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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近衛立刻又從屋外跑來，屈身道：「殿下，屬下在！」

「慕容沖，慕容沖！」他猛地衝過去，便要去抓慕容沖，發了狂般叫起來：「這棺木……這棺木中裝的，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你撒謊！」楊定忽然便失控地高叫，一掌擊在案几上，雙目灼如烈日。

慕容沖張開唇，發出低沉痛楚的一聲嗚咽，額間大滴大滴的汗水滑落，粘住了墨樣的長發，良久，才抬起空洞的眼眸，揮手示意眾衛士退下。

但聞刀劍出鞘之聲不絕於耳，廂房那些本在休憩的近衛已被驚動，沖了過來，持了兵刃趕到門前，鋒刃的尖銳光芒，被辣毒的日頭反射著，毫不容情地投到楊定臉上，只待慕容沖一聲令下，楊定休想再活著走出這間屋子。

門外的近衛見機不對，早便高喝著，https://m.hetubook.com.com一擁而入，刀劍齊齊指向楊定要害。

這時，慕容沖低低喚道：「小鍾……」

慕容沖腰間兩把佩劍，形制相同，一把嵌翡翠，一把嵌羊脂玉，正是飛景和流彩。

慕容沖沒有掙扎，由他瘋了般打著，一拳拳結結實實砸在自己身上，努力還想擠出笑來，可神情卻比痛哭更是慘淡無光：「是，我瘋了，她也瘋了！我把她扔進棺中，讓她在裏面等我，等我殺了她的父親，再去陪她。她居然就乖乖呆在裏面，真的沒有出來……」

楊定盯著慕容沖和那具棺木，似失了全身力道，由他們緊執了自己雙手，將自己迫得無力地跪在地間，禁不住地肩背搐動，含著滿眶的熱淚，啞了嗓子帶著希冀問道：「你不會殺她，對不對？她為了你性命也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父親也不認，連做人的尊嚴都可以拋得遠遠的，你怎會殺她？你怎捨得殺她？」

楊定已經駭得呆了，如給天雷擊中般不可思議地定在當場，瞪住慕容沖，瞳仁收縮，再收縮，凝成針尖那樣細銳的一道，終於發出一聲不成音調地怪叫，猛地撲躍過來，按住慕容沖，一拳接著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臉上、胸前，失了魂般慘聲吼道：「你瘋子，你瘋子！你……你竟把她活活釘死在棺中，你瘋子！你瘋子！」

楊定用力地喘息著，努力讓自己透過氣來，可發出的聲音，依然是如此的嘶啞，甚至……有著近乎瘋狂的驚恐：「你……你殺了她！你已經殺了她，是不是？是不是？」

沉悶的「卟」地一聲，慕容沖手中的陶盞忽然碎了，淡黃的茶水，褐黃的茶葉，伴著和_圖_書殷紅的鮮血，淋漓而下，迅速污了那素白無瑕的衣衫。

慕容沖無力地順了棺木倚跪下來，顫抖的手指，溫柔地撫摸著那冷硬的棺木，如同撫摸那黑緞般的一頭青絲，繾綣而纏綿。

慕容沖眉眼不動，纖長有力的手指握緊陶制茶盞，指骨凸起處隱現淡碧的青筋，許久才略略放鬆，摩挲著粗製的陶盞，輕輕笑道：「楊將軍，你來晚了。碧落……已經離開了。」

「離開？去了哪裡？」楊定坐直身體，緊盯著眼前俊美得不像真人的男子，並不掩飾自己灼燒的急怒。

慕容沖面容驀地森冷，半帶譏嘲地盯著楊定，卻不說話。

慕容沖想笑，可唇角牽動了一下，居然沒能再露出那如面具一般與他相依相隨的微笑來。

十余名親衛互視幾眼，方才放開楊定，慢慢退向屋外。

慕容沖低著眸wｗw•hｅtuｂｏｏｋ.coｍ.ｃoｍ，木然地望著捏碎在指間的茶盞，以及指縫間潺潺而下的粘膩鮮血，竟似無知無覺，不知痛，不知燙，更不知自己失魂落魄，心神無著。

「沒事了，沒事了……」他空茫地靠住棺木，身體如枯木般僵硬著，像被掏空了靈魂的美麗偶人，空落落地說著：「其實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哦……已經二十七天了。最初七八天，只要我同她說話，她便喚著沖哥，低低地哭著，後來，聲音越來越低了……從第十四天起，便再也沒有過任何聲息……我的碧落……」

慕容沖緩緩提盞啜了口茶，眸子沉寂無波，連聲音也平淡如水：「她已長大了，愛去哪裡，便去哪裡，我不會再管她。」

楊定素來聰慧，哪能不知目前身處敵營，絕不能意氣用事？但他盯著慕容沖腰下的雙劍，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動，雙掌按于案上，和圖書挺直脊樑，一字一頓道：「魏文帝所鑄三把寶劍，飛景，流彩，和華鋌，形制相同。但碧落一直認定，只有流彩和飛景才是一對。不管她去了哪裡，流彩劍從不離身，除非……她死！」

慕容沖一掌斬在楊定抓向自己的臂腕上，避開他的攻擊，向後退了一步，顫著唇，撫住了那具棺木。



盯著慕容沖身後那具棺木，那具慕容沖始終帶在身畔的棺木，楊定的兩眼，再也無可抑制地迸出淚光來。他的臉色，幾乎也已和慕容沖一樣雪白。

他默默打量著慕容沖，忽然之間心都收縮了一下，如被雪水驟然澆過，許久才能透一口氣，在慕容沖暗含揣度的注視下，緩緩說道：「殿下，楊定冒昧，可否請碧落姑娘出來見上一面？她與我一起自千軍萬馬中殺出，也算是生死摯交，我來探我義父，也很盼著見她一面，敘一敘舊日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