被覆得齊整些,便起床而去。
無雙怔住。
我不由向他揮了揮手,輕聲道:「一路小心。」
他又吻向我,我唇舌之間已是乾涸難耐,再也拒絕不了,伸出手抱住他的脖頸,由著他熱烈地親吻著。
「你叫什麼?寧……什麼?」
「快四更了。我打個盹兒,便得入宮了。」
周圍的人再也不敢提起話頭,只拿著大夫珍重保養的一套道理在旁邊勸慰著,唐天祺坐在榻側為唐承朔拍著腿,無奈地向我翻了翻眼睛。
我心中苦澀,鬱郁答道:「是。」
絲帕展開,香囊竟被剪得粉碎,芰荷零亂,香料散落,已成不知多少瓣的碎片。
「你也給我綉個香囊吧!若也能繡得這般精緻,我便放了庄碧嵐。」
感情她以為我想為唐天重裁衣服了?
或者,以我的卑微,他也不需要掩飾他的喜惡。
我頓住,咬著唇觀察著他的臉色,希望下面的話不致激怒他。
我有些怯意,只強撐著不流露出來,依然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
無雙去問了幾次,說早已回府,只是攝政王病情驟然加劇,侯爺放心不下,只在跟前侍奉醫藥,一時不便前來了。
我嘴裏說著,指尖已是一陣刺痛,卻是扎了手。
他的眼珠也已渾濁,略帶卧病已久的獃滯,只是端詳我時,明明唇角有著笑意,我依然能覺察出他不經意間泛出的警惕和猜忌。
他的面頰同樣是醺然欲醉的酡紅,眉梢眼角的情慾讓此時的他更像一個疼惜心上人的尋常男子,而不像老謀深算的政客。
我盯著自己發白的指尖,笑了笑,「我自然還要為侯爺做下去。」
再不知過了多久,他盡興地將我放開時,我才覺出自己正如一條八爪魚般緊緊地纏抱著他,而身體依舊在情愛的餘韻中悸動。
思前想後,我到底相信了唐天重應該沒有騙我。
我且不理她,只拿剪子剪了一小塊寶藍色的錦緞,再從以往丫頭們裁剩的碎料里找了一小截紫檀色的緞帶作為鑲邊的包布,變動手做起了香囊。
「侯爺!」
他低低地嘆口氣,一把將我拽到懷裡,已吻上我的唇。
「過來吧!」
我只是不明白,初次見面,他為何會猜忌我。何況唐天祺在,唐天重卻不在,更讓我不安。
早知他野心勃勃,志在天下,但乍聽他在床闈之間不加掩飾地提起,還是讓我手心捏出冷汗,只得倉促笑道:「自古左青龍,右白虎,二者并行天下,並無上下之分。」
他那樣剛硬的性子,若是不喜歡什麼,大可隨手扔了燒了,這樣小題大做親自動手把一個小小的香囊剪成這樣,倒叫我心驚膽戰了。
只要他認為我繡得不如原來那隻精緻,他便可以一直羈留著庄碧嵐,不放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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