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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世歡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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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蟠龍劫 第四十八章 扶劍歸去共從容

第四卷 蟠龍劫

第四十八章 扶劍歸去共從容

原來當日原夫人察覺宮中出事,料得無法脫身,遂讓廿七去了魏州,尋手握重兵的舊侶楊世厚相助,並托他照應女兒阿原。原夫人出事太快,京中變故頻生,楊世厚、廿七鞭長莫及,只得先去接應阿原。
謝岩垂頭看她星眸微嗔,顧盼之際滿是小女兒的嬌態,不覺微微失神,好一會兒方道:「其實我並未出什麼主意,但阿辭去見了次均王,龍驤軍便有流言紛紛,說皇甫麟只是一個開端,皇上信重龍虎軍,聽了喬立和韓勍等人挑撥,有意裁撤龍驤軍,並秘密處死軍中將校,免留後患。」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他說最後一句話時,卻已看向了那邊帶著人馬趕來接應的均王。
馮廷諤明知蕭瀟等尚在一旁,一旦同時動手,郢王等只怕難以抵擋。心急之下,他出招更是迅疾,如暴雨般瓢潑而至,要將景辭立斃刀下。
於是鬧鬼的傳說,並非空穴來風。若豪紳或其家人進了草堂再沒有出去,或有其他知情人曾來往於此處,當地百姓發現有人進了草堂后再不見人影,或莫名走出人來,當然會將此處視作鬼屋。
她也似急得瘋了,卻還記得在抓了個大包袱掛在馬鞍邊,拍著馬向前高叫道:「北湮,北湮,等我一起呀!大家一路……熱鬧!」
蕭瀟忙抬袖拭了眼睛,奔到外面舉目一瞧,笑道:「這裡是山嶺的另一端,難怪小壞也找不到他們了!他們……他們應該逃出來了吧?」
郢王記起當日打聽到了景辭的背景,終於道:「今日的叛變,背後的推手就是你吧?端侯,朕自認並未虧待過你,這一向派的太醫、送的良藥,並不少吧?」
均王萬分不舍,這日親將他們送到北城外,嘆道:「如今百廢待興,我只恨素日所學太過死板,群臣又各有主意,總是難以決斷。若你在一旁相助,我必定省心許多。」
於是,京中的均王、景辭、謝岩等,早與魏州的楊世厚、慕北湮、阿原暗中聯絡,互通消息。
「好事。」景辭輕笑,「她不僅當我是情人,還當我是親人。我們還有很漫長的時間在一起,所以不急。」
蕭瀟的感覺頓時變了。
命中注定般,離他遠了。
蕭瀟皺眉,喝道:「你為虎作倀,惡貫滿盈,如今死到臨頭,還要挑撥幾句才甘心嗎?」
龍驤軍和龍虎軍同是梁帝未稱帝時的牙兵,後來都成為大樑禁衛軍。因韓勍統領龍虎軍助郢王奪得皇宮,立下大功,龍驤軍地位已遠不如前,其副統領被指有心為梁帝報仇,其他軍使將校不免也在懷疑之列。
他輕聲道:「阿原,好久不見。眠晚,歡迎回家!」
郢王問:「怎麼了?」
阿原請了高僧在府中做著法事,又讓堪輿大師在城外為母親尋了一處風水極好的陰宅。這日她親去察看時,景辭居然找過去了。
景辭靜默片刻,說道:「兵亂之後,喬立和喬貴嬪不見了。我親去搜過喬府,從他的密室里尋到了一些晉人的信件。」
阿原「噗」地笑了,「蕭瀟來信時常提你,說你性情和以前一般無二,卻沒說過你從何處學來這許多甜言蜜語!」
