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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歡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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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帳中香 第二十一章 章台照出幾家意

第二卷 帳中香

第二十一章 章台照出幾家意

景辭垂首看著自己的突突疼痛的雙足,苦笑一聲,「哦,可我只盼阿原能順利逃開,以後再設法緝拿那黑衣人。看那人身手,應該遠在阿原之上。」
黑衣人似這才知曉阿原是女子,驚異地掃了阿原一眼,又掃過蕭瀟的面容,飛快與蕭瀟對了幾招,尋隙躍起身來,縱身逃去。
阿原接了他幾招,已然叫苦不迭。
她糊滿是殷紅鮮血的手在地上抓了兩抓,似乎還想爬起身來,但終究虛脫地垂了下去。
謝岩低嘆道:「此事暫時別讓北湮知道。他關心則亂,若一時衝動行差踏錯,恐怕會闖出不可收拾的大禍來。」
景辭不答。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這個狡黠多智的賀王小妾,差點從眾人眼皮子底下逃開,此刻竟已倒在了地上。
阿原只覺傷處熱血湧出,很快火辣辣地疼痛起來,不由大驚。但此時她想撤退時已經來不及,眼看黑衣人一刀狠似一刀,招招逼往要害,竟真的打算取她性命,並不因為她是公門中人而有所顧忌。
他俯身撿起,淡淡看向阿原,「想起來了?還想起什麼?」
景辭摸著袖中那枚令牌,沉默地盯著死去的薛照意,沒有說話。
小壞見主人遇險,也是慌了,斜掠著翅膀一次次俯衝而下,想啄向敵人。
一道夜風捲入幽暗破舊的屋子,伴著森冷的死亡氣息,令慕北湮不由地打了個寒噤。昏黃的油燈被風撲得越發暗昧不清,他舉目處,便覺門外的黑暗彷彿隨著那風襲進來,如羅網般悄悄圍困住他。
他也忍不住看向外面,「那黑衣人必是知情者。阿原能追到他嗎?若是被他逃了,想找出主使者,只怕難上加難!」
那個黑衣蒙面人的武藝極高,阿原本該追不上。
慕北湮再不料她垂死之際尚有如此大的力氣,一時不防備,竟被她掙脫開去。
薛照意彷彿沒有聽到,冀盼地望向黑黢黢的門外,竭力吐出字來,「為……我報……仇!」
「嗒」的一聲,景辭剛取出的藥瓶不知怎的跌落地上。
景辭亦點頭,「看這張和行事細緻,幾乎滴水不漏。但如此謹慎的一個人,怎會把郢王府令牌失落在灶膛前?還在小鹿相探時遺落,恰被小鹿撿去?」
小鹿眼看著小姐追著賊人跑了,也跟著追了幾步。可惜她沒那飛檐走壁的本事,眼看著追不上,氣勢洶洶叫罵幾聲,才匆匆趕到小屋。
小鹿已道:「說書先生姓張,莫非……就是張和?」
可前提是,她是原清離。
慕北湮急追問道:「薛照意,快說,你為何殺我父親,又是誰殺的你?你都活不了了,還打算保護兇手,讓自己死不瞑目?」
目之所極,是將m.hetubook.com.com一切吞噬的黑暗。
大約感覺出生命正隨著熱血湧出,她的眼底終於涌過慌亂和絕望,然後直著嗓子尖叫起來:「是張和,張和!」
但地上跑的無論如何快不過天上飛的,關鍵時刻,天天跟在主人後閑逛的小壞又派上用場了。
但見她往門外猛地一撲,已重重倒在地間。
阿原見狀,連忙揮劍相救時,小壞腹部已中了一刀,慘唳著振翅高飛逃去。
摸著先前她為說書人燒的水還微溫,她衝過來問那垂死的美人兒:「喂,張先生呢?他不至於會殺你吧?何況你連賀王都能殺了,他又病又瘦的,自然不是你的對手。」
旁邊的公差上前一探,說道:「死了!」
