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清平調 草木猶解醉春風（三）
這處巷道左近都是整齊屋宇，正是辛家堡富庶些的百姓聚居之處。鮮卑兵一旦進入堡中，這裏必定首當其衝。
辛潤搖頭道：「他沒說什麼，就說我配不起你，怪我來招惹你，把我罵了一頓，不許我再來看你……」
可就是避到別處又如何？數千西燕軍一擁而入，有哪處角落能保住平安？
「碧落，我們快走，往偏僻些的地方躲一躲。」
可她的這重身份，秦王一直未對外公布，甚至碧落至今都在疑惑，夏天時究竟是什麼人向慕容沖透露了這個訊息。
碧落不耐煩推他：「快去快去，你父親自然知道。若是晚了，辛家堡只怕要吃大虧！」
她悚然坐起，迅速披衣而起，又將睜著眼睛驚呆的小聆兒拖起，忙亂地給她系起衣帶，拉開門時，已見到了辛潤刷白的臉。ｈttｐs://ｗｗw.heｔuｂｏｏｋ•cｏｍ.coｍ
辛潤喚著，拉過小聆兒另一隻手，便院外奔去。
但堡兵們再怎麼訓練有素，也無法和大半年來以攻伐為業的西燕軍為敵，已有鮮卑騎兵突破防線，攻入巷來。
——他們剛遭了火攻，很可能會因此也想起這種火攻的辦法。碧落雖然累乏，但總覺得自己的眼睛還沒花，剛才那鳥雀，似乎有點異樣；便是眼花了，提醒一下，也不會壞事。
按理，苻堅知曉她在燕營，再怎麼著責怪她，也不會輕易斷送自己親生女兒的小命，絕對會諱莫如深；便是張夫人原來與她有些心結，也沒有理由向燕營透露此事，——她最會權衡利害，自然容易想到，假如慕容沖不殺她，卻拿了她作威脅大秦的籌碼，豈不是誤了大事？
淡淡的hetubook.com.com流光……
辛潤便不再問，默默看她為自己包紮好了，清澈的眸子有些暗蒙，他低聲道：「爹爹讓我護著你，我便住在四哥這裏。你有事就喚我一聲。」
雀兒的黑影劃過天幕，依稀見得到有些雀兒在空中劃過的流光，痕迹淡淡。
碧落自己也想著保重，行一陣，便坐了歇上片刻，回到自己所居院中時，天空已是蒼瞑一片，幾隻還巢的雀兒，正自堡外飛來，依然在這人煙茂盛之處，尋找著自己的口糧。
辛家堡，被攻破了！
他試探著問：「碧落，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
碧落嘆息一聲，也不答話，招手讓他坐下，解下外袍，替他包裹滲在流血的傷口。
碧落掠一掠發，因秀眉蹙起顯得狹長的黑眸，也閃過了一抹淡淡的流光。
https://ｗｗw.hｅｔｕbook•ｃoｍ•cｏｍ辛潤頓時流露出委屈之色：「我說了，你叫我辛潤就行了。」
「五公子！」她喚道。
攻戰一方，捕取了來自城中的鳥雀，然後以中空的杏子裝入燃燒的艾草作為火種，等到黃昏時利用其返巢的習性，將火種帶至敵人糧倉。
碧落全無把握地應了，緊緊握住了流彩劍，叫道：「你們先走！」
雖知辛家堡岌岌可危，可碧落身體不抵以往，早乏得厲害，睡得還是很沉，直到早晨，才聽到雷鳴般的轟隆聲傳來，又夾著無數人與馬的嘶吼，匯成江流般的咆哮，哭不像哭，笑不像笑。
院中，醒得早的人們早意識得大事不妙，紛紛往外奔去。三姑懷中抱一個，手中牽一個，焦急地扭頭向碧落道：「碧落，小聆兒先麻煩你了！」
「堡……堡主怎會這麼說？」
碧落和-圖-書回到自己的屋中，三姑遠遠見了，早端了兩碗粥來給她，碧落道謝喝了，才見辛潤趕來。
「雀杏？什麼雀杏？」
辛潤雖是出身將門，卻未讀兵書。但辛牧既曾在仇池為將，久經沙場，自然不會不知道，雀杏也是一種攻城計謀。
碧落輕輕掙開他的手，自己扶了牆，緩緩下了堡壘；辛潤有些尷尬，卻不放棄，只虛虛扶著，生怕她不小心摔著。
他燃了一盞青銅燈，神情看來很有點鬱悶，很久，才開口道：「爹爹一直讓我別招惹你，說我配不起你。我一直不信，原來是真的。」
連著大半個月未下雨，天乾物燥的秋天，火攻應該是兵家極可能使用的手段。
果然，不久，糧倉附近暄鬧起來，隱見有黑煙騰起，但很快便不見了火光，相信救火的人去得早，才有些苗頭，便被撲滅了。
碧落等了走
www.hetubook.com.com到外面巷道，已聽得南面堡壘處喊殺，遠遠便見得刀光一片，血影將這秋日的晨光洇染得更是凄瑟，知道堡兵們正在與西燕軍殊死相搏。
除非……除非他知道了碧落的身世，知道她是秦王苻堅的女兒。那重身份，絕對不是一般人家匹配得起的。
他悄然離去，為碧落帶上門，留了一室幽幽暗暗的燭光，耀著她緊蹙著的眉。
碧落吐字有些艱難。
如果在辛牧眼裡，她只是個厲害些的過路女子，也不至覺得他的寶貝兒子都配不起吧？
隨著慕容沖一路攻城拔寨，這聲音，她太熟悉了！
碧落懶得和他扯皮，遂道：「好，辛潤，快去告訴你父親，小心雀杏！」
見識過碧落的不凡，辛潤再不敢在此生死關頭怠慢延誤，忙應了聲，一邊往外跑，一邊向在向碧落高叫：「你快回屋去休息！」
辛潤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