景辭被他逼得連連後退,直至退至宮牆處,退無可退,竟在暴雨般的刀芒襲至自己肌膚之前縱身而起,雙足抵於牆面,清冷劍鋒幽幽流動,如一縷細泉在暴雨間逆向穿梭,然後在距離馮廷諤不到半尺處驀地大亮,如陽光下的璀璨雪瀑,眩目而凌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扎向馮廷諤。
秋風拂過樹椏的沙沙聲里,依稀又聽到阿原往日清脆的笑語。他忽衝著周圍的密林,高聲喚道:「阿原!阿原!」
他帶了從人繼續往城門行去時,迎面又一騎衝來,卻是靳小函。
郢王開始還強撐著指揮心腹侍衛抵抗,待聞得建章宮的巨響,眼前不由浮現父親死後怒睜的雙眼,以及收屍時腐臭不堪的屍骨臟腑。曾經蜿蜒于屍身旁的肚腸似在建章宮的異響中活了過來,滑膩膩地纏向他的脖頸,臭味直鑽內腑……
景辭竟留意到他的目光,也凝神看向那道烽煙。
「張和……也是晉人?目的呢?」
「不會。賀王只會放手得更快。」
馮廷諤細思喬立父女所為,也有些疑惑,「咦,說來也是,梁、晉結怨已久,喬大人似乎真的未曾勸過郢王提防晉王。若大樑混亂,晉王趁機來襲,的確險,險……」
梁帝朱煌馬上打的天下,信重的大臣多是跟他鞍前馬後一起拼殺過的。雖說梁帝脾氣暴躁,但也不曾虧待過這群出生入死的部屬。梁帝死得不明不白,這些人自然不甘不願;加上原夫人殉情一說連鬼都不信,素日交好的也未免憤憤。
「多謝喬立,一心不想均王好過,生生把跟他走得極近的禁衛軍副統領皇甫麟說成意圖行刺皇上的叛黨,下在獄中。」
當狐狸般的景辭獵走阿原時,同樣狐狸般的靳小函則盯上了慕北湮。
阿原緋紅著臉瞪他,「誰是你岳母?」
禁衛軍在片刻的靜默后,不知誰喊了聲「誅殺弒父逆賊朱友圭」,其他人轟然應和,一齊殺向郢王等人。
他滿面焦急,只顧著追人,從均王身畔騎過都不曾留意到他。
郢王怒道:「他要取朕性命,朕又豈能束手待斃?你又不認他,這還打算替他報仇?還是打算也坐坐這大樑江山?」
沉凝眉眼不由散去清冷,素色衣衫閃出了晨曦般的微暖光華。
於是,郢王不但不曾試圖收復楊世厚的兵權,並從厚封賞,授其開府儀同三司,兼領侍中等職,並在靳小函的建議下,與文官中最有聲望的謝瞳結了親,——指給謝瞳之子謝岩的,自然是長樂公主。
梁帝hetubook.com.com遇害的建章宮附近,忽然傳來怪異的巨響,似平地雷聲起,又似有什麼從地底深處即將破土而出,奮力撞擊著地獄之門。
郢王奪得帝位,緣于宮變;那麼,想將他拉下帝位,也只差一場宮變而已。
均王對著兩具屍體沉默良久,嘆道:「一死百了……父皇也該安息了!罷了,以庶民之禮,好好收葬他們吧!」
郢王失聲道:「魏州!楊世厚!他的兵馬怎會跑到京城來?」
阿原定定看他,然後輕笑,「不是說累著了要靜養嗎?」
只是,今夜被算計的那人,成了郢王……
郢王肯暫時放過均王等人,當然也跟宮中那位新晉的貴嬪娘娘分不開。
郢王明知人心不服,自是種種加官晉爵,設法籠絡群臣。
用儘力氣,聲音卻還壓在喉嗓深處。好容易透過氣團逼出的聲線,似被風聲打得破碎,模糊得聽不清晰。
均王恍若不知友人別院是因他的緣故才被夷作平地,也不曾問起過「意外」失火后賀王和原大小姐的生死,看著戰戰兢兢,比先前更加恭謹守禮,終日與一班儒士們談詩論詞,倒讓郢王戒心漸消。
景辭道:「我沒認他不假。但我回梁國后,他盡過人父之責,我便不能不盡人子之責。至於江山,誰坐,都輪不到你坐!」
郢王一腳將他踹開,喝道:「胡扯什麼?誰不好了?」
