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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歡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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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帳中香 第二十二章 暗斂風雷費思量

第二卷 帳中香

第二十二章 暗斂風雷費思量

景辭竟已看到,冷冷道:「現在不攔了!」
賀王顯然不認得小玉,但對此事極慎重。尤其聽說小玉容貌出色,甚得左言希歡心,更是面沉如鐵。他沉吟片刻,叮囑李瑾青別和其他人提起此事,才命他離去,又把靳大德喚去。
慕北湮掃過左言希泛白的面龐,不屑道:「他終日里只想著他的醫藥,小玉這麼個美人兒在他跟前丟了,他都留意不到,更別說小玉素日交往什麼人了。姜探之死是我們都親見的,不會有訛誤,張和所說的多半另有其人,或根本就是在胡扯,想引我父親胡亂猜疑。」
景辭苦笑,「而且,我們不知道張和的來歷,他們與張和共事已久,對他行事性情應該了如指掌。你們覺得,會是我們先抓到張和,還是他們先除掉張和?」
被說書人利用,為賀王傳回消息的,是跟著賀王南征北戰多年的親衛李瑾青。
李瑾青沉吟道:「這個我知道,我們府里便有那種鳳仙,王爺幾名愛妾常用它來染指甲……難道這女子是我們府里的?」
李瑾青應了,回府後卻越想越疑惑。何況若真的事關郢王,怎麼著都不會是小事。
景辭冷笑,「這太簡單了!靳大德的妻兒都在京中吧?如果薛照意背後的人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拿他妻兒要挾他,他又沒了賀王做靠山,只能拚死誣陷言希。一旦他死去,對方再對付他妻兒已毫無意義,薛照意脫身後多半也會念著這份情誼,力保他妻兒。」
謝岩沉吟,「但賀王遇害后,你們不是已經把賀王那些親信查遍了嗎?似乎並未聽到相關的消息。」
慕北湮盯著他,待要說什麼,又咽了下去,轉身坐回椅子上,垂著眼帘一言不發。
景辭道:「當時清查的是賀王被害時,他那些親信的行蹤,根本不曾將賀王案與小玉案聯繫在一起。後來因銀香囊這條線索,推測出小玉是在賀王府中遇害,查案重心便放到了靳大德、順兒、薛氏等人身上,便沒再詢問賀王其他親信。何況賀王之死,眾親信都有嫌疑,這些日子人人自危,便是參与其中的親信想到了兩件案子有所關聯,也不敢冒失上報。」
謝岩撫額嘆道:「於是,我們急於找到張和審問,他們卻急於殺了張和滅口?」
既是朋友,自然無話不談。
窗外,左言希一襲素衣如雪,默然立於隔年的枯枝敗葉和新生的蓬勃雜草間,怔怔地盯著手上一截半枯的植物。
謝岩已忍不住點頭,「對!對!靳大德對將死的小玉還能大發獸|性,也可以證明他當時還沒意識到他心儀的薛夫人跟小玉是一路人。薛照意是在決定殺害賀王后,才軟硬兼施把靳大德拉到她那邊。」
謝岩盯著發狂的僧人,也由不得困惑起來,沉吟道:「姜探一直重病在身,她母親認下謀殺親夫的大罪后自盡,她受不住刺|激,當天便吐血而死。」
兩名僧人沒死,卻已瘋瘋癲癲,連說話都說不清楚。
小風,是什麼?
