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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歡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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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帳中香 第十一章 倚劍誰家少年郎

第二卷 帳中香

第十一章 倚劍誰家少年郎

那麼,如今在小院里的,還會有什麼異常讓小壞異常警惕?毒蛇?還是女鬼?
「在這裏等著!」
阿原忙抬眼看時,小壞正盤旋于小院上方,虎視眈眈,分明是警戒之色。
李斐頓時眉開眼笑,「當然好!你悄悄換女裝去,更方便,也可求求你的好姻緣!」
阿原完全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見過他,正微微發怔,竟被他從身畔擦肩掠過。她忙回頭相攔時,已看清了那少年的劍和劍穗。
卻是小鹿聽得裏面有動靜,惟恐阿原出事,不知怎地弄開了門,沖了進去,然後第一眼便看到了已逃到牆頭的少年,頓時驚得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
「……」
妙安便忍不住流露出幾分自得,「正是。本庵雖地處荒僻,但呂才人另眼相看,郢王殿下也頗是眷顧,京城來的女施主便多有慕名而至的。」
但那劍穗卻已不知多少次盤旋在阿原的腦海中。
李斐默默捏住鼻子。
「不是……」
狼狽萬狀的阿原沒法再回慈心庵,越性繞過涵秋坡,從小道回城。
阿原終於只能說道:「好吧,那我只去慈心庵禮佛聽禪,可好?」
阿原問道:「是誰家的女眷?若是性情好的女子,沒搬走也不妨,正好可以一處作伴。」
小鹿抱著頭,覺得這真是個今生今世難以解答的謎題。
阿原低頭瞧著她已萬萬舍不了的破塵劍,忽然覺得自己真夠無恥的。
阿原瞧著四下無人,吩咐了小鹿,拔出暗藏的破塵劍,縱身躍上牆頭,輕輕一點,已飛落小院中。
阿原已將撩起的裙角塞入到腰帶,也不顧半露的袴褲甚不雅觀,提著破塵劍亦逾牆而出,直追過去。
謝岩、慕北湮離開,景知晚休養的時候多,她暫時又做回了自在的小捕快,便開始和李斐探討靈鶴髓案留下的疑點。
而阿原也看清屋中那人,竟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一身尋常布衣,但眉清目秀,意外地有種蕭蕭肅肅的乾淨氣息,似此時篩過樹影漏下的陽光,帶著天然的暖意。
阿原奇道:「她不是賣在賀王府的侍婢嗎?怎麼還能回老家?」

阿原撩起紗帷露出半邊臉,笑容清麗無邪,「原來是這樣的來歷,怪不得賀王府幾位如夫人都說慈心庵沾了貴氣,說我要進香,就該來這裏。」
難道,妙安並非滿嘴跑馬地胡扯,姜探真與京中某位大臣有關?