馮廷諤怒道:「不可能!慕北湮早就死了!死了!就是沒死,這都離開半年了,他哪來的兵馬?」
傳說中病得起不了床的景辭,雖然不見得多有精神,但步履沉穩,舉止安詳,絕不像將死之人。
郢王面色驀地慘白,「京城!」
他言辭冷銳犀利,眼見絕無轉圜餘地,郢王悄悄向馮廷諤遞了個眼色,又看向右方一處不引人的閣樓。
蕭瀟道:「原來是暗河!原來……原來那豪紳只是想留一處逃生之路。」
馮廷諤出招狠准,縱橫開闔之際,如江濤澎湃,激浪高卷,兇悍得似要將對手即刻吞沒;景辭一劍在手,素衣宛若席捲于驚濤駭浪間,卻順著濤峰浪尖流轉,看似驚險之極,偏偏次次擦身而過,甚至不曾濺濕半分衣角……
「嘖,前夜你們見面時,隔著那麼多人,天還那麼黑……你究竟怎麼看到的?」
伴景辭出宮時,他道:「公子,賀王與阿原那可是生死與共的交情,特別是上回賀王重傷,阿原不離不棄,拚命救他脫險,只怕賀王更不肯放手了吧?」
蕭瀟忽然有點同情靳小函。
郢王受了幾處傷,眼見得岌岌可危之際,宮門外忽傳來急促馬蹄聲,越來越近,轟然如雷鳴。
均王、蕭瀟等急忙向外看去時,甲胄鮮明的一支禁衛軍已策馬衝到宮門前,馮廷諤已高聲喊道:「護駕!快護駕!」
上兵伐謀,攻心為上。這謀篇布局,必是高手所為,不可能出自均王。
均王失笑,一時也想不出他們三人同行會是怎樣的場面,景辭又是怎樣的神情。
郢王道:「什麼正道歪道?自古以來,成王敗寇!今日之後,你和景辭,還有你們這些人,都會是萬世唾罵的叛黨奸賊,斷子絕孫!」
謝謝阿原逃出生天,讓他得以絕境逢生。
「靳小函?我只答應均王登基后,給她和賀王下道賜婚的聖旨。至於這婚約能不能成真,還得看靳小函的能耐……」
皇宮中依然混亂不堪,均王所帶人手雖然不多,但要聯合景辭、蕭瀟等人對付郢王一行人,已是綽綽有餘。
而均王並無景辭那等運籌帷幄之風範,相處久了,一旦均王覺得他鋒芒太盛,有喧賓奪主之勢,必定心生嫌隙。還不如趁此分開,均王承他扶立之情,銘感五內,日後再相見依然可以賓主融洽,手足情深。
長樂公主已悟了過來,「龍驤軍眾將校本就對朱友圭不滿,眼見殺身之禍將臨,若有人提點一二,必定願意破釜沉舟,放手一搏……咦,皇甫麟雖對父皇忠心,但行事穩重,也不至於冒失到去刺殺朱友圭吧?這事兒……是某些人有意挖的坑吧?」
她笑嘻嘻地牽住馮廷諤的袖子,說道:「馮叔,我們皇上是天下第一等的大英雄,大豪傑,你可得幫我說說,別讓他被這些鼠目寸光的奸臣耽誤了天定天下的大事!」
景辭素來寡言,但此刻居然甚是耐心地答道:「是,它叫小壞,兩次差點被你弄死,還被害得失去了主人。我教了它很久,才教會它莫怕惡人,便是打不過也不要緊,尋機再戰即可。」
宮燈溫暖微黃,但映上那人清冷高華的面容,卻似敷了層霜雪般幽寒潔凈起來。
而景辭的話已迅速起了作用。
均王無奈,說道:「既是原二小姐的事,的確得去一次,我也攔不得。只是你千萬記得,到了晉國悄悄給我報個平安。如果瞧了原二小姐那裡安定,還是儘快回來才好。」
景辭在馬上欠身應了,與阿原相視一笑,策馬飛奔而去。
馮廷諤剛砍倒一個逼近前來的士卒,聞言怔了一下,環顧四周,果然隨從已越打越少,宮中四面楚歌,已無力支撐,——一如他們攻破宮門、謀害梁帝的那夜。
馬蹄疾沖而至,打鬥的人群立時被疾馳而來的鐵騎沖亂,當先幾名將校迎著景辭的劍鋒,拚死趕到郢王、馮廷諤身畔,將他們團團圍護于中央,提刀執戟迎向均王一行人。
郢王大驚,領頭的統領也急忙退後,傳令整頓人馬。
然後該抓的抓,該殺的殺,該陞官的陞官,該貶謫的貶謫。
隔了再多人又如何?天色再昏暗又如何?