「不是我預備的,除了我之外,也有人疑心了吧?」阿原嫣然一笑,將鐵鍬等擲給兩名輿夫,順便又丟過去幾串錢,「給我挖開!」
慕北湮道:「說到底,還是那個把薛照意、小玉安放在賀王府的幕後之人可惡!我這便叫人去京城,細查靳大德的妻兒到底有沒有受人威脅,又是受什麼人威脅!」
景辭訝異,「你什麼時候預備的?」
蕭瀟咳了一聲,笑道:「回公主,有……有人攔……」
阿原也搬回了原來的住處,享受起了公主般的待遇。

於是,衙門裡前來調查小玉案時,李瑾青心知肚明,那就是賀王主使,卻再不肯多提半個字;後來賀王遇害,賀王所有的親衛被查得人人自危,他偶爾也思考過會不會與小玉或郢王有關,但一則怕多說多錯,惹人疑心,二則勢必扯出賀王除掉小玉之事,恐怕又會生出別的事端。
謝岩只得應道:「是!不過這兩處人員和-圖-書流動極大,除了部分熟客,至少六七成都是生客,這裏面符合條件的只怕有一半……而且多是臨時住一宿或歇個腳,縱然查出有部分人可疑,也無從排查他們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但送走景辭后,長樂公主的臉色便好轉很多,連臉頰上剩餘的幾顆小紅疹都在她的笑容里閃閃發亮。
長樂公主驀地抬起頭來,「丁曹?是誰?」
蕭瀟便無奈撫額,揮手道:「少對我張牙舞爪……還真不想要命了?快去你主子那裡……」
長樂公主離開前,曾將景辭召去,連同謝岩在內,三人有過一番長談。出門時,景辭的面色便不大好看,向謝岩淡淡道了一句,「重色親友,說的就是我某位好親戚!」
張和死在當地的一處小廟裡。
張和拍手道:「錯不了,錯不了,肯定也是賀王府的!有一回我還見那位小美人跟你們家薛夫人茶樓後面的一處小包間喝茶呢!」
謝岩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結了賀王案,長樂公主、謝岩很快離開了沁河,竟比來得還要快。
長樂公主啜著茶,竟也聽到了,擱下茶盞問向景辭:「景典史,你有什麼看法?」
幾乎同時,屋頂有沙石從瓦櫳間滾落的嗒嗒聲。
左言希彷彿精神不濟,一直扶著案以手撐額,好像不曾從那夜被囚禁的苦楚中解脫出來。直到此時,他才抬起頭來,輕聲道:「你們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主使者並不是小玉和薛照意背後的人,而是那個說書人張和。」
因景辭近來身體狀況不佳,左言希以醫者的身份再三告誡,不許他前來,並勸阿原也留下,照顧景辭,也可以照顧她的鷹。但左言希、慕北湮及李斐、井乙等人都已趕了過來。
長樂公主、謝岩等人坐了很遠的車,躡著名貴的珠履在鄉野間崎嶇不平的小道上又走了半夜,才趕到張和被害的地點。
阿原的目光也掃過左言希,躊躇片刻,到底忍不住,說道:「我倒認識一個病歪歪的小美人,比傅蔓卿還要美上十倍,且也愛染那種顏色的指甲。」
雖說聰明人都該明哲保身,但長樂公主既是奉皇命而來,早就該考慮到賀王案可能牽涉到的複雜性,怎麼肯如此輕易罷手而去?
眼前又有雪白的鷹影掠過,她已分不出是幻境還是回憶,更沒注意到她不自覺間居然用了個「也」字。
她如獲至寶般將小壞抱到懷中,急急帶它去治傷,口中無意識般地喃喃念道:「小風,別怕,我會救你,小風……」
長樂公主點頭令他離去時,景辭卻已低低一嘆,說道:「不怕他逃天上去,卻怕他根本逃不出沁河。」
腳踝上有一處嚙傷,從齒痕看,應該是蛇傷。他雖曾被割開傷處試圖擠出毒血,但顯然沒什麼效果。傷痕周圍黑腫發亮,流出來的黑血已經凝固,糊在高腫變形的腳背上,猙獰得可怕。
長樂公主看著收劍前來見禮的蕭瀟,倒也沒因他責怪他偷聽,只問道:「你鬼頭鬼腦躲在屋頂做什麼?光明正大到裏面來聽,也不會有人攔你吧?」
阿原怒道:「你敢!」
長樂公主便問謝岩:「就是你上回來辦的那個案子嗎?姜探呢?」
左言希明知其意,過去搭了脈,搖頭嘆道:「便是用藥調理,也只能緩解癥狀,很難完全恢復。想靠他們了解案發時的情形,只怕不可能了……」