小鹿點頭,「你忘了?你的劍還是他的呢!」
夥計悄無聲息地向後退了一步,便成了老賬房一張爬滿菊花紋的老臉直直對著阿原倨傲兇悍的俏臉。
好在她打算見的是左言希,跟景知晚好得可以合穿一條褲子的左言希,何況又算是慕北湮的兄長,必定早已知曉她是女子,便是以女裝出面,似乎也不妨事。
阿原明知妙楓狡黠,難以問出消息,遂從妙安這邊下手,只作是從京城趕來探望賀王的賀王府女眷,跟妙安閑聊之際出手極大方,於是沒等幾處香敬完,妙安便已一副推心置腹、知無不言的熱忱模樣。
她的女裝是現成的,且都是原府帶出,件件精緻華美,雖壓在箱底幾個月,稍加打理便已齊齊整整。小鹿雖然常頂著一頭亂髮,但替阿原綰的髮髻還算別緻,再簪上兩支珠釵,立時顯出原先的仙姿國色來。
謝岩臉色難看得不能再難看時,慕北湮笑得重心不穩,一個倒仰從椅子上翻了下來,兀自笑聲不絕。
最終,小壞飛入了恕心醫館。
這一次,連夥計都急了,連忙上前攔住,說道:「姑娘,我們公子今天不坐診。」
阿原的目光四處逡巡,尋找著蕭瀟可能的藏身之所,心不在焉地答道:「哦,一個男人。」
李斐撫掌,「那挺好啊!要不要本官為你保這個大媒?」
阿原不耐煩,一手亮出腰牌,一手抬起破塵劍,在夥計肩頸處一搭,冷笑道:「官府辦案!要不要向你通報案情進展?」
「客人?」
風流荒唐的小賀王爺,辦某些好事時顯然更方便更快捷了……
和*圖*書索之際,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鷹唳。
她問那粗使丫頭,「記得醫館里有個叫小玉的侍女,怎麼沒看到?莫非在左公子跟前伺候?」
破塵劍迅速插入門縫,輕輕一挑,門被撥開。
他迅速收劍,頭一低,腳下一錯,飛快地踏出門檻。
阿原便湊近兩步,低聲道:「其實我也覺得他不錯,除了脾氣臭了些,奶媽惡了些。」
「……」
當然,慕北湮還是能不見就不見,尤其謝岩已經回京,誰還想見那個無賴?
震驚回頭的阿原結結實實撞在一株大樹上,嫩生生的額頭頓時鼓起一個大包。
響亮的笑聲里,便無人能注意到,不遠處的密林內,正有人發出垂死的低吟。
夥計道:「我們公子也不見客!」
血色盡去的指尖,尚有艷光流轉,分明塗著玫紅色的鳳仙花汁。

郢王,梁帝朱晃的第三子朱友珪。即便阿原不記得從前之事,亦知曉梁帝長子郴王英年早逝,次子博王朱友玟是朱晃養子,並非親生。那麼,三子郢王朱友珪,應該是最可能承繼皇位之人。
「第二,那夜我和景典史滯留山間,發現佛珠和丁曹留下的鳳仙,方才猜疑慈心庵,等天亮后與大人會合,立刻就去慈心庵搜查,這其間根本不可能也來不及有任何消息傳出,為何朱繼飛恰在那日趕到,差點就帶走了姜探?」
阿原沉吟片刻,整整衣衫,緩步踏入。
「咳……是……是吧!」
小鹿駭然,「連這主意都想得出!小姐你真是色膽包天!」
算來她並不是第一次來恕心醫館,只是當時醫館這些人眼睛大約都只放在與他們家公子交好的景知晚身上,不會有人注意夾雜在眾衙役中的阿原。
夥計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姑娘你……」
小鹿見到她自然歡喜,聞言不由跺腳道:「你從前不就一直懊惱不該追他太急,把他給嚇跑了?為何不吸取教訓,又將他追得滿山跑?」
這時,聽聞得有人高喊道:「小姐!」
阿原妙目微轉,「咦,那裡是個小院么?看著好生幽靜。不知裏面可有人住著?」
李斐所說,句句是真。自朱晃登基為帝,河東的晉王李存旭號稱復興前朝,與大樑屢起戰端。去年晉國攻伐燕國,朱晃親自領兵襲晉,卻在途中生病,又中了晉國大將李源聲東擊西之計,被迫燒營撤軍,返回汴京休養。
他看清阿原,明凈的眸光縮了縮,「是你……」
她反手一劍,將長裙迅速割開,飛快撩起裙角。
她精神大振,大跨步便向後院走去。
小壞原也隨主僕二人同行,入庵前阿原便令它飛得遠遠的,莫讓人疑心。畢竟當時發現鳳仙還是小壞的功勞,妙楓、妙安等必有印象。
美人雖絕色,奈何狠如蛇蝎,他和老賬房必定被美色迷了心竅,才會只看到她容貌,全然不曾注意到她軒昂的舉止,鋒利的寶劍。
小鹿無奈,只得一步三回頭地走開,一路卻念叨個沒完:「色迷心竅,果然是色迷心竅……景典史還在衙中呢,知道了准得氣死……色迷心竅呀!」
少年見她趔趄,反而停下步來,退到牆邊疑惑看她,張了張唇沒有說話。
她到底找到他,可以證明她不是幻覺了!