景辭道:「難說。所以我們還是去一次更好。」
二人趟著水走了很遠https://m.hetubook.com.com,幾次差點被暗流拖入水中,好容易才從一處極低的山洞中濕淋淋地爬出。
她美得如此驚心動魄,眼前依山傍水的風水寶地已失了顏色。
他的劍終於出鞘,卻先襲向郢王。
均王大笑,忽然覺得景辭他們這一路,真的會很熱鬧。
原夫人落葬后,景辭果然稟明均王,帶阿原秘密前往晉國。
二人說話間,卻見數輛香車迅捷行過,奔往賀王府的方向。看車轍滾過的痕迹,應該滿載重物。
他低低道:「阿原,謝謝你……」
郢王不覺膽寒,向馮廷諤道:「廷諤,我們向永安門撤!」
郢王握著拳,五官恨得扭曲之際,只聞均王高聲道:「朱友圭弒父篡位,罪不可恕!如今天道昭昭,本王已拿下皇宮,楊大將軍也已手提重兵入京相援,爾等從者還不放下武器,回頭是岸!」
郢王忙轉頭看時,不由怔住了。
而郢王自然是無心管他的鷹,扭頭看向來路時,卻見蕭瀟領了十余名侍衛,抱肩攔于路前,不容他們回宮;而景辭阻於他們的去路,看著倒是最薄弱的一環。
她眼珠滴溜溜地轉,「是你的主意,還是端侯哥哥的主意?」
提起未來,景辭已微微地笑,「你沒見阿原都不急著跟我相聚嗎?」
此事景辭不急,蕭瀟卻有些著急了。
只要他願意,將小壞的鷹馴成他的鷹,絕對不是什麼難事。
阿原手足有些發涼,「兩國讎怨結得如此之深……喬立,喬貴嬪雖不知詳細,但很可能也猜到了我和清離並不是一個人……那原清離在晉國,會不會有危險?」
謝岩笑而不語。
母親遇害之事,阿原如鯁在喉,早已記掛許久。那夜在雙方搏殺間與景辭遠遠見了一面,她便先去處理母親後事,一時也未及好好敘話。
景辭淡淡地笑,「先帝養育你成人,給你富貴尊榮,若你不那麼陰損,指不定還會親手給你這大樑江山……你又用什麼還報他了?」
被景辭等挑選來的隨從都是射手不凡之輩,聞他一聲令下,立時向後飛快退去。
謝岩欠了欠身,「自然出自阿辭,在下不敢掠美!」
但此事若有人從中穿針引線,一起對付了郢王,還不負他素日的忠義名聲,他當然然願意順手推舟。
終有一日,她向謝岩道:「咱們預備得差不多了吧?」
「那……還謝喬立?」長樂公主扯住他臂膀,牽牽他衣袖,追問,「快說,你們給均王出了什麼主意救人?」
景辭抱肩,清亮的眼睛很是愉悅地彎了彎,「挺有能耐。」
均王面色發白,卻還鎮靜,只嘆道:「朱友圭,你這些算計人心的才幹,用在正道上多好!」
冬去春來,轉眼郢王已登基數月。但在很多大臣眼底,他依然只是郢王,而非新的大樑皇帝。
算來老賀王、原夫人,以及故主梁帝都是死於郢王之手,楊世厚自然對新帝恨得切齒,只是拘於君臣名分,生怕落人口舌,不曾有所動作。
侍兒瞠目不知所對。
阿原笑道:「那麼,我們便別再錯過了!」
馮廷諤的刀鋒從景辭身側擦過,但景辭的寶劍卻差點將馮廷諤整體胳膊卸下。
他匆匆踏出萬春宮時,馮廷諤正快步迎來,向他急急說道:「皇上,韓勍不在宮中,龍虎軍……陣腳有些亂。」
馮廷諤忍不住道:「這是……當日原大小姐養的鷹?」
他揚手喝道:「眾兒郎們,誅殺叛賊者,人人皆有重賞!誅殺均王、端侯者,封侯爵,食邑千戶,賞金萬兩!」
喬貴嬪之外,又多了個靳貴嬪。
景辭凝視著她,微笑道:「前世註定的姻緣,需從你在娘肚子里算起!」
