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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涵養還不夠，本來預備平靜無波說出的話，最後幾個字，已忍不住夾雜了一抹譏嘲。

「噢……」拓跋軻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目光極深邃，似要挖到我頭腦深處，看清我說這話有著幾成的真情實意。

我悄然用眼眸餘光掠過，雖不敢在拓跋軻面前流露一絲異樣，心底卻在憤恨冷笑。

拓跋軻並不理拓跋頊的話，向我微笑道：「既會舞，不如舞上一曲，讓大家開開眼界吧！」

我驚訝抬頭時，發現不只拓跋軻正噙一抹莫測的笑意望著我，連拓跋頊的眼神都從空蕩蕩的歌舞場抽出，黑黢黢地在我臉上一轉，才埋了頭喝酒。

我足不出戶，倒也聽說過拓跋軻有個錦妃，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武將之女，身手不錯，因此拓跋軻出征在外時也將她帶在身邊，想來就是這人了。

那聲調甚是柔婉，依稀m.hetubook.com.com有著江南的韻味，倒讓我想起在翠玉軒聽簫的時光，不由轉過臉去，多看了幾眼。

一股無名火頓時騰起，克制不住地便涌到臉上。雙頰赤燙時，我盯向拓跋頊。

目光從拓跋頊身上掠過，我沉著回答：「應該不曾聽過吧？寶墨從小不嫻音律，對曲譜也不甚了了，縱然聽過，也記不得了。」

胸中恨意，憑添一層。

便在此時，那分明不曾往我這裏看過的拓跋軻忽然問道：「墨妃，這曲子可曾聽過？」

除了他說，還會有誰說？

微微偏著頭，我望向突然頓下酒杯垂頭不語的拓跋頊，忽而淺淺一笑，一如當日的天真純凈。我輕柔問道：「豫王爺，您見過我跳舞么？什麼時候？在哪裡？說來聽聽吧！我病了一場，許多事……忘了！」

我離席向拓跋軻拜倒，和圖書揚臉回稟道：「啟稟陛下，寶墨在十四歲時偶爾起興也曾在筵席上舞過一回，事後為家人痛斥，認為我以舞媚人，大失體統，令我立下誓言，從此只可為夫婿一人而舞，絕不自輕自賤，在外人前失了峻傲風骨。」

如此私密的事，也成了他們兄弟間談論的笑柄么？

沉默片刻，我柔聲答道：「可寶墨並非歌女舞姬之流，不能在筵席上獻舞。陛下如果要看，隔日我為陛下單舞吧！」

對面兩道異常灼亮的眸光凝在我面龐。而我只盯著那個神情深不可測的男子，再不去探究他肩下那少年射向我的眼神是何等涵義。噙一抹清淺而凄涼的笑，我輕輕道：「寶墨如今，只願為陛下一人而舞。」

我默然咽下隱隱的鈍痛，輕輕笑道：「回陛下，踩著節奏胡亂舞上一曲，倒也是會的。可惜絕對稱不上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豫王爺，你抬舉寶墨了吧？」

拓跋頊……

流轉著如水的眼波，我觀察著這個少年。

瞧著旁人不注意時，她已在我耳邊道：「娘娘，剛您得罪的那位，是曼妃，這些日子，數她侍寢得最多。聽說，皇上對她挺上心的，幾次點名了讓她服侍。」

他似也被拓跋軻這句話驚住，抬頭倉皇望我一眼，又轉到拓跋軻臉上，低聲道：「皇兄，我……我說過這話么？」

而拓跋頊已又垂下頭去，也不要侍女侍奉，自己取了銀質鶴嘴酒壺倒酒。

我忙抖開這可笑的念頭，繼續笑得瑰姿艷逸，燦若春華，試探般繼續追問：「豫王爺，我們……以前真的見過么？」

「不嫻音律？」拓跋軻懶懶道，「可朕怎聽九弟講，說你舞跳得極好？」

他倒得很專註，手也很穩，只是酒水沿著杯沿漫出時，需得侍女提和_圖_書醒，才悟了過來，急忙將酒壺放下，垂眸讓侍女擦去桌上的酒水，繼續啜著酒，眉目沉靜的模樣，倒似在品嘗酒質的優劣。

眉目清好又如何？也不比蕭寶溶俊秀；眼光沒有了當年的純凈，甚至比一個多月前相見時還要幽黑許多，秋潭般深遠著，再也見不著底；眉峰很淺地鎖著，也失了當日的純稚；他的氣質，倒似乎還是原來的溫雅，甚至蘊了幾分讓人憐惜的愁郁無奈……

讓人憐惜？

左不過以色事人，不知她得意些什麼，也來為難我。

「墨妃妹妹也太認真了吧？一支舞而已，什麼風骨，什麼體統，大約都是南人的那套吧？」妃嬪中坐于最上首的一位眉眼英氣的年長妃子忽然輕笑，「何況方才皇上不是說了，他可是聽豫王爺提起妹妹的舞好，可見豫王爺必定看過妹妹的舞吧？不知妹妹這誓言，又從何而來？」

原來和-圖-書他今日喚我來，是打算我文墨公主來給他們兄弟和這些北魏貴婦們取樂的！

我美麗如昔，我曾將你當作如意郎君，可我如今，是你哥哥的人，將只為你哥哥而舞，――縱然心不甘，情不願，只想將我的舞姿變作致命的毒藥，讓他穿腸而死，永不超生。

我並不以舞技聞名，只在十四歲時當眾跳過一曲，從此再不曾為誰一展舞姿。只除了……兩次竹林相會，我曾為他而跳。

酒過三巡，那些聒耳的歌舞終於略停，換了笙簫細細地吹。

取樂？

拓跋軻微一蹙眉，道：「今日不過是家宴，誰敢笑話你是歌女舞姬？舞一曲大家取樂又何妨？」

我不過「噢」了一聲，再瞧曼妃容貌，雖是清麗曼妙，且鼻樑挺直，唇線柔美，和我有幾分相似，但眉眼有著北方人略嫌剛硬的輪廓，只這一點，便絕對及不上我眉目秀致，遂哂笑一聲，也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