小鹿道:「這沒頭沒腦的,你去哪裡查案?咱明天去不成么?」
朱晃還是名義上聽命前朝的梁王時,賀王慕鍾便隨其四處征戰,攻鳳翔,屠宦官,並斬殺包括宰相在內的三十余名朝臣,手段之狠厲遠非常人所能想象,不想家中下人反認為賀王父子是什麼慈善人……
劍是寶劍,明光如鏡,在黑暗裡一晃而過時,縱然削鐵如泥,也未必有太大的辨識度。
小鹿一直在旁靜聽著,見妙安離去,才跳起身問:「小姐,你不會真的搬這裏來住吧?還京中大臣的女眷,什麼鬼?不對,就是女鬼……小姐好大的心,居然要跟死去的女鬼住一屋子……」
阿原笑道:「那便有勞師太快去問問吧!」
粗使丫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卻懵然不解,說道:「小王爺不看我們,他只看美人,如姑娘這樣的大美人……」
阿原自然也不需要她的真誠。她只想想真誠地打聽些消息而已,比如慈心庵的背景,慈心庵來往的貴客。
妙安道:「是一位京中大臣家的女眷,不過……咳,她前些日子回京了!」
阿原道:「於是疑點再大,也不用查了?」
「……」
嗯,除了小玉。
小鹿一路心驚膽戰,總算沒遇到冤鬼或毒蛇,平平安安地下了山,回到城中,也不敢抱怨腳底跑出的水泡,只是呼呼地喘著氣,催阿原趕緊回衙,才好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狼狽。
阿原道:「扯淡!你們剛明明說了,他在見客!」
屋內,立時傳來年輕男子低喝:「誰?」
阿原道:「我不看病。我要見左公子。」
裙子前面撕成兩片,怎麼看都不甚雅觀。但她身段高挑,雙腿修長,容貌又出色,便是披個破麻袋都能把麻袋襯出幾分秀氣,何況只是長裙破成兩呢……
他有個義父是賀王慕鍾,官大勢大,手握精兵,深得梁帝器重;還有個好友是景知晚,雖是小得不能再小的芝麻官,卻神秘又神經,比賀王慕鍾還讓阿原頭疼。
小鹿恍然大悟,「你……你叫小壞盯著蕭瀟!」
老賬房忍不住去抓藏在帽子里的頭髮,卻是被她一聲「老伯」懊恨得把頭髮又扯斷了幾十根。
這話聽得阿原甚是舒坦,便眺向通向後堂的廊道,問道:「那有沒有你不曾留意過的男子,入內向左公子求醫?」
李斐不耐煩道:「那去問問妙楓也不妨。」
妙安躊躇道:「沒有……目前沒有。不過行李還未搬走,需要好好收拾收拾。」
妙安便行了一禮,匆匆奔離。
以她往日的尊貴,怎麼著也不至於被人帶在侍僕們常來常往的小茶房喝茶。但她此刻品著茶,看燒水的粗使丫頭進進出出拎水壺、拿茶葉,忙得得不亦樂乎,竟很是安然。
慈心庵接待的比丘尼妙安眼見小轎內下來個錦衣玉飾的貴小姐,後面跟著個腦袋圓圓的俏丫環,雖戴著帷帽看不清模樣,也先堆上笑來恭敬迎入,一路伺候敬香禮佛,十分周到。
她終於側過頭來,認真地看向小鹿,「我從前……就追過他?」
阿原一轉念,蕭瀟不曾受傷,跑這醫館來便不該為治病。何況蕭瀟當日能入原府並被原家小姐注目,足見背景並不簡單。那麼,他會不會認識左言希,趕到恕心醫館是為見朋友?