說話間,他們已到永安門下。隨從尚未及奔過去呼喚守衛開門,便見永安門緩緩打開,一名白衣男子正提著宮燈自黑暗中徐徐步來。
數日不曾見到郢王,這天他手執奏章,到萬春宮求見郢王時,竟被靳小函一口回絕。
長樂公主雖對她和謝岩的親事一萬個贊成,但每次看向棄置的建章宮時,便再也笑不出來。
他抬頭再看向建章宮的方向,正見濃黑的煙霧騰空而起,迅速飄向夜空,形狀亦說不出的詭異,彷彿有人正獰笑著,要俯下身來掐死他這弒父逆子。
阿原啐道:「我出世都沒二十年,你哪來的二十年的夫人?」
他躬著腰大口喘息,抵著膝蓋的雙手顫抖著,但眸心的清冷已被眼底閃爍的璀璨光亮掩去。
靳小函年少美貌,嬌俏玲瓏,最要緊的是真將郢王當作蓋世英雄般景仰著,自己侍奉還覺對不住郢王的神武英姿,還勸他廣納後宮,收攬更多青春美貌的少女一起侍奉。如此知情解趣,誰人不愛?何況郢王謀奪皇帝的手段極不光明,能得小美人如此膜拜誇獎,自是受用無比,弒父奪位的忐忑也隨之消散許多,對靳小函更是寵愛入骨。
靳小函遠遠聽他們走遠,踱回自己的卧室,也不烹茶,徑自倒了一盞茶,一邊喝著,一邊向身畔的貼身侍兒輕笑道:「聽聞今日韓大人去他情婦那裡了……那寡婦今天生日呢!倒也是個多情種子!咦,不曉得原大小姐如今在哪裡,若她來,必定更熱鬧。」
跟在他身後的隨從豎起耳朵,好容易才聽到他在說道:「……我也想在一起……熱鬧,真好……」
但此時馮廷諤已然揮刀沖了過去,直接他要害之處,卻是招招致命,一心速戰速決,將他釘死在這座永安門下。
均王愕然。
但當他推開他那不肖哥哥,坐上龍椅的那一剎,那些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時光,便已離他遠了。
他終忍不住,張臂擁住她,擁緊。
靳小函道:「喬大人https://m•hetubook.com•com每次過來都這麼說。可皇上不見的時候多了,也沒見耽誤多少事。皇上去喬姐姐的鸞鳴宮時,卻沒見喬大人去驚擾過。何苦來!誰不曉得我無根無底,能在宮中有立足之地,全仗皇上寵愛。非要次次在我這裏弄些幺蛾子,好讓我被皇上厭棄么?」
越過黎明時最沉重的黑夜,越過喊殺震天的人群,越過閃爍血光的刀劍,他依稀看到了他英姿颯爽的心上人。
他雖這般說著,目光卻只看向宮外。
阿原點頭,「母親的事,原該讓她知曉。何況我也想見見這個素未謀面的妹妹。」
景辭頷首,「他們應該不是父女,而是晉王派來的姦細。他們從未勸先帝厲兵秣馬,擴張版圖,卻一再鼓動郢王爭奪皇位,謀害如老賀王、楊世厚等得力大臣。你可還記得朱蝕案和賀王案里出現的那個說書人張和?他們的信中提到了他。他是郢王的眼線,遇害的侍兒小玉通過他向郢王府傳遞消息,他又怎會這麼不小心,居然暗示對老賀王極忠誠的李瑾青,小玉是郢王的人?以老賀王的剛硬性子,這麼做的唯一結果,只能是小玉被殺。小玉被殺后,老賀王愛妾薛照意同樣也是在他的鼓動下,擔心身份暴露,才決定向老賀王動手……」
喬立道:「靳貴嬪,臣有要事,耽誤不得呀!」
郢王時常隨梁帝征戰,身手也不弱,連忙抵住,卻也喝道:「若其他兄弟有景辭這樣的才識,要來爭這個位置,我認!憑什麼博王擺出副賢德模樣便能收復人心!憑什麼均王這軟蛋也敢跟我爭!不是我無情,是你們太沒用!」
混亂之中,景辭輕聲向均王道:「殿下,惡人由微臣來做即可,殿下……做個寬仁有度、廣得人心的明君便好。」