小玉明明只是小小侍婢,對殺人如麻的悍將賀王來說,弄死她本該和捏死只螞蟻差不多,根本不必有所顧忌。
長樂公主有些不解,旋即想起阿原,不屑地嘖了一聲,說道:「你不會也是為那姓原的賤丫頭吧?真服了你們,這眼光,真真是狗都不如!」
左言希道:「不必了!」
李斐這個正經的沁河縣父母官是眾人中官位最小的,只能奉陪末座,坐于最角落裡的牆邊不時擦著汗,卻斷不敢開窗。他甚至忍不住將凳子又向後挪了挪,恨不得把自己縮到牆壁後面去,省https://m.hetubook.com.com得聽到許多他這個七品小縣令不該聽的話。
張和問:「那位小玉姑娘是不是近日打算去京城?」
張和道:「當然是病美人!到底是大戶人家的貴人,出來喝茶都藏著掖著!虧得我是這茶樓里的,不然還真沒機會見到你們家薛夫人真容呢!」
張和的消息比想象中來得還要快。
長樂公主便嫣然一笑,「於是,最後的元兇也被毒蛇咬死,賀王一案真的可以結了!賀王世子,你說是不是?」

李瑾青驚訝,「京城?小玉是服侍言希公子的,一直住在沁河,並不是從京城帶出來的,怎會去京城?」
李斐這才道:「回公主,是我們縣衙的一個公差。他在追查朱蝕案時,被姜探察覺並下藥,最後因癲狂跌落山坡摔死。」
好一會兒,謝岩才輕聲道:「主使者是誰,可以日後慢慢查。但眼下……還是依景典史的主意結案最好。若對方放鬆警惕,或許能暴露出更多線索。」
不過那等高層鬥法,對小小的七品縣令來說,著實遙不可及。
景辭坐在左言希旁邊,撐著額低低嘆了一聲,說不出的黯然和無奈,倒似歷了多少滄桑般無奈。
隨著靳大德、薛照意先後被發落,李瑾青越發疑心,早就忐忑不已。故而慕北湮回府一問起小玉之事,他立刻上前,將前後因由一五一十都說了。
謝岩只作沒聽到兩人話語間的鋒芒,迅速轉開話頭,問向蕭瀟:「蕭瀟,你都聽到了?賀王一案,你怎麼看?」
李斐已順著幾人的話頭,說道:「既然公主和諸位大人都認為張和最可疑,下官這就行文附近州府,聯合緝拿張和。我們搜查得緊,他必定不敢走官道,也許還沒逃遠。再有臨近州府幫忙,早早布下天羅地網,不怕他逃天上去!」
一滴兩滴的殷紅血珠滴下,落於蕭瀟的衣襟。

謝岩躊躇片刻,終於只能道:「恐怕……我們的勝算不大。」
「哦……對,對……」
長樂公主凝視著他,然後笑了起來,「行……賀王案兇手已明,只要搜到張和,的確可以結了。甚至其他的,恐怕……並不是留在沁河便能查明的。」
景辭修長的手指在茶盞上摩挲著,沉吟道:「對,張和可能想讓賀王將小玉與朱蝕之死聯繫起來,故意設辭誤導。」
謝岩、慕北湮等人的身份地位都遠尊于小典史景辭,但幾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景辭。
她疑惑著離開時,並未注意到景辭忽然間蒼白的臉龐。
謝岩眼睛漸漸亮起來,「這事繼續交給慕北湮就好。」
阿原道:「姜探。朱蝕的妻子與前夫所生的女兒,朱夫人殺夫,她也有參与。但她在朱夫人自盡后,早已病情急遽惡化而死,又怎會再次出現在沁河,還和小玉在一處?」
長樂公主忙問:「是誰?」
阿原終於聽出那撲翅聲有幾分耳熟,正要衝出去看時,已聽得一聲鷹唳,以及誰利劍出鞘的聲音。
謝岩掃過空蕩蕩的屋子,確定張和隨身攜帶之物連半根針線都不曾剩下,嘆道:「蛇蟲么……大半個月前就有了!阿原先前就曾在涵秋坡被咬過吧?」
慕北湮一雙好看的桃花眼裡有星星火焰在跳動,拳頭捏了又松,鬆了又捏,忽一拳擊在案上,沉喝道:「不行!父親戎馬一生,辛苦半世,我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要找出這背後的主使者,真正的元兇!」
「可以去查,但不必耗費太多精力。」景辭接過話頭,眉眼間有微微的鋒芒,「還是……繼續查賀王府吧!」
換了個角度,他們很快弄清了小玉遇害前發生的事。