慕北湮一邊招呼隨侍去府中召喚人手搜查黑衣人和小壞,一邊勸慰道:「別想太多了。你以前從未養過鷹,必定是因為傷到頭部,所以生了幻覺。」
這邊的事很快有公差將消息傳入衙門,長樂公主、謝岩等都被驚動,於是這一夜繼續無法安睡。

薛照意眼底通紅,似有赤焰在熊熊燃燒,半昏半醒般厲聲叫道:「是他……是他……他背叛了我們!背叛了我們!」
薛照意獃滯的目光忽然轉動了下。
景辭明知賀王遇害案不可能是尋常凶殺案,尋機跟謝岩、長樂公主說了郢王府令牌的事。

薛照意頭髮散亂,滑落的衣衫下尚有被折磨出的青紫痕迹。她那雙曾顧盼含情的美眸無力地盯著上方,不知在看滿是塵灰的屋頂,還是在看逼視她的慕北湮。
阿原搖頭,「沒別的了,細想時頭疼得厲害。待我們回京后,我要再查下當日被劫殺的前後因由。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但景辭並未跟來;即便跟來,他疾病纏身,足疾未愈,也無法跟這人相抗衡。
慕北湮急問:「小玉的行蹤怎麼了?莫非你們都有見不得人的身份?你們潛在賀王府,到底是何居心?」
二人雖年輕,到底時常跟在梁帝身邊,很多事看得比一般人清晰很多,臉色便都不大好看。
郢王是皇子,可能成為未來皇帝的皇子。
若賀王案與之有關,不論是敵是友,似乎都不大好玩。
薛照意喘息愈急,卻再不肯回答。

不知什麼時候,景辭也走到了門口。他扶著門框慢慢踱進來,垂頭看著薛照意,問道:「小玉,是因為張和的背叛,才被賀王除去?」
薛照意又抿緊了唇,越來越無神的眼珠亂轉著,再不知在想什麼。
蕭瀟微微側臉,向後問道:「原大小姐,沒事吧?」
黑衣人早就想著砍了這扁hetubook•com.com毛畜生以絕後患,見狀正中下懷,尋隙狠狠一刀砍去。
長樂公主嘆道:「如今,我們只能指望著能抓到那個黑衣人了?」
慕北湮急問道:「張和是誰?」
慕北湮衝上前,喝問:「張和究竟是什麼人?那黑衣人是誰?你們背後的人又是誰?是誰?」
薛照意唇動了動,終於道:「是,小玉……張和害了小玉……他向賀王密報了小玉的行蹤,說下一個就是我,就是我……」
小鹿再不知輕重,到底在極接近皇宮的原府待了幾年,曉得其中厲害,見端侯不吱聲,自然也知趣不提了。
此情,此景,熟悉得可怕。
但她居然還沒死。剛剛點燃的油燈下,尚能看到她胸口在微微地起伏著。
黑衣人自以為甩開阿原,兩度放緩步伐略事休息時,都被阿原追上,最後竟在某處巷道被堵住。
久在京城的賀王愛姬,小縣城的茶樓說書人,天懸地隔的兩個人,偏說什麼背叛,難道他們本是一路人?
慕北湮忙奔過去看時,景辭行動比他還快,已握住阿原手腕,仔細辨她傷處。
長樂公主眼睛一亮,「你覺得……有人陷害三哥?」
但所有人的證詞異常的一致:張和半年前來到沁河,說是因戰亂逃難而來。他說書曲折生動,為人和藹諧趣,遂在茶樓站住腳,且和周圍之人相處融洽。他平日里的行止與常人無異,至少在周圍接觸的這些人眼裡,並無可疑之處。若說缺點,頂多有些貪杯好色而已,也不曾做甚麼出格的事,所以無傷大雅,還是眾人眼裡容易相處的好人。
景辭道:「張和應該是故意遺下令牌,將我們的注意力引到郢王那裡。他可能是陷害郢王,但也可能就是想告訴我們,郢王才是背後的主使者。薛照意臨死時說得很明白,張和背叛了他們。故意遺落令牌,是不是同樣出於背叛,刻意暴露郢王?」
驚怒疑惑之際,阿原稍一分神,黑衣人的刀已劈面襲來,鋒刃轉瞬近在咫尺。
蕭瀟不過略一遲疑,便應道:「是!」
黑衣人怔了怔,抬眼時,便見蕭瀟臨風而立,頎秀如竹,卻剛硬如岩,與他對面而立,把受傷的阿原護到了身後。
他的面色越來越不好看,「小玉的死不是普通的姦殺,我父親的死也不是尋常的仇殺。只怕……有天大的陰謀!」
謝岩沉吟道:「未必。」