景辭翩然落地,衣衫上竟無半星血跡。他的劍尖指向馮廷諤,依然聲音清淡,「你殺害先帝之時,便該想到今日!」
再說了,連阿原都是他的,阿原的鷹自然也該是他的……
因為是鬼屋,很少有人敢進來亂碰亂摸,自然不可能發現暗道。
聲音開始散亂,混雜于廝殺聲中,隨著守軍的敗退,不知什麼時候起,四面八方都傳來同樣雄渾有力、節奏鏗鏘的吼聲:「朱友圭弒父!為先帝報仇!朱友圭弒父!為先帝報仇……」
他們一個是楊世厚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友之子,一個是舊日情侶臨終託付的愛女,楊世厚自然百般維護,借口是本家侄子侄女,將他們的身世掩藏得跟鐵桶似的,即便郢王屢次派人籠絡試探,都不曾露出馬腳。
謝岩微微一笑,「回公主,端侯此刻應該已經在均王府中了!」
景辭笑而不答。
蕭瀟說不出是感慨還是羡慕,忍不住嘆氣道:「可賀王對阿原用情深了,你答應靳小函的事怎麼辦?」
郢王詫異,笑道:「你們以為宮中還有人能救你們?別做夢了……」
郢王已持劍在手,領著其他侍從返身對著蕭瀟,預備阻攔蕭瀟相助。
蕭瀟緊張地盯著他,「是……是什麼?」
喬立隱約聽得內室傳出郢王和女子的調笑之聲,也不敢爭執,只得無奈退去。
只是對他的信重與靳小函比起來,似乎又遜色頗多。
景辭微笑,「對!皇宮已不在你的掌控中,京城也已落在我們這些叛黨奸賊手裡。皇上,你這是打算帶著你這幾百名禁衛軍共存亡,重新打出一片天下么?」
靳小函也不需要侍兒回答,慢慢掂著手中的涼花,悠然道:「有情的還情,有債的還債,有恩的報恩,有仇的報仇,這才叫天道!」
謝岩頓時滿面通紅,「喂,這大白天的……」
長樂公主踮腳在他唇上親了一親,「我夫婿最有才幹了!」
一道烽煙已燃起,無聲無息地飄向天空。
當日喬貴嬪也曾是他心坎上的,但到底是先帝妃嬪。郢王繼位后反而不肯太過親近,唯恐更惹話柄。於是,貴嬪靳小函受盡恩寵,一時風頭無兩。
於是……那景辭應下的婚約,其實只是一紙空文?
若他留下,均王與他便是君臣;但他既是同父異母的兄長,又于扶立均王有大功,均王只能將其視若貴賓。
小壞剛與舊主人團聚,常思念著新主人,如今見兩位主人同行,自然歡悅異常,一路快活地撲著翅膀,在天空劃過深深的痕迹。
均王變色之際,景辭已迅速躍到他跟前,拉過他往後撤去,同時喝命:「退後百步!」
剛從黑暗中步出,他們的眼睛似被外面炙烈的陽光灼得睜不開,溫熱的液體不能克制般直往外涌。
郢王乾嘔了一聲,才在馮廷諤的推搡里從幻覺中清醒過來。
「諸子奪位,梁國大亂,晉國才有機可乘,趁機吞併梁國疆土……」景辭眸光凜冽,眺向北方,「晉王等這機會,已經很久了!他其實也成功了!大樑接連兩次大亂,父子相殘,兄弟鬩牆,雖有郢王不肖的緣故,但何嘗不是他們推波助瀾的緣故?」
「均王府?」
有大將軍楊世厚領軍相助,大樑的宮闈大戰已無懸念。
郢王定定神,冷笑道:「朕豈會懼怕他們?愛妃去烹壺好茶,等朕收拾了他們回來共飲!」
景辭側頭,看她映著朝霞的緋紅面龐。坦誠的清眸里有強掩的羞澀和不肯掩飾的歡喜,既是他嬌憨痴情的小師妹,又是疏達磊落的阿原。
他深知蕭瀟身手不凡,劍術極高,指不定能與馮廷諤一拼高下。但景辭再怎樣心智過人,拖著一身傷病,又豈是馮廷諤對手?