阿原眼淚都咳了出來,已不知自己在笑還是在哭,忙揉著眼睛道:「難道不是看花你們家小賀王爺的眼睛嗎?」
姜探出事後,庵中應該很少有人會去這麼個晦氣的地方;便是去打掃收拾,也不可能關上和庵堂相連的角門。
阿原此刻的確是女子打扮。
「嗯?」
若有機會,她得把他丟茅房裡鎖上一夜,或許還能洗刷那日被他強抓著看他如廁的羞辱。
阿原道:「這人行蹤詭異,疑點重重,我自然要追他。」
小鹿拍手笑道:「對,對!就是那個叫蕭瀟的劍客啊!他在原府住過幾日,還教過你劍法呢,可你只想著占他便宜,他又害羞,有一天晚上,也不曉得你跑到他房裡都做了什麼,他就跑掉啦!跑得飛快,連時時不離手的破塵劍也不要了!」
算來這慈心庵,的確太不一般,不怪妙楓胸有成竹,盛氣凌人。

「但姜探也說了,那鳳仙招蛇……」
阿原思量著是不是她的話太冒撞,又或者這丫頭是不是在羞慚自己的容貌算不得美人,心下便有些歉疚,壓下咳嗽后便笑道:「你用的什麼香?怪好聞的。」
阿原吸口氣,待要大踏步追過去時,腳下趔趄了下,差點被自己的長裙絆倒。
庵堂后的山林頗密,小鹿想著林中的毒蛇和慘死的丁曹,早已心驚膽戰,也不敢亂跑,只在林邊連聲喚道:「小姐!小姐!」
阿原道:「我喜靜不喜鬧,最好www.hetubook•com•com是獨門獨院的。若有這樣的地兒,我便打算擾上數日。當然,布施和香火錢是不敢少的,橫豎也算是一樁功德!」
「我需要……」阿原這才覺出似乎哪裡不對,提起破塵劍,在櫃檯一拍,說道,「剛一個年輕男子想占我便宜,還打破了我的頭。我問過了,他逃入了這間醫館。我正準備搜他出來綁他見官,你們不會把他藏起來了吧?」
片刻后,便見阿原從林中奔出,卻已在追逐中掉了帷帽,鬢髮也散落下來,沾在汗水淋漓的額上。她撣著自己裙不似裙,褲不似褲的衣衫,憤憤然說道:「跑得好快!若不是林子茂密,我又穿了這麼一身,斷不會讓他這麼著逃了!」
阿原看著從不遠處飛過來的小壞,已展顏而笑,「不成!這會兒去,只怕還能堵個正著!」
對於傳揚慈心庵的美名,妙安自然是不遺餘力的。
「慈善人……」
阿原一路跟她聊著,眼見距離那姜探所住的那座小院不遠,便嘆道:「本想著沁河不比京城,總會安靜些。不想我那表哥聒噪,不論男女都只管往別院裡帶,每每撞見了,好生尷尬。若此處有空余的屋子,我倒想借住數日,還能落個清凈。」
天曉得,她只是抱著一線希望再來尋找有無線索,根本沒打算跟人大打出手,更沒打算追揖兇犯。這繁複美麗卻令人舉步維艱的的長裙,只適合用來相親吧?