慕北湮思忖半晌不得要領,只從對方敢害自己父親來看,曉得對手不同尋常。他抬頭看向景辭,「那個逃走的人是張和嗎?」
慕北湮極不放心,正待出去查看時,外面的差役忽叫道:「原捕頭回來了!」
那人不答,只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手中單刀愈發使得兇悍迅猛。阿原雖打足十二分的精神對敵,怎奈實力懸殊,再纏鬥數招,左肩驀地一涼,已被砍了一刀。若不是退得快,只怕連整條胳膊都能被他卸下。
看蕭瀟飛身離開,景辭抬袖拭去額上的冷汗,掩去眼底的憂慮和痛苦,站直身形向趕過來的差役說道:「沒事了,先回那院里看看。」
慕北湮抱起她,急促問著:「是你殺了我父親,對不對?你到底為什麼這樣做?為什麼?」
慕北湮看著她微張卻始終不曾發出聲音的嘴,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已經傷重得神智不清,再也說不了話了。
景辭立時猜到他也在留意此事,應是追著慕北湮等行蹤跟來,抬眼看向阿原離開的方向,勉強道:「快去幫阿原!她不是那黑衣人的對手!」
謝岩瞅她一眼,「恐怕沒那麼容易。即便接近過他的阿原和蕭瀟,都無法描述出他的容貌,到哪裡找他去?即便找到,憑這人的身手,也不是一般人能抓捕的。」
慕北湮追問薛照意時,她正忙在屋裡尋找她的說書師父。
薛照意聽得他的言語,仿若句句都被擊中心口,渾身越發抖得厲害,猛地一掙坐起身來,尖叫道:「張和,張和,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賀王命靳大德殺了小玉,沉屍沁河;薛照意殺了賀王並試圖嫁禍慕北湮,卻因左言希的維護轉而嫁禍左言希;左言希查嫁禍真相時,傅蔓卿被薛照意的同夥人殺害。傅蔓卿之死與說書人相關,但下手的可能就是這個黑衣人。
阿原搖頭,哽咽道:「小壞為救我擋了一刀,中刀后逃開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她的半邊衣衫已被鮮血浸透,但到底長年酷愛制香,居然還有淡淡的芳香在血腥味中縈在小小一方陋室里。
薛照意急劇地喘著氣,慢慢抬起手來,壓住胸部的創口。鮮血順著她的指縫飛快沁出,蜿蜒于清秀卻泛出青白的手背。
差役被他目光中的寒意掃得打了個寒噤,各自退開一步,面面相覷。
慕北湮眼神黯淡下去,轉身待去細細搜查這屋子時,只聞阿原苦惱嘆息道:「那不是幻覺。我一定是養過鷹的,只是記不起來了。我原先那隻鷹應該是雪白的,被惡人以一把劍開膛破肚。那惡人還想殺我……」
他察看著薛照意的傷處,說道:「她中的這刀扎得很深,但並沒有刺中心臟,看來張和身手平平,且走得匆忙,並未發現她一息尚存,甚至等來了同夥。」
景辭定定神,努力穩住身形,艱難地保持著挺地的肩背繼續往前走。
郢王府的令牌並不能說明什麼,可能是他自己的,也可能是茶客失落的,也可和*圖*書能是他仇人的,才會那般不經意地丟在灶膛前。
真兇已死,即便抓不到黑衣人,賀王之案明面上也算是破了,但背後之人猶在看不見的迷霧中,怎麼也看不清晰。
此人身手,當與景辭在伯仲之間。
他並無懼色,卻笑得森冷,喝道「既然你執意找死,也只好成全你!」
她垂下頭,沒了聲息。
他遲疑了下,返身先去察看阿原傷勢。
眼看著阿原避無可避之際,只聽清脆的「丁」的一聲,一把寶劍橫次里衝來,擋下了那極險的一刀。
他向來極有主見,但此刻,他竟無半分把握,破開這無邊無垠的黑暗,能不能看到他所冀望的那片灑滿陽光的天空。
蕭瀟略舒了口氣,揚劍逼向黑衣人,喝道:「欺負個女孩兒家算什麼本事,且讓我來會會你!」
那麼,這人到底是怎樣的來歷,與那說書人以及賀王案又有著怎樣的關聯?