「我昨天回府後,已經安排人手前往京城調查了!」
左言希卻不曾注意到阿原說了什麼。
他低頭看著他治病救人的白皙雙手,竟似魂不守舍。
李瑾青問:「和薛夫人在一起?是小玉姑娘,還是那位病歪歪的美人?」
她走出好長一段,才自m.hetubook.com.com己怔住。
張和便納悶道:「可前兒我見她身上掉下一塊令牌,上面有個『郢』字。當時撿起遞給她時,她慌慌張張的,臉都漲紅了。如果我沒記錯,郢王是當今三皇子的封號吧?我正猜著是不是郢王府有人看上了,準備接她入京呢!」
張和的屍體已經被抬了出來,是明顯的中毒而死。
一個不小心,或許能平步青雲;但再一個不小心,可能死無法葬身之地。
景辭坐于肩輿上,遠遠瞧見坡上那處孤單的隆起,不由微微一皺眉。
「咳,李兄弟你忘了?先前你護送薛夫人到旁邊的布莊去挑綢緞,恰遇到我,說起過那是薛夫人。後來薛夫人出來時,我便留心多看了幾眼。雖說她當時戴著帷帽,到底那身材氣度在,她又擅長制香,遠遠便能聞得清芬馥郁,迥異於其他貴夫人所用的香料,我怎會認不出?」
那是一株鳳仙,隔夜採摘的鳳仙。
長樂公主噎住。
它的腹部有明顯的一道劍傷,經了七八個時辰的靜養,傷口血液本該大致凝固,如今卻又在滴著血珠。
不久后,府中便傳出小玉因母病告假的消息,隨即就是小玉被殺害並沉塘的消息。
李斐離開后,門並未關緊,於是那聲音入耳便更清晰。
李斐吃吃道:「對……對,也是毒蛇所咬……」
她問的是慕北湮,但慕北湮並沒有回答。
李斐不敢相信,長樂公主居然就這麼離開了沁河,完全沒理會案件里殘留的疑點。
左言希扶著額的手指動了動,面色沉靜如水,很快答道:「回公主,言希不知。」
那少年抬頭,仰起雲清風凈的一張俊臉,正是蕭瀟。他笑道:「嗯……不敢。不然它還活得到現在?」
景辭道:「黑衣人只是其中之一。能把眼線安插到賀王府,其能耐可見一斑。如今張和這麼一攪和,送掉了小玉、薛照意的性命,更暴露了郢王府。不論這事是不是與郢王府有關,郢王都可能被逼得卷進來。這後果,絕對不是薛照意的那些同伴願意看到的。何況,張和是他們中間的背叛者,對他們的事必定知道得很多。」
他將食指暗戳戳地指了指景辭,又飛快縮回。
景辭便向謝岩道:「聽見沒有?公主說你狗都不如。」
他不是想瞞過左言希,而是想瞞過小玉背後的那個人。他不想明著得罪的那個人。
長樂公主惱道:「難道就不查了?」
眾人忙拉開門衝出去看時,正見一少年狼狽地從檐間跌落在地,對著飛旋于頭頂的小壞怒喝道:「這扁毛畜生,真當我不敢砍了你?」
自從發現此案可能與郢王有關,長樂公主一直有些沮喪和猶疑,直到此時才挺了挺脊背,點頭道:「對!從小玉案到賀王案,再到傅蔓卿案,可能全在張和的算計之中。他通過李瑾青傳遞消息,出賣了小玉。若靳大德在小玉卧房搜出證據,證實小玉是某位大人物按在賀王府的釘子,賀王當然會除掉小玉;張和還將薛照意扯了進去,但從賀王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沒有真正懷疑薛照意,只是問過薛照意一些事。薛照意心中有鬼,再有張和在後蠱惑,擔心自己重蹈小玉覆轍,才會決定會先下手為強。」
可賀王偏偏殺人沉塘,毀屍滅跡,還命靳大德營造出她離府回老家假相。
阿原卻已聽得分明,歡喜叫道:「小壞!」
上至長樂公主、謝岩,下至李斐、阿原,都擠在縣衙那間小書房中,聽慕北湮將李瑾青知道的那些事說完,然後都沉默了。
為什麼她喚的,不是小壞,而是小風?
破舊的書案禁不起他的大力,案面跳動時,他滿滿的一盅茶跌落地上,潑了滿地的茶水。
長樂公主驀地喝道:「誰?」
有時候,「糊塗」二字,才是長長久久立足官場的不二法寶。
賀王靜養,李瑾青等一眾親衛暫別戎馬倥傯,閑暇無事時便常到茶樓聽聽說書、聽聽小曲兒。李瑾青性情直爽,加上有心人刻意結交m.hetubook.com.com,一來二去很快與說書人張和成了朋友。
謝岩狗都不如,她苦追著一個狗都不如的人,豈不更是自甘下.賤?