阿原羞惱。
好一會兒,她才有氣無力地向前走著,咕噥道:「那他剛又跑什麼?可見還是心虛!」
小鹿看著飛檐走壁的大小姐,抱著腦袋在原地轉了兩個圈,飛奔過去把通往庵堂的角門關上,然後撥開院門,從山道繞到屋外尋找阿原。
慕北湮哈哈大笑,「聽聞景知晚到沁河的第一天,就給朱繪飛送去了幾幅秘戲圖,說是京中友人托他帶過來的……端侯一直病重謝客,哪來的友人?就謝以棠去見過他!謝以棠竟讓他送秘戲圖!哈哈!秘戲圖!」
「她們死了,妙楓還在呀!」阿原眸光清亮,精神奕奕,「妙楓必定知道姜探的根底,而且,她先前分明試圖阻攔我們前去搜那小院,口口聲聲說她不曾見過那枚佛珠腰佩。」
老賬房連忙搖頭,「不曾,不曾。公子今日不曾坐診,有客人在呢!」
粗使丫頭跟阿原說了一會兒話,便覺親近許多,一邊上前為她添茶,一邊笑道:「姑娘這裙子是今年才時興的式樣嗎?可真真是好看!」
而小壞顯然還記得這個讓它立功的小院,閑來無事也不去捕野物了,又飛入小院中察看。
阿原理了理凌亂的鬢髮,盡量捋平衣裙上的褶皺,笑得有些得意,「對,他劍術頗高,輕功不錯……但他總比不上我的小壞飛得快吧!」
少年掃了小鹿一眼,也顧不得再細瞧阿原那邊,匆匆躍牆而去。
阿原撫額。
於是,從京城來的貴人景典史,就這麼被名不見經傳的小捕快嫌棄了,嫌棄了……
她的衣衫看起來有些古怪,額上的犄角更古怪,只有鬢間兩支鑲著明珠的金簪與她罕見的美貌很匹配,匹配到旁人輕易忽略掉她的古怪,直到那把寒氣森森殺機凜冽的寶劍拍到櫃檯上。
阿原一笑,正要領命時,李斐忽又道:「且慢!這案已經結了,真兇也已伏法,三名死者也該瞑目了……便有些疑點,其實也沒什麼要緊。」
阿原笑道:「老伯,我又沒說是怎樣的年輕男子,你怎麼一口否認沒見到?難不成到你這裏來看病的,不是老頭就是女人,沒一個年輕的?」
阿原搖頭,「我不要他。」
黑暗的草叢中,一隻蒼白的手正吃力地伸出。纖細的五指在月光下顫抖,白得炫目。
蒼黑色的劍穗,雙雀紋流蘇結,精緻的絲線在陽光下散發著幽亮的色澤,——與那日雨夜所遇殺手所用劍穗一模一樣。
「……」夥計終於妥協,「至少,得容我等通稟一聲吧?不知姑娘姓甚名誰,求見公子有何要事?」
有人快步掠來,劍和-圖-書光如流瀑飛快襲出,徑射阿原;阿原忙揚劍抵住,本來半敞的紗帷被激蕩得飛揚開去,露出妍麗出塵的面容來。
她道:「第一,那個殺手是個最大的疑點。」

朱蝕無官無爵,朱夫人、朱繼飛憑什麼讓目高於頂的妙楓安排姜探暫住於此,並百般維護,一直是阿原困惑之事。
阿原把鼻子揉了又揉,無奈說道:「既然真兇已明,查的無非是些瑣事,怎會牽扯到皇上?大人是不是……忠心得太過了?」
粗使丫頭笑道:「小玉姐姐三四天前回老家去了,說是母親重病。」
「再好吃的饃,裏面夾著一堆老鼠屎,換你,你會吃嗎?」
他也不管墨汁糊了帳冊,趕緊用帽子蓋緊半禿的腦袋,站起身問道:「請問姑娘需要怎樣的男人?」
阿原這才發現正屋的門是虛掩的,尚留著一條小縫。
阿原看看天色,說道:「早著呢,我得繼續盯著那個蕭瀟。」
夥計便僵在那裡,白著臉一動不敢動,只連聲道:「不用,不用……小人這便去為姑娘通稟!」
