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劍氣近 落日寒塵伴君行（二）
碧落低頭應了，垂著眼眸，神情之間，依然有種如在夢中的迷茫無措。楊定不放心，要帶她同到前方苻堅處同行時，碧落並不願意，反而將馬放得更緩了，幾乎落到了最後，距離苻堅遠遠的。
所謂境由心生，幻由心生，苻堅已確定了雲碧落是自己女兒，自然覺得無處不酷肖自己了。連原來覺得太過孤冷的性子，只怕現在看來也格外讓人憐惜。楊定何等玲瓏人物，自然深明此理，只順了苻堅應和。
奚氏甫才與碧落相認，便即刻分別，自然淚水不幹，當著苻堅卻萬萬不敢挽留，只是抓著一個小包裹戀戀望著碧落，依依不捨。
苻堅皺眉道：「碧落怎麼不上這邊來？」
那種仇恨，怕已嚙骨噬心！
苻堅微愕。
「對方多少人？還有多久到？」
正想著要不要再追上前開解碧落時，忽望見斜次里www.hetubook.com.com一處小道，一騎如風馳電掣般急急躍來，正是秦軍前晚派到淮水邊的探子。
試探的結果，似乎在意料之中。碧落對公主這個身份敬謝不敏，根本不願接受。
「公主……我和不言的……女兒……」苻堅輕輕吐著氣，低嘆道：「只怕她有些心結。」
楊定利落地將大氅為苻堅披上，笑得很是輕鬆：「沒事，父女連心。便是當日和桃李夫人有什麼誤會，等回到長安，自然有的是機會慢慢解釋清楚。」
他急忙閃到一邊，勒馬于麥地邊等侯。
至於苻堅與桃李夫人以及那位被鳩殺的苻法是怎樣的關係，楊定雖是疑惑，也很聰明地選擇閉嘴不提。
碧落如被人割了一刀般幾乎要從馬上跳下來，被寒風吹成淡緋色的面頰，泛出也了沉黯的青白，眸光轉動時，冷冽話語如和*圖*書冰霰撒下：「楊定，我厭煩你了。」
楊定已笑道：「碧落必是怕因她耽誤了陛下的行程，陷陛下於險境。陛下，可別辜負碧落……公主的好意。」
楊定簡潔地發問。
苻堅向後瞧時，只見身後一大隊的騎兵，刀戟如林，再看不出碧落隱在何處，低嘆了一聲，道：「朕這裡有眾人護著，沒事。你去陪著她，早上剛暈倒過，未必經得住長途奔波。」
她拍了馬，向前趕了幾步，將楊定甩了下來。
楊定轉動著明朗的眸子，笑道：「天王讓我讓陪你，你讓我保護天王，請問，我是聽天王的話，還是聽公主的話？」
碧落絲毫不見認親后的喜悅開懷，一路俱是沉默寡言，楊定緊隨在她身側，話卻比平時多了數倍，不斷指點她看沿路的風景，又和她談論沿哪條路去慕容垂部，碧落只是睜著一雙漆黑的和圖書大眼睛瞪向前方，並不搭理半個字。
楊定遲疑片刻，只得應了，閃到路邊讓騎兵走過，等著碧落，依然和碧落並轡而行。
楊定知她心底的顧忌為難，卻萬不敢揭破，故意嘆道：「我知道了，如今你有了父親，有了奶娘，我成了多餘的了，大約看了我就厭煩，所以這般不理會我。」
未及說出自己的打算，已見碧落拉起奚氏，邊往外奔著邊說道：「奶娘，我要先和他們回北方去，以後安定了再來接你……我先送你些東西……」
楊定微笑道：「大約心情沒恢復過來，走得慢了些吧！」
苻堅點頭，自行系了衣帶往外走著，忽又回頭道：「定兒，其實細看碧落，那鼻樑下頷，要像我多些，並不很像桃李夫人。」
可慕容沖呢？
扶苻堅上馬後，碧落也已趕了出來，揮手與奚氏告別，眼圈依舊一片通紅。
https://www.hetubook.com.com楊定神色微變。
一陣風地便開門卷了出去。
探子臉上顯出恐慌，壓低了嗓子：「怕有三四千騎，全是輕騎兵，走得應該很快。我從小路趕來報訊，但路不好走，轉了幾個彎道，估料著再有兩柱香工夫，也快趕到這裏了。」
那探子氣喘吁吁，拍馬過來便急急說著。他的馬兒也是最好的軍馬，此時仰天長嘶，吐出大串的凝白水汽，不安地踢蹬著，顯然一路趕得匆促之極。
楊定笑道：「你不厭煩就成。心裏不痛快，我陪著你說話解悶兒。」
碧落這才回過頭來，悶悶道：「我沒不理你。心裏不痛快，懶得說話。其實……你該知道的。」
楊定無奈，只得自己趕到苻堅前守護。
楊定一愣，忙道：「是，是，這麼一說，的確很像陛下。」
碧落握緊馬鞭，低聲道：「不用了，你去前面保護天王吧！wwｗ.ｈeｔｕｂoｏｋ.cｏm.ｃom」
秦軍初遭大敗，士氣難免低落，幾乎不可能與數倍於己的追兵正面交手。何況這一千多騎兵連日奔波轉戰，其中原齊壹、李德領的五百多人更是連夜趕來護衛苻堅，根本不曾好好休息，行軍速度絕對比不上如初發之硎的南朝追兵。
碧落南行之際，身畔盤纏珠飾帶了不少，楊定估料著她必是不放心孤苦的奚氏，留了好些值錢的物事給她過日子，以防她受了委屈，遂騎了馬過去，笑道：「碧落，不用擔心，晉人不會拿百姓怎樣，我們順利脫身後再來接老人家，也是方便得很。」
「楊將軍，晉軍派了大隊騎兵追過來了！」
他和高蓋、苻堅都已頗有感情，萬不得已時，尚可保持中立，何況高蓋和苻堅之間並無深仇大恨。
楊定低嘆一聲，憶及她與慕容沖十年深厚情誼，以及他那幾年在高蓋身邊隱約所見的慕容氏兄弟行止，一時連他都大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