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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初晴站起身，眼神縹緲地望向窗外，層層涌動的屈辱和悲哀，伴著求之不恨的悵恨，如波濤般層層疊起在她如玉光潔的面龐。

我委實心神俱傷，醒過來后依舊懶懶的，終日病卧于床，飲食怠進，神思恍惚，常常一整天不說一句話。

「是，幻夢。」初晴倚著嵌琺琅雕花床圍，眼神少有的滄冽清冷，「男女間所有的感情，都不過是我們自己的美好幻夢而已，區別在於，有的人持續得長些，有的人持續得短些。」

初晴被找到時身在民居，而不是賊窩，所以關於初晴的清白問題，在皇家的暗示下，幾乎從不曾列入過眾人的討論。

阿頊，――應該說是拓跋頊了，第二次在相山與我相見時，我何嘗不是那樣急切地想表白我自己的愛意和思念，並在他流露出索取之hｅtubooｋ.ｃｏm•coｍ意時，迫不及待地想奉獻出自己？

唯一讓我慶幸的是，拓跋家兩個混蛋男人再也沒來找過我。

「不是說，半個月才找到你的么？後來，有人救了你？」

「疼么？」初晴一貫明媚的眼神，沾惹了一層陰霾，「別放心上，會好很多。這種疼，很賤，想不得的，越想會越疼。」

夢不再，心已灰。

「阿墨，沒什麼的，不過是男人而已，別當回事兒。」

心頭一怔，面對那淡然笑容中的隱隱哀傷，我隱約猜到一點端倪。

不想她再為我擔心，我懶懶地回答她：「我沒當回事兒。只是給兩條瘋狗各咬了一口，有點疼。休息兩天，自然好了。」

她見我疑惑，沉默了片刻，終於道：「阿墨，我曾經給很多瘋狗咬過。還曾被其中一隻把心都hｔtｐs://ｗww•heｔｕbooｋ•cｏm•ｃoｍ給叼了去。」

「我們都錯了，」我輕輕道，「我們喜歡的，只是我們的幻夢吧？」

所謂美好無悔的愛情，剝掉一層精緻的皮，不過名利場一堆生滿蛆蟲的腐肉。

我迷惑抬頭，望著她那張皎潔美麗的面龐。

拇指和掌骨附近的皮肉完全給砸爛了，食指和中指骨折，很多天後拆下棉布，醜陋的疤痕層層疊疊爬滿了半隻手，瞧來再也不可能恢複原來的纖白如玉了。

縱然他已不再喜歡我，難道就一分也不顧念當日竹林中的海誓山盟么？

那批山匪的兇悍我不是沒聽過，據說，和初晴一起出遊的敬王庶子，還有二三十名隨從，沒有一個留下了活口。此案震動京師，才引發眾臣工討論，是皇家連築宮室，馭民太嚴，官逼民反，還是那些人生性殘和_圖_書忍，又有某方勢力暗中支持的緣故。

「那一年，我落到山匪手裡，度過了三天三夜。」她緩緩說著，手指緊摳著窗邊，「阿墨，你可以想象當時我那身處煉獄般的日子。我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個男人動了我，我又曾暈過去幾次。」

拓跋軻貪戀我的年輕美貌而已，想來一定不想見到我病丑的模樣；而拓跋頊根本就是個膽小如鼠的庸俗懦夫，不值一哂。

既不留心，既只有快樂，又怎會疼？

男人玩了她的同時，她也玩了男人。

各取所需，各自快樂著各自的快樂。

冬日的陽光透過翠柏斜斜射到初晴的面龐，一層稀薄到凄涼的清華溢出。她淡淡道：「對，有人救了我，還是個身材威武容貌端正的男人。」

「是……你十五歲那年被劫的事？」

除了肝火傷脾引發的內症，我的左手傷和*圖*書勢之重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打了個寒噤。

什麼都是假的，假的。

輕羅、連翹已見識了我脾氣中剛硬的一面，也不敢招我，只有初晴伴著我，一直試圖開導我，而我只是閉著眼，由著她的話語東耳進，西耳出，半點不曾放在腦中。

然後，叼了她的心？

這世界於我，只是一片黑暗的靜默。

原來，比想象得還要不堪。

她遊戲人間，周旋在很多男人之間，四處留情，卻絕不留心。

從沒想過，一個看來那樣美好驕傲的少年，竟能一再地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給兄長蹂躪踐踏，甚至親口說出不再要她的話。

她笑著道：「當時，我好可笑，居然有一種將自己祭奉給神靈般的神聖感，唯恐他嫌棄我，唯恐我不能讓他快樂，對他的予取予求，幾乎用近乎虔誠的態度回應著。」

也和*圖*書好，這永遠伴隨我的傷疤，讓我終於可以記得，這天底下，其實根本不存在一個叫阿頊的少年，更不存在值得我愛的男子。

瞥一眼她的肩頭，尚鼓出了一塊，應該是被拓跋頊扎傷的地方還敷著葯。

或者，他的兄長，以及他的兄長可能傳承給他的江山更加重要，重要到了可以把我拱手相送的地步？

這一日，正在窗口的卧榻前對著梅花上的小小冰棱發怔時，初晴又來勸導我。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男人混跡在山賊中，原來打算找尋另一位被擒的女子，大約發現她已經被折磨死了，就仗了一身好武功，救走了我。人在危難之中，總會很蠢地扭曲自己見到的一切，產生不切實際的幻夢吧？當時，他是我的英雄。在我身體略有恢復后，我發現他似乎對我動了心，便毫不猶豫地奉獻了自己。」

我想，我能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