阿原充耳不聞,招呼過小壞,徑隨它向前行去,找向蕭瀟的落腳點。
「砰——」
謝岩眸中閃過希冀,「知道什麼?」
阿原擦著額上的汗,才悟出她所說的和小鹿所說的,似乎不是一回事。
至於她究竟是什麼來歷,身為女子怎會為官府辦案,他們已完全沒勇氣追究了。
而毒蛇當然不會開門或關門。
「既如此,我就定下這院子。待我回去跟舅舅說了,就把行李搬過來。」阿原笑靨如花,將數張金葉子遞過去,「這就算是訂金吧!」
李斐啐了一口,才低聲道:「你這丫頭懂什麼?你道妙楓為何敢如此猖狂,連本官都不放在眼裡?當年她是救過呂才人的,聽聞呂才人就是在慈心庵產下了郢王殿下。」
「嗯,這個是疑點……可惜朱繼飛已經瘋了……」
而阿原已不由地沉吟,「京中大臣的女眷……倒是……奇了!」
阿原摸著額上長出的那犄角般的大包,嘆道:「小鹿,你想得太多了……便是衝著這個毀我美色的大包,我也不至於挑今天下手呀!乖,你累了你先回去,我還得繼續查案。」
阿原一口水嗆住,不覺將雙腿又攏了攏。
「第三,慈心庵那處小院,不是說只給貴人住嗎?但姜探平民之女,算不得貴人吧?朱蝕雖是宗親,並無爵位,即便勉強算作貴人,朱夫人也不好以朱家名義在慈心庵安排前夫之女,朱繼飛也不過是庶子,試問到底是誰安排姜探入住那裡?」
小鹿叫道:「他能不跑嗎?你一看到他就猛撕自己的裙子,換我我也跑啊!」
「可惜姜探、朱夫人都已死去,這事也無從查起。」
陽光下,芭蕉滴綠,繡球舒展,幽靜卻不陰森,倒似那個清妍秀麗的少女依舊在此住著一般。
「那毒蛇從何而來?姜探臨終時已認罪,沒道理不承認毒蛇之事。那麼,毒蛇最可能是殺手所放。毒蛇屍體大家都見到過的,總不是我的幻覺吧?」
小鹿一怔,「也是哦!」
少年頓時變色,劍雖入鞘,人已如鳥雀般掠上牆頭。
世間最容易贏得他人好感的,總是這樣一臉熱忱的「真誠」人。
李斐便拈鬚遲疑,「聽聞皇上去年伐晉失利,身體大不如前。朱蝕雖被冷落,到底是皇上堂弟,如今因他自己的荒唐孽債而死,皇上縱然難過,也不至於太傷心。再查下去牽扯出別的來,反令皇上憂心。」
他退了一步,撞到夥計身上,生生給頂在前面,退無可退,只得邊罵娘邊無奈地咳了一聲,說道:「姑娘,這邊每日來往的客人不少,多是病人或病人家屬,並未見到什麼年輕男子。」
粗使丫頭倒是細緻,見阿原嗆得咳嗽不已,連忙過來替她捶肩拍背,又道:「下個月咱們也該做夏日里的衣衫了,若是小玉姐姐在,便能攛掇她去找靳總管說說,把咱們的衣裙都做成這樣的,那咱賀王府的女孩兒出去,必定是最風行最出挑的,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花沁河城那些土包子們的眼睛!」
或許,他們對家下人等的確慈善。
妙安便往那門扇緊閉的小院看了一眼,乾笑兩聲,「小姐有這心,自然極好,極好……」
「我知道你堂兄給端侯送的是什麼字畫了!」
粗使丫頭眼睛里便閃過光亮,道:「的確是賣倒的死契,但我們王爺、小王爺都是慈善人,聽見這樣的事,都會放下人回家探病或送終,有的侍奉得久了,到一定年紀便還了賣身契,放回家任其父母做主婚配。」
這是欺負她衣衫不便,根本無從抓到他嗎?
