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相思令 長夜孤夢意難平（二）
碧落模模糊糊應了一聲，待苻堅起身離去了，還在回味著苻堅的話。
碧落掌中攥出汗水來，卻不知如何作答。她若說喜歡苻暉，苻堅很可能會成全苻暉的心愿；可她若說不喜歡，苻堅會不會就此讓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沒有，沒有……」碧落忽然便驚慌起來，急急否認。
她的突然失態，苻堅會怎麼想？
半透明的絲幔並不足以隔開她的驚慌，不安和惶亂已隱隱透出。苻堅望著這失去了冷靜的女子，心中格地一沉，忽然之間便懶得再問下去，只是淡淡道：「等明年揮師江東，天下大定后，朕再安排你和暉兒的事吧！……若現在便把你給了他，他輕鬆便將你娶著了，必定不知珍惜，白白糟踏了你。」
苻堅微有不耐煩：「何況她現在病得不輕，難道你還準備讓她長途跋涉，病上加病和*圖*書么？你平時在府中，也就這麼對待你的嬌妻愛妾？」
苻堅側臉看著自己這個至今不曾娶親的兒子，苦笑道：「你既知她冠了釋姓，便該知曉她有心向佛，怕無意嫁娶吧！」
苻睿囁嚅良久，見苻暉不耐煩地瞪他，才訥訥道：「父王，我想請父王做主，將雪澗姑娘許配給我……」
「啊！」苻暉頓時叫了起來：「還等個一年半載的？」
可他說，他不會誤了她……
苻堅等了許久，聽不到她回答，又蹙了眉問道：「莫非你喜歡鳳皇？……前兒你昏睡時，一直喚著鳳皇的名字。」
苻睿母親早亡，素又聰明溫厚，苻堅向來憐惜，聞言笑道：「什麼事？」
苻堅獨自坐在案邊，安靜地喝了好一會茶，才立起身來，走到幃幔前，隔著絲幔，望著帳中的碧落，許久，才問和_圖_書：「你喜歡我那暉兒么？」
苻暉應了，卻又指向碧落的方向，笑道：「不過，碧落可是父王早就說好給我的，這回我去洛陽，也不知幾時才回來，不如讓我帶了她去吧！」
正驚懼之時，只聽苻堅緩緩地說道：「不錯，朕已將碧落許給了你。不過……不過這丫頭和朕挺投緣的，又是慕容夫人的小妹子……嗯，再過個一年半載的，如果你性子收斂些，朕就給她備一份厚厚的妝奩，將她送洛陽去。」
他又說，一個慕容夫人又夠了……
苻睿這才鬆一口氣，道了謝，眼光卻直往窗外飄著，顯然有幾分神思不屬。
碧落遠遠聽見，不覺捏緊拳來，唇邊褪去了血色。
當真是前門有狼，後門有虎。一個苻堅已讓她提心弔膽，再多一個軟硬不吃的苻暉，叫她如何招架？
苻睿本hetｕbooｋ•cｏm.com來含了幾分羞怯之意的眸子，綻出寶石一樣的華彩，辯道：「父王，雪澗雖拜了道安大師為師，卻只帶髮修行，並沒有真正出家。她這雪澗的名字，本就是俗家的名兒，不過自己冠了個釋姓而已！」
苻暉聽苻堅話中頗有責備意思，頓時閉嘴，頗是不甘地瞪了帳幔中的碧落一眼，方才和苻睿相攜離去。
他是不是想說，鳳皇不必至今不娶？可他並沒有說出這話來，更沒有追問她和慕容沖的關係，便可見得，他分明樂意見到，那個紫宸宮內曾經只為他一人所擁有的鳳皇，依舊只是那個孤孤單單的鳳皇，只為他一人擁有過。
苻暉嘻嘻一笑，道：「上次父王說我荒唐，我可再也沒有納姬妾，還把幾個別彆扭扭的小妾給放了出去呢！」
他站起身來，一邊向外行著，一邊輕輕嘆息：「你放hetubook.com.com心，朕不會誤了你。一個慕容夫人，也便夠了；便是鳳皇，也不必……」
「雪澗……」苻堅正想著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時，苻暉提醒道：「便是……那年我們去五重寺祈福時，那位為父王上茶的姑娘。父王當時還誇她品格出塵，有凌雲之風呢！」
慕容沖是她心頭一根不敢觸碰的刺，那累積了十年的痛苦，早已同樣被她分擔，讓她只知為他痛，為他恨，卻不敢說一句喜歡，更不敢向他人承認喜歡。
他還說了半句，鳳皇不必……
苻睿微有沮喪之色，卻還是低聲道：「所以……我才求父王做主。但要父王旨意下去，他們安敢抗旨？」
苻堅猛地想起，頓時皺眉：「你是說，道安大師的弟子釋雪澗？她是出家人，你怎可動這個念頭？」
苻暉、苻睿兩人相視望了一眼，沉默片刻，苻暉先一推苻睿，苻睿和*圖*書方才紅了臉，說道：「孩兒有件事，想請父王做主。」
苻堅沉吟道：「若論起來，這個雪澗也是貴家女子，才識過人，通曉佛理術數，配你也堪是配得過了……只是她若一心向佛，卻也不好強求。」
苻堅暗暗搖頭，卻也不忍苛責，轉頭又問苻暉：「暉兒，你呢？莫非府里幾十房姬妾還嫌不夠熱鬧，又看上誰家的姑娘了？」
苻睿大急，正要再求時，苻堅輕輕笑了一下，道：「罷了，朕明日讓人將她請入宮來，讓人探探她口風。若是她願意，你便是將她帶了去雍州也不妨。」
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被逼到了長安來，再見慕容沖的可能少之又少，便是這樣一直拖延著，又能拖延到幾時？
苻堅點點頭，將手中的青瓷茶盞端起，啜了一口，說道：「這才好，以後鎮守豫、洛這等兵家重地，也要小心了，千萬不能好色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