驚心之際,她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薛照意果然在說書人的屋子裡。
當空劃過的鋒刃光芒,以及獵鷹中刀后的慘嘶,似又將某處隱約的記憶撕開了一個缺口。
慕北湮靜默片刻,說道:「對,你被劫殺之事,絕對沒那麼簡單。就像我父親遇害、小玉遇害,都不像我們眼睛所能看到的那般簡單。」
二人忙出去看時,正見阿原在蕭瀟扶持下白著臉奔回,袖口兀自一滴兩滴地滴落血珠。
景辭沉吟,然後道:「張和故意暴露小玉,賀王才會殺小玉?他還故意讓你猜測,賀王已經懷疑你,下一個很可能就是你,所以你殺了賀王?然後呢?你好容易逃出來,卻當了糊塗鬼,被張和殺了?」
景辭走出還沒多遠,那邊也有公差跟了上來。以他們那點本領,想抓那身手高明的黑衣人難如登天,但照顧景辭應該不會有問題。
她著實不該因為在沁河不曾遇過強敵,就高估了自己的身手。這人不論體力、武藝,都遠在她之上。
身旁又有黑影掠來,然後便是蕭瀟有些慌亂的詢問:「公子,你怎樣了?」
雙足痛如刀扎時,他還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阿原離開的方向。
蕭瀟待要追時,感覺那人身手似在自己之上,又記掛阿原受傷,不知情形如何。稍一怔神,黑衣人在夜色掩護下,已消失於重重屋宇間。
她和賀王一樣,被人當胸插了一刀。
景辭「噢」了一聲,見阿原淚光閃閃的模樣,眉峰不覺皺起,「疼得厲害?我隨身帶著傷葯,正是言希給的。這就給你敷上?」
阿原驚魂未定,答道:「沒事,手……手臂還在。」
待刀劍相向,他發現有個扁毛畜生在旁唳鳴助威,才曉得自己擺脫不了追兵的緣由。
和*圖*書北湮忙道:「別難過,我這便叫人替你找去。若找不到時,回頭我尋一隻更好的獵鷹送你。」
她當日在涵秋坡曾見景辭出手,可稱得捷若閃電,快若流星。
景辭不答。
他緩緩往回走的步履有些蹣跚。
真作假時假亦真,何況牽涉的是當今皇子。若無確鑿證據,連長樂公主都不敢因為小小一枚令牌向梁帝進言。一個不慎,令梁帝起了疑心,今天這些查案的公主、臣子們,只怕都得搭進去。
張和的屋子幾乎被翻轉過來,同樣不曾查到更多有用的線索。
長樂公主面部的疹子已消褪大半,匆忙出來時便沒再帶帷帽,此刻面色泛著白,倒顯得剩餘的幾顆疹子格外扎眼。但她已顧不得容貌,沉著臉問:「你們懷疑跟我三哥有關?」
賀王府並無主母,賀王也無續弦之意,薛照意出身並不高貴,雖是妾室,卻打理著賀王府內務,幾乎是半個主母,也可算得富貴尊榮。而她的富貴全從賀王而來,賀王又不曾發現她的奸|情,她為何做出弒主之事?
慕北湮驚怒,「那你怎麼不去幫她?」
「清離!」
景辭搖頭,「小鹿說張和又病又瘦,但那黑衣人高大魁梧,武藝高強,顯然不是一個人。方才薛照意說了,殺她的是張和。如此看來,黑衣人應該是她的同夥,只是來晚了,她已被張和所害。」
他雖竭力維持著身體平衡,但遭受重創無法痊癒的雙足並沒那麼聽使喚。
景辭的判斷很準確。
阿原點頭,又道:「不知怎的,我總覺得我不是第一次看到小壞被人傷到……」
甚至沒有一點字跡或器物,顯出他與賀王或郢王這樣的貴人有關。
匆匆忙忙披衣趕來,問明情形后,二人一邊安排人手搜拿黑衣人和說書人張和,一邊紆尊降貴窩在張和的陋室里細細搜查,並叫來里正鄰居和茶樓老闆、夥計,詢問張和的來歷。
兩名趕來的差役見狀,忙上前挽扶時,景辭甩開他們的手,冷冷掃過去一眼。
慕北湮微眯了桃花眼,盯著她一時困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小鹿想說,瞥見景辭的眼神,又悄然閉嘴。
她曾數度見過說書人,知道其年齡身材,已能判斷這人絕對不是說書人。
蕭瀟已恭敬道:「公子,我看過了,那刀砍得雖狠,原捕頭避得快,所以只是皮外傷。左公子那邊的傷葯治外傷特別有效,回頭跟他要些敷上,應該很快就能痊癒。」
慕北湮沉吟道:「薛照意躺在牆角處,並不易被發現。我們到來時,屋中也未點燈。所以那黑衣人很可能剛剛趕到,便是發現了薛照意,薛照意也可能還有很多事未及交待,臨死才會衝著外面叫喚,讓同伴替她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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