小鹿懵了,「不……不對……」
靈鶴髓結案已有些日子,但阿原還是有諸多疑惑。
她摸著阿原剛遞過來的金葉子,藹然出塵的世外高人模樣,挺直胸膛說道:「本庵能有今日興旺,都因我那妙楓師姐種下了善因。當年呂才人軍中受孕,皇上因戰事激烈無暇顧及,只得自行前往汴梁相尋。路過沁河時,她拖著八、九個月的身子不幸染病,也曾求助朱家親友,卻無人援手。最後還是妙楓師姐慈悲為懷,將她接入庵中調理,後來就是在咱們庵中生下了郢王殿下。」
他向景知晚的住處指了指。
鰥居的老賬房正拿著毛筆記帳,聞言毛筆已自指間滑落,跌在帳冊上。
因近來無人打理,院中所鋪的鵝卵石小道上已長出茸茸的青草,倒也碧綠可愛,也看不到毒蛇毒蝎之類的東西。
可她深里一想,怎麼還是不怕活著的,只怕死了的呢?
老賬房對美色的憧憬才露出那麼點小苗頭,已被她那氣勢連拍帶碾,掐得連根都不剩。
阿原看向小壞。小壞便撲著翅膀欲往屋內飛,但飛到門檻邊又斜斜掠出,歇在枝頭歪著腦袋看向阿原。

阿原橫她一眼,「活著的我都不怕,還怕死了的?」
裏面夥計忽見踏入這麼個清麗奪目的絕色少女,也不管她額上多出的犄角,生生看呆片刻,才急急迎上前道:「姑娘需要什麼?」
靈鶴髓一案完結,姜探住過的院子也沒再封鎖,慈心庵自然有權另行處置。只是到底牽涉過殺人案,敢不敢在數日後便交給另一名貴家小姐住,端的看妙楓等人的膽量和良心了。
李斐好容易又過上琴棋書畫詩酒茶的悠閑生涯,見她還在糾纏,便有些煩惱,敷衍道:「可那殺手就你見到了……指不定是你幻覺呢?連景典史都說當時風雨正大,根本不曾見到其他人。」
阿原再度來到慈心庵,卻已不是腰懸利劍的原捕快,而是娉婷裊娜的貴家小姐了。
她忽像想到了什麼,看阿原一眼,悄悄退開兩步,繼續去烹茶。
小鹿急了,「小姐,聽小鹿一句勸,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呀!何況這種事,靠女人霸王硬上弓,成不了事的吧?」
阿原也顧不得她在說什麼,推她趕緊離開,「小壞是從賀王府那個方向飛過來的,指不定和賀王府有什麼關聯……你趕緊回去,給我預備好一桶熱水,讓我回去能洗個熱水澡就謝天謝地了!」
劍雖未出鞘,依然有鋒刃冰寒銳利的氣息直砭肌膚。
半日他才道:「姑娘美貌無雙,打姑娘主意的男子必定不少,但敢打姑娘的絕對不多。以老朽數十年的處世經驗來看,今天來的男子,不論是老是少,沒有一個敢打姑娘。」
妙安也聽說過賀王府的小賀王爺慕北湮將門犬子,風流荒唐,對阿原更深信了幾分,忙道:「小姐若是要住過來,空屋子盡有。」
恕心醫館,是賀王府的地方;恕心醫館的主人,是左言希。
天底下本就沒有純粹的惡人,正如本就沒有純粹的好人。
她盤算著這些事時,正在後院的一間茶房裡悠然地喝著茶,等候下人們去通傳。橫豎小壞還有附近盤旋,只要那蕭瀟不鑽地底下去,不怕他飛上天去。
阿原提手中的破塵劍,看向久經磨挲后油亮的劍柄,依稀記起小鹿以前提過的事,「那個……劍客?」
妙安一時不敢收,猶豫道:「小姐請稍候,待我去問過住持師姐才能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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