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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彥眸光轉動，雖含著慈愛的輕笑，卻不掩久居人上的睿智與機敏。他沉著道：「你比朕想象得要聰明許多。只是你缺少了掌權者最重要的一份氣質。」

「父皇說得對，阿墨不會感情用事，耽擱朝政大事。」我壓下千頭萬緒的凌亂心思，努力解除蕭彥的顧慮，「便是惠王……他如今呆在上陽宮也好。我令人好好照顧他，讓他衣食無憂地活下去，便是報了他撫育我一場的恩情了。只是他一輩子，都休想再出皇宮一步，更別說和他以往的部屬朋友聯繫！」

蕭彥從未對我的舉動表示過任何異議，依舊在每日午時傳我過去，單單父女倆一起用膳，親親熱熱說好一會兒話才各自分開。

我微笑著叩下頭去，「謝父皇成全！阿墨不會忘了，現在我是大樑的公主！」

果然，無情才最重要。

公主有私邸，並能自由出入宮禁，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可曾經炙手可熱的惠王府早給密密封存，就不是普通人能住進去的了；何況還給了我自由行走六部衙門的權力，以我的身份，無疑是某種權力變動的暗示。

蕭彥閉著眼思忖，唇邊漫開一抹笑意，「這些人念著故齊，又尊崇蕭寶溶，要他們乖乖聽命于朕，的確心有不甘。這個時候，是需要一個能平衡新舊兩朝勢力的人站出來了。罷了，朕就為他們的不甘找個台階下吧！」

蕭彥無子，只有幾位近親的侄子在軍中效力。日後蕭彥擇儲，也只能在侄子中選擇了，心裏多半很是遺憾的。

再往細里想一想，我苦笑了。

再數日，蕭彥又頒下旨意，將原先的hetｕｂoｏk.cｏｍ.coｍ惠王府改為公主府，賜為安平公主私邸；准安平公主自由出入宮禁及六部衙門。

最有情有義的是蕭寶溶，為了救我步步失機，終究由最尊貴的親王，淪落得身敗名裂，一無所有，甚至被最微賤的宮人欺凌踐踏……

「他不只聰明了。朕從未見到能像他這般不動聲色將天下人玩于手中的權術高手。」蕭彥臉色沉了一沉，「你打算做第二個惠王么？」

隔了一天，宮中果然有人奉旨到相山，去接了端木歡顏回來，為安平公主師。

蕭彥和他的大樑將是我目前最有力的依靠，也是我最光明的未來。

這一點，從來不曾有人和我說過，蕭寶溶更沒有。

蕭彥也無情。他能將明帝奪走母親的事記上十幾年，甚至打算從我身上得到補償，證明當年對母親的感www.hetubook.com.com情不謂不深。可當年明帝要從他懷裡把母親帶走時，他應該立刻就拱手相讓，不曾猶豫半點吧？

拓跋軻無情，對他鍾愛的弟弟，對他中意的我，都能狠下心來大加凌逼，甚至不惜賜死以絕後患。論手段狠辣，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可他在而立之年，便已把北魏的版圖擴展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寬廣。

拓跋頊似無情，又似有情。當他無情時，他順利得到了兄長的歡心，取到了自己渴盼已久的儲君之位；當他有情時，決定攜我逃走高飛時，他的兄長將利箭射向他，而我將他擒作階下之囚。

帝王都是多疑的，特別在自己根基不穩的時候，即便是親父女，在這樣尷尬的境地相認，難免有所疑忌。我必須告訴蕭彥，我是個明白人，會很識時務。

即便惠王有機會重新掌權，和圖書也不得不因我的身世而有所顧忌。

蕭彥慢慢地坐回了他的龍椅上，研磨地望著我，神情已是深沉肅寂。他叩著御案，道：「說下去！」

「如今惠王已是冰山難靠，原屬他那一系的文臣武將，目前身處新朝，正是惶惑無措的時候。一方面他們自知難以與父皇抗衡，不敢公然反抗；另一方面，他們難免受了父皇提拔的新進官員打壓，心懷不忿。這些人或出身高門，或手掌地方兵權，父皇雖可扼制一時，甚至也可找機會逐一除去，但終究很費手腳，稍不注意，便會激起嘩變，到時若為北魏所乘，反而不妙。」

「無情！」

于大樑，我是蕭彥的親生女兒；于南齊，我已什麼都不是。

無數雙眼睛暗中留意著蕙風宮的安平公主，留意著上陽宮軟禁的惠王。而我只是派了兩名原來服侍惠王的貼身侍女和-圖-書到上陽宮去侍奉，每天兩次回報惠王病情；尋常御廚送到我這裏來的上好羹湯，我也毫不避忌地令人端一份送入上陽宮去。

所以，蕭彥可以大胆放權，不必來防範我。

我明白地回答：「是，我打算做能輔佐父皇固立大樑根本的第二個惠王！第一次從魏營逃脫后，我便發誓，我要幫助疼我的惠王一起建立足以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再被人當成貨物一樣送來送去的權勢。惠王很疼我，當時便開始讓我插手他手中的軍務政務，認識了很多惠王一系的官員。如果不是後來……後來去了相山，我應該是惠王一系除了惠王本人外最重要的骨幹了。」

「什麼氣質？」

我怔了怔。

我甚至不知道，無情也能成為一種氣質。

蕭彥點頭而笑，居然感慨道：「你母親怎不為朕生出個兒子來？朕便不用擔心後繼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