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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可以犧牲，皇子也可以犧牲，更何況，區區一個雲碧落？

良久，良久，他發出了一聲壓在喉嗓間的申吟，將碧落緊擁到了自己懷中，那樣迅猛的力道，幾乎把碧落的骨骼捏得碎裂。

當一個人的尊嚴被與家國宗族的存亡相系時，再高貴無疇，也可以忽略不計了。

有的人，可以高貴地活著，無憂無愁；有的人，本該高貴地活著，卻一再被踐踏至腳下，卑微如斯。

生不逢時的亂世。

「沒有。」慕容hetubook.com.com沖低沉回答，不勝苦澀：「我白天回來后，才讓永叔立刻備了表書，讓人加急送上京去，務必在你們到達長安之前送到苻堅手中。」

「可是……沖哥，你早就打算讓我去了，對不對？」

愛情，如果他們之間有所謂的愛情的話，是不是只是讓那種犧牲，更加地悲慘和痛苦？

怎能不恨？怎能不怨？可又怎忍說恨？怎忍說怨？

碧落趴在案几上，低了頭，問道：「你和_圖_書……你當真早就上了表，要將我送給苻堅么？」

慕容沖沒有回答，卻平生第一次，不敢與碧落對視。

碧落很想說：「如果我不回去，你會留下我么？你敢冒著被苻暉斬殺的危險，留下我么？」

但她終於什麼也沒說，只是低下如夜的眸，輕輕輕輕地點一點頭。

許久，他放開她，將一碗薑湯遞到她唇邊。

突然之間，碧落便什麼也不想問了。

碧落將自己的袖子絞著，鬆開，再絞，再鬆開，眼和_圖_書睛卻沒有從慕容沖臉上移開過。

慕容沖沉默半晌，才又道：「恨我么？怨我么？」

慕容沖喝薑湯時，也像是在喝茶，一小口，一小口，優雅而緩慢地啜著，停一停，他側頭看向碧落：「呆會，你還是會回去？」

洇濕了的干布，無力地掉落到了地上。慕容沖擁著與自己相依十年的女子，竟是半晌無語。

綺月已在不知什麼時候進來，放下兩碗薑湯，又悄悄地去了。

領緣的淡紫蘭草濕潤了，便更加地鮮艷生動和*圖*書起來，如沾了露珠般鮮活，悲傷地與人對視。

碧落其實應該慶幸，慶幸她在十年前遇到了慕容沖，沒有成為亂世冤魂中的一縷。

所以，慕容沖會猶豫，會喝酒，會在酒醒后告訴她慕容氏的計劃，告訴她他不想再受屈辱。還有，他未必沒有預料到碧落見到苻暉后的可能後果，可他沒有攔她，卻說，苻堅喜歡黑眼珠的女子……

亂世出英豪，而亂世更多離人，多白骨，多死不瞑目的無辜冤魂。

只不知，當初鮮卑慕容犧牲慕容和_圖_書沖和清河公主時，有沒有人為他們哭泣傷心，便如此刻慕容沖犧牲碧落那般絕望無奈？

她慢慢推開慕容沖，撫平他胸前衣襟的褶皺，哽咽著笑道：「沖，你生不逢時。我也是，生不逢時。」

不論慕容沖說什麼，她都會回去。如果命中注定，兩個人必須犧牲一個，那麼那個人，必定是她。

碧落一眨眼，兩滴淚水滾落，滴下薑湯中。她趕忙仰脖喝了，逼回自己的淚意，方才坐到慕容沖身畔。

即便不是慕容沖的選擇，也會是她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