長樂公主擊案道:「賀王靜養不出,張和只能通過賀王府常在外面行走的人將消息傳遞迴去,而且必須是賀王身邊的親信,才可能確保能將消息直接傳遞給賀王。」
阿原忙招呼小壞時,小壞有氣無力地轉頭望她,果然歪歪斜斜地撲過去,如往日一般歇到她肩上,腳下卻明顯不穩,爪子不安地鉤著她衣服,看著隨時都可能一頭栽下去。
而一再提起的郢王府,已讓眾人看到賀王案后盤根錯結並強大到可怕的權勢之爭,——連生於皇家的長樂公主都在儘力避免捲入的權勢之爭。
於是,當晚李斐搬回自己卧房,睡得格外踏實,格外安心。
長樂公主仔細察看著那簡陋的禪房,緩緩道:「這時節,鄉間有蛇蟲出沒,應該是常有的事吧?」
黑衣人和張和都不曾搜到,小壞也不曾找到,阿原很不痛快。所幸她受傷不重,敷藥便無大礙,遂也跟了過來,站在景辭身後聽著。忽聽得景辭這聲嘆息,她心下竟咯噔一下,好像有什麼要緊的事涌了上來,但細細想時,卻再想不出是什麼事來。
「嗯?」
但阿原還是睡得很不好。
包括賀王和兩位公子樣貌脾性,也包括賀王府那些姬妾侍婢哪位有才,哪位有貌,哪位手段不凡,早晚能攀上高枝,或更上層樓。
阿原看了景辭一眼,便有些感慨。因身份低微,她不得不侍立於側,不然就能端盞茶水在手,喝上幾口茶,好把滿肚子的疑問一起咽下去,省得當眾發問時,不知難堪了誰。
李斐在旁看著,想說什麼,又躊躇著不敢上前。
他那雙桃花眼有些迷惑,有些苦惱,也有些憤怒,正出神地看向窗外。
緊閉的窗外,有飛禽扇動翅膀的聲音掠過。但眾人各自沉思,再無一人往地上多看一眼,更顧不上理會窗外的動靜了。
想來它不知在哪裡歇了一夜,待傷處略略好些,不知怎樣千辛萬苦地才勉強飛回縣衙,找到「藏」在書房的主人,還意外地發現了藏在屋頂的蕭瀟。
或許因為心情大好,她離開時並未撤走屋裡額外布置的那些陳設,連她的卧具和瓶盞等器物都未帶走,白白便宜了阿原,陋室成了華屋。
擠了這許多人,門窗緊閉的書房更顯得逼仄異常,又悶又熱。
他果然沒逃出去,甚至沒能逃離沁河。
她並沒有勘察當日被毒蛇咬傷的地方,也沒有再去回顧那夜患難相守的木屋,而是去了姜探的墓地。

慕北湮微哂,「得了得了,先行一步是好事,別把我想得多麼氣量狹窄,彷彿這天底下的好人都已死絕,只剩下你這麼一個君子了。」
長樂公主詫異,「賀王府還有什麼好查的?」
張和答他:「沒有,她好像是過來見另一位姑娘的。那姑娘生得比她還標緻,雖然看起來病歪歪的,可那氣度風韻,連花月樓的傅蔓卿都抵不上她一根手指頭。對了,她和小玉姑娘一樣,指甲上塗著玫紅色的鳳仙花汁。說來奇怪,我走南闖北這麼久,都沒見過有女子指甲上能染那種招眼又清爽的玫紅!」
慕北湮半晌才道:「甚好,甚好,你想得總比快上一步。」
景辭眸光幽暗,淡淡道:「沒什麼看法,只是覺得賀王案可以結了。兇手是薛照意,幫凶是靳大德。他們因奸|情做出弒主之事。」
長樂公主便問向左言希,「左言希,你知道小玉跟這個姜探有來往嗎?」
景辭笑了笑,「他雖荒唐了些,但頗通馭下之道,一輪查下來,必定有所斬獲。」
眼看景辭病勢好轉,小壞也已無礙,阿原終於忍耐不住,拉著景辭去了涵秋坡。
於是,得著與賀王單獨相處的機會,他便將此事一五一時悄悄回稟了賀王。
蕭瀟毫不迴避,答道:「我同意景大人每一個字。立刻搜拿張和,然後結案。至於案中涉及的www.hetubook.com.com其他隱情……可以回明皇上,另案處理。」
謝岩負手而笑,「死貧道不如死道友。何況既已相見,早早攤開來說,豈不更好?」
小玉容貌出色,也在閑談之列。
再查下去,便是賀王都在顧忌的某些真相了。