長樂公主道:「的確像是他的主意。不過想說服皇甫麟依計而行,必定只能靠我們謝公子了吧?」
她起身命人送客,竟不留半點情面。
郢王等無法置信和-圖-書,馮廷諤自己也看著地上的刀呆住了,似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
景辭微笑:「其實臣也只是粗粗學了些兵法,並未研習過治國之道。皇上飽讀詩書,又在先帝跟前耳濡目染,必能處置得比臣更妥當。」
他開始同情慕北湮。
景辭道:「我岳母的陰宅關係我們子孫後代的福祉,再累再困也得來呀!」
當年,她說過的,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暗道內同樣有一個石磨,景辭先反向扳了半圈,再扳回一圈,便見原先隱於灶膛下的兩塊青石板緩緩闔上。
馮廷諤嗓子乾澀得變了調,「真沒想到,你竟將一身武藝才識隱藏得這麼好!你……才是最該坐上那個位置的!」
天空那鷹又盤旋一了圈,斂翅棲到他肩上。景辭抬手撫了撫它的羽毛,居然柔和地笑了一笑。
他的聲音抬得頗高,足以讓均王在混亂中聽清。
均王坐于馬上,仰首看著小壞的身影漸漸消失,才喟然一嘆,待要撥馬回城時,忽聽得那邊馬蹄聲疾,卻是慕北湮一身紫衣,連包袱都沒帶,正策馬向前狂奔。
算來,她剛出世便被抱走,真的連襁褓間都不曾與原清離見過一面。
下方滿是青苔和散落的煙灰,自然說不上乾淨。沿著滑膩的山石,深一腳淺一腳走了不過數十步,蕭瀟只覺足底漸涼,忙提著燈籠往腳下細看,只見山石青苔間的水漬已浸透了鞋襪。
蕭瀟留意車中人影,忽失聲道:「咦,是……是靳小函!她這是要把家當全給搬賀王府去嗎?」
她道:「皇上日夜忙碌,好容易歇下了,我可不敢驚擾。」
一隻蒼鷹掠過,唳聲悠長,在他們頭頂盤旋,透過夜幕都似能感覺它窺視的利眼。

她的父親,便是在那裡被她這個兄長謀害,腸穿肚爛,死狀凄慘。
景辭緩緩在洞口走了一圈,忽蹲下身去,小心自山石邊撿起兩三綹脫落的棉線,看棉線上隱約的血跡;又取出一方絲帕,拭旁邊山壁上可疑的暗痕,放到鼻際嗅了嗅。
但景辭真的弱嗎?均王很少研讀兵法,真能布下今夜這樣的局嗎?
郢王吸氣,「端侯!」
她同樣無視了特地讓到一邊的均王……
阿原正要說話,景辭已拿手指壓住她唇,說道:「你別問誰是我夫人。我夫人向來只有一個,二十年不曾變過。你當然知道是誰。」
阿原先跟景辭有婚約,隨後又跟慕北湮有婚約,最終還是願與景辭相守,兩次的婚約何嘗作數?均王雖能賜婚,但慕北湮、靳小函都曾歷盡誰做難,此次又立下大功,以均王的寬仁,斷不會強迫他們成親。
阿原翻了個白眼,「我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叫喊道:「阿原,等等我!我們……一起呀!」
馮廷諤厲聲問:「怎麼回事?是……是他們也造反了嗎?」
水路很難走,慕北湮又身負重傷,阿原又畏水,他們……真能逃得出來嗎?
