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相思令 長夜孤夢意難平（一）
「不知道。」青黛跺了跺腳，跑到暖爐旁，加了幾塊炭進去，說道：「只聽說，關睢宮從此一直空著，天王不許一個人進去，只有他自己有時會帶了蔡夫人和張夫人進去，吹簫跳舞。」
苻堅走到近前，將碧落臉色細細一端詳，笑道：「果然氣色好了很多，再養幾日，不用到年關，只怕就好了。」
怪不得，那個凄冷的月夜，苻堅看來那樣的孤獨，甚至只看到一抹青衫，便將她和那位失蹤了的桃李夫人聯繫起來。
光這一點，便足以讓青黛厭惡她了。
苻堅琥珀色的瞳仁在那煙氣中收縮又收縮，忽而輕輕一笑，一室凜然迫人的氣勢，頃刻如煙雲消散：「好伶俐的丫頭，可不像平時看來這麼傻乎乎呢！」
碧落懨懨道：「嗯，還只是頭暈，懶得動。」
「嘿嘿，可惜張夫人年紀大了，再也ｈetubook•ｃｏm.ｃoｍ沒法像年輕時那般跳舞了，怕是為自己勾不住天王的心吧，才這般害我們夫人！」青黛並不釋懷，依舊對張夫人咬牙切齒。
那聲音很是耳熟，一個是平原公苻暉，另一個則是在長安城外小鎮上見過的鉅鹿公苻睿。他們是苻堅愛子，尋常也常在後宮行走。苻睿的性情甚是溫善，和碧落並不甚熟，每次見面不過客客氣氣打聲招呼，倒也罷了；那苻暉卻是碧落避之唯恐不及的，遠遠一見他人影，便找機會跑個無影無蹤。
碧落一橫心，咬著唇說道：「我雖也姓雲，不過和這個桃李夫人，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也不想……做第二個慕容夫人。」
碧落怔了一怔，不由道：「陛下，我是鮮卑人。」
苻堅微一皺眉，緩緩坐到屏風后的黃花梨卷草紋條案旁，命道：「傳。」
和圖書碧落心裏一動，幾乎不假思索便問出了口：「那位桃李夫人，便是姓雲么？」
碧落無奈搖頭，也懶得解釋，正想著一直窩在房中煩悶，要不要出去走走時，忽然聽到了屋外宮女們迎侯秦王苻堅的聲音，頓時頭疼，向青黛打了個眼色。
碧落突然便有些為苻堅傷感：「哦，可再沒有人為他彈琴了……」
碧落正茫然間，殿外忽然有人通稟道：「平原公、鉅鹿公求見天王陛下！」
青黛立在床邊，一塊潔白的絲帕，被她絞得洇染了一層汗漬；楊定神情依舊慵懶散淡，只是不知不覺間，已放下了抱著劍的手，凝神觀察著苻堅的神情。
正忐忑想著二人來意時，只聽苻堅已溫和問道：「你們兩個這麼匆匆過來，有事么？」
苻堅大悅，重重一拍碧落的肩，道：「好！好！不愧是咱們氐人家的ｍ•ｈetuboｏk•ｃｏm.ｃｏｍ女孩兒！」
碧落聞言愕然，抬眼看苻堅時，只覺他笑容甚是溫煦明朗，隱見慈和，並無半點猥褻之意，不覺問道：「陛下願碧落為您南伐之事出力么？」
苻堅點頭，望一眼她放在枕邊的流彩劍，微笑道：「你跟在鳳皇身邊，倒沒給養成個閨閣弱女，病好后朕再幫你找兩個師傅來好好教教，說不準，以後揮師江東時，朕的身邊，可以多個能幹的女將軍呢！」
話未了，便聽屋外苻堅鏗鏘有力的醇厚聲音傳來：「若是沒恢復，便不要亂動，好好休養著吧！」
抬頭間，苻堅一身著玄色十二章紋袞龍服，頭戴冕冠，顯然剛下了朝，未及換衣，便匆匆趕了過來。
她平時看來傻乎乎么？
苻堅笑意頓斂，連從窗紗透入的陽光，一時都已僵硬。
碧落因卧于床上，只穿了素白小襖https://www.hetubook.com.com，散淡披著一件品紅色粉白牡丹紋的長衣，頗是艷麗，絕非苻堅曾讓她穿的素青或淡色衣衫，聞言微微低了頭，應道：「陛下厚愛，太醫每日數次前來請脈，自然……好得快了！」
即便不是張夫人下的毒，總是她指責碧落害死慕容夫人吧？
青黛似乎將霜炭加得多了，房中熱得出奇，蘇合香氣息縈縈繞繞，煙氣和香氣一樣地濃冽，散在各人的眼前，一時連室內的人與物都看得不甚真切。
苻堅輕笑：「鮮卑人么？朕瞧著可不像！你雖是慕容家收養的，可膚色並不像鮮卑人的膚色；何況鮮卑一支，也沒有姓雲的。」
苻堅大笑：「若是咱們大秦的女孩兒，個個有你和寶兒那等身手襟懷，未必不是一支令人心驚膽戰的生力軍呢！」
青黛會意，立刻抬高了聲音：「姑娘，你梳了髻，感覺倒是精神些了，再多吃www•hｅｔｕbook.ｃｏm•coｍ些飯菜，只怕好得便更快了。」
碧落展顏道：「如能隨陛下在戰場一逞身手，也是碧落之幸！」
他想了一想，又道：「倒是和扶風郡雲家的人長得有幾分相似，多半是雲家流落在外的女兒吧？」
這裏青黛已放下床前水碧色絲質幃幔，碧落從床頭看去，只能見影影綽綽的人影，走到苻堅跟前叩拜：「兒臣見過父王！」
好在苻暉雖是想找她岔兒，他那兩個妹妹卻也不是善主兒，唯恐他將她們的玩伴給搶了，見面便沒好聲氣，必找機會將他攆得遠遠的，明裡暗裡，倒讓碧落安生了許多，入宮這麼久，苻暉連話都不曾有機會和她說一句。
他的身後，楊定抱著華鋌劍，依舊一臉的懶散，抖落明燦燦的陽光，似笑非笑踱進來，便住了腳，倚在門邊，遠遠地望著碧落，悠閑得近乎憊賴，再也不知如何便得了苻堅的激賞，竟成了他最貼身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