阿原仔細檢查它的傷處,啞著嗓子笑道:「原來你沒死,你沒死……我真怕你也被殺了……」
也不必提起郢王府令牌,僅目前留下的疑點,已足以讓慕北湮下定決心追查小玉、薛照意的真實身份。
李瑾青從未聽說此事,越發納悶,追問道:「她後來有沒有說什麼?」
左言希道:「雖然同樣迷失神智,但從癥狀來看,應該不是一種葯。」
李瑾青跟隨賀王多年,見的世面不少,很清楚哪些事該知道,哪些事便是知道了也只能當不知道,最好趕緊忘掉。
井乙卻已忍不住道:「怎麼又是發狂?先前丁曹不就是發狂而死的嗎?」
長樂公主便有些煩躁,怒道:「總不能因此便不查吧?此人行動矯健,應該正值壯年,身材高大,暗藏腰刀,有外地口音,並不經常在沁河出現……咱們就按這特徵到花月樓和茶樓細細排查,特別是小玉和賀王出事前後出現過的,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長樂公主看著在泥濘里流著涎水呵呵傻笑的老僧,掩鼻看向左言希,「你看看他們還能恢復神智嗎?」
「你怎會認得那是薛夫人?」
李斐忙點頭時,慕北湮卻還在皺眉,「可這事還是不對呀!靳大德能幫著薛照意誣陷薛照意,證明他們是一夥的,怎麼又會幫我父親搜索證據,並殺人沉屍?」
小鹿很開心,回屋時在地間鋪的柔軟氈毯上打了好幾個滾。
阿原已緊走幾步,轉著墳頭轉了兩圈,居然從草叢裡找出一把鋤頭、一把鐵鍬來。
那廟離村莊有一段距離,裏面只有一名老僧帶著個小沙彌住著,故而附近里正、保長都不曾發現廟裡多了個逃犯,直到有村民經過小廟裡發現兩名僧人倒在地上,進而發現有個陌生男人死在了後面一間禪房裡。
謝岩思忖,然後失聲道:「那個黑衣人……」
長樂公主漂亮的眼睛漸漸恢複原來的明亮,「黑衣人一時身份不明,張和的年齡長相卻很明確,且頗有自己的特點。李知縣,儘快繪製出他的圖像,行文遍告各處州府,通緝這老狐狸吧!」
左言希怔了怔,忙道:「此事攸關我自身安危,的確處置得急了些。原該跟你商議下的,恰你昨天一直沒回府。」
何況上面還有個靳大德是真正的知情者和執行者,若靳大德都不提,他又何必多話?
蕭瀟欠身,笑得明朗如晴空煦陽,「公主明鑒!」
謝岩已醒悟過來,「對,小玉!小玉、薛照意,還有張和,都屬於同一股勢力,且那股勢力相當厲害,厲害到賀王都不願意明著得罪,才會命靳大德殺人拋屍,對外只聲稱小玉回了老家。那麼,說書人是怎樣把小玉暴露給賀王的?」
他的目光掠過她的背影,看向左言希。
它尚記得主人命它追蹤蕭瀟之事,卻不曉得它前夜受傷逃開后,正是蕭瀟救了阿原,居然很盡心地繼續履行職責,拖著受傷之軀攻擊蕭瀟,硬生生把他逼下屋檐。
左言希便閉口不言。
景辭點頭,「嗯,更好。親上加親更好。」
深得帝寵、手握兵權的賀王都需顧忌的人,在坐的人又豈能不顧忌?
官府查到門上,靳大德其實還是有些緊張的。他特地將李瑾青喚去,說是賀王之意,命他不許前提日之事。李瑾青料得賀王必定遣靳大德仔細查過,多半查出了小玉有什麼不妥之處,才下令除掉。
那一日李瑾青去喝茶,恰張和剛說完一段書,便又坐在一起喝茶閑扯。
雖然是閑聊,作為一個絕對忠於賀王的親衛,張和的幾句話引起了李瑾青的注意。
窗外又傳來飛禽撲楞翅膀的聲音。
他手中持著劍,但的確只是虛虛比劃,哪怕小壞兇悍的利爪差點抓到他的面龐,他都不曾真的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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