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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淡道：「恭喜你，阿頊。你賭贏了。」

他笑了一笑，有些羞愧般低下頭。

我打賭拓跋軻忍心看我死，卻絕不會忍心看他死；而他自己，走這樣行險的一步棋，也是料定了拓跋軻會對他心軟吧？

他果然上當，立時張開左臂將我擁住，吻緊我的唇瓣，再不肯放開。我一邊與他纏綿，一邊悄無聲息伸出手去，握緊箭柄，猛地一抽，終於將羽箭拔出，箭頭上尚沾了被強行分離的血肉。

他喘著氣，閉了眼睛，半支起的身體晃了一晃，便仆倒在地。

我滿懷的酸澀，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心裏莫名便柔軟起來，我扶他坐起身，嘻嘻笑道：「那可不成，女兒家嬌氣，自然怕疼，你一個大男人怕疼，看我送你一套姑娘家的衣裳穿。」

撿起他的寶劍來，我割裂自和*圖*書己的袍角，撕成長長的一條，才將他的傷處附近的布料切開，露出右邊肩背上的傷處，低聲喚他：「阿頊！阿頊！我……我要拔箭了！」

他慘然道：「阿墨，我贏什麼了？皇兄他……他把我逐出家門了！他……養育了我十九年……而我從來只是惹他生氣，讓他失望。我……我……」

將手中一枝羽箭一折兩斷，狠狠擲到拓跋頊臉上，拓跋軻再次冷冷瞪我一眼，轉頭向山下行去。

這般發自內心近乎天真的話語和神情，宛然又是當年那個純凈質樸的少年劍客，與青州行宮內那個疏離淡漠的豫王或者皇太弟，分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拓跋頊無力地一笑，垂頭望著我，低聲道：「如果皇兄不願意，那麼，明年今日，便是皇兄的墨妃和hｔｔｐs://m•ｈｅtuｂｏｏｋ•ｃｏｍ.coｍ皇兄第八個弟弟的忌日！」

拓跋頊慢慢舉起右手的寶劍，明晃晃的劍尖對準我的心臟部位，虛白的面容掠過一個慘淡而溫柔的笑容，低低道：「阿墨別怕，阿頊不會再丟開你。送你走了，我立刻來陪你。」

見我詫異望向他，那張蒼白的面龐上居然浮過一層薄薄的紅暈，他尷尬道：「其實我也怕疼，和你一樣怕疼……嗯，已經好些了，你拔吧！」

那根羽箭依然牢牢釘在他的肩背處，並隨著他的活動越扎越深，再不取出包紮止血，只怕傷勢要愈發嚴重了。

抱我的雙手猛地一緊，他含糊地呻|吟一聲，放開我的唇，將頭靠在我的肩上喘氣，膩膩的汗水將我肩頭的衣衫都浸透了。

他的身姿雖不改挺拔，腳步卻不再穩定和*圖*書頓挫，急促而凌亂，憤怒的姿態如要將整座青山焚毀夷平。

我咬咬牙正要再去拔時，他拉住我手臂，道：「等一等……讓我……緩緩吧！」

拓跋軻寒聲道：「你在威脅朕！」

我跪坐在他跟前，微笑著去親他的唇，蜻蜓點水般，觸了一下，又一下。

他蒼白著面龐，緊閉雙眼，栗色頭髮散落山石上，竟已暈了過去。

可誰知道下一次，他又會換成什麼樣的方式來傷我？

他搖搖頭，青白的唇邊勉強彎過笑意，「還是先幫我拔|出|來吧，實在……實在不喜歡身上插這麼個東西趕路……」

山下也不知哪裡才能找到大夫，拖著的確更是痛苦。

拓跋頊訝然望向我，眼底的脆弱如薄薄的水晶般一擊即破。

見他毫無反應，我狠狠心，伸手握緊箭柄，用力去拔時，只聽他痛呼一聲和*圖*書，已生生地痛醒；而我力氣不夠，羽箭才拔出一半，給他這麼一叫，手一抖，頓時不敢再拔，低頭去瞧他神色。

每次將人傷得夠了，傷得透了，一轉臉又說這麼些感性的話來哄我歡喜。

他又何必如此！

我呆了呆，忙捧了他的臉，喚道：「阿頊，阿頊！」

我俯身問他：「是不是很疼？不然，我們到山下找大夫拔？」

拓跋頊聞言一笑，看向我的目光疲倦卻溫柔，淡色的唇輪廓極好看。

「不敢。臣弟只是在說真心話。」

曾經想過有機會一定將這負心人打入十八層地獄，但真見他像個孩子般不設防地倒在地上，我望著他滿身的鮮血竟手足無措起來。

小心地扳著他肩，我將他從崖邊拖開了一兩尺，便見他躺過的地方滿是淋漓鮮血，而挪動時他的眉目更是不自覺地蜷起，分明痛m.hetubook.com.com楚得不堪。

果然，拓跋軻陰沉著臉望著拓跋頊顫動的劍尖，慢慢向後退了幾步，忽然森冷地說道：「論起我們拓跋氏子孫，最優柔寡斷又莽撞衝動的便是你這糊塗蟲！罷了，從今日起，你不再是大魏拓跋氏的子孫，也不再是朕的弟弟！你隨這女人回南齊當你的駙馬去吧！朕等著看你怎樣被這女人抽筋剝皮，害得死無全屍！」

他一走，隨身的近衛自是不敢怠慢，匆匆跟了上去，而拓跋頊指著我的劍，終於也咣當落地。

拓跋頊渾身顫抖，一臉的灰敗，低低地喘著氣，滿頭滿臉的汗水雨點般掛下，連黯淡的眸子中都是瑩亮著，分明是痛出淚水來了。

他昏卧的地方離崖邊不到半尺，只需輕輕一推便能將他推落斷崖，從此便了斷了所有的愛恨情仇，再不必心心念念記著他的薄情寡恩，背信棄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