他尚未說完,便見一身素白衣衫的景辭躍身飛入黑灰亂舞的暗道。他忙跟侍從要了盞燈籠,掩住口鼻,急急跟了下去。
他的眼裡只有她,正如她的眼裡只有他。
他笑了半日,滿懷的歡快漸漸轉作了發澀的苦味。
鬼屋主人之子,正效命于楊世厚麾下,聽聞阿原住在附近,便將此處秘密告知。廿七彼時也不知均王、景辭已然離去,擔憂別院里人多口雜,遂先叫人送了書信,約阿原在鬼屋相見。當晚別院遇襲,阿原避往鬼屋,被馮廷諤等追殺時,廿七剛好趕到。他自年輕時便有一段心事,聞得原夫人死訊,已抱殉死之念,遂將楊世厚的書信交給她,並低聲告知鬼屋暗道之事,讓她帶重傷的慕北湮先行離開,他會在脫身後前去魏州跟他們會合。
這晚郢王聞得外面殺聲震天,匆忙推開懷中小美人持劍而出時,那廂太監已尖著嗓子稟道:「皇上不好了,龍驤軍反了!」
慕北湮雖風流,卻是性情中人。越是感覺欠了阿原,越可能放開阿原,放手讓她尋覓她的幸福。
郢王雖趕至,但黑暗之中敵我難辨,只聞到處都是將卒在吼叫道:「朱友圭弒父!為先帝報仇!朱友圭弒父!為先帝報仇!」
景辭道:「你師兄天縱之才,舉世無雙,還用人教?」
良久,良久,他笑道:「阿原,等安葬了你母親,我們去晉國看你妹妹吧!」
靳小函也已聽得動靜,匆匆披衣而出,說道:「皇上天命所歸,雄姿英發,豈會懼那些小小毛賊!皇上,趕緊傳韓大人護駕,一起剿滅叛賊吧!」
蕭瀟懵了,「這還算是好事?」
應命前來救援的禁衛軍雖多,都是策馬而來。永安門並非正門,尋常看著雖還寬敞,但何嘗想過有朝一日會成為交戰之所?數馬并行便覺逼仄。故而只有數十騎當先馳入,其他大隊人馬尚擁堵于宮門之外,未及進入。隱於暗處的弓箭手接連幾輪密集箭雨射下,已入宮的那些禁衛,有人躲避,有人抵擋,有人中箭落馬,所乘馬匹進退失據,擠作一團;後面的騎兵不知前面情況,一時止不住身形,只顧撞向前方,頓時混亂不堪,甚至有自相踐踏而死的。
兩邊黑黢黢的灌木中、屋頂上,頓時探出數十張強弓,但見飛矢如急雨,迅速射向宮門。
而他們的耳邊,已聞得水聲潺潺。
郢王死裡逃生,抹了把冷汗,已笑了起來,「朱友楨,你找人幫你謀劃得再周密又有何用?豈不知朕早料到或許有一天也有人用這樣的手段對付朕,特地調出一支禁衛軍去幫著鎮守京城,卻和他們約定,一旦宮中傳出烽煙號令,即刻拔營前來相援!宮裡那些逆賊不過游兵散勇而已,又如何與朕千余精兵相比?https://www.hetubook.com.com賢弟,功敗垂成的滋味如何?」刀
馮廷諤手中的單刀落地,「噹啷」一聲,宣告了他的慘敗。
話未了,只聞景辭喝道:「放箭!」
他垂頭喪氣地拍著馬,慢吞吞地沿著官道走著,也不知在低嘆些什麼。
有剩餘的侍從拚死保護,郢王等終於奔到離寢宮最近的永安門。
郢王身邊的人越來越少,馮廷諤在景辭的進逼下左支右絀,根本無力招架,更別說相援郢王了。
景辭彷彿在這場廝殺后累著了,即便均王再三詢問,都不肯再參与這些朝堂之事。好在朝中大臣多對郢王心懷不滿,又有楊世厚、慕北湮等一力支持,善後和繼位登基都不會再有太大問題。
景辭笑,半晌方道:「以前我要麼話太少,不太告訴你我在想什麼;要麼口出惡語,辛苦你總是猜不出我心思,才讓我一再地犯錯,才讓我們一再地錯過。阿原,我不想再錯過了。其實我不會說甜言密語,我所說的,只是我之所想。天底下再沒有比我夫人更要緊的人,更要緊的事。我不想再虧欠她,也不想再讓她有所缺撼。」
楊世厚入京后問過原夫人埋骨之處,撥冗帶了阿原親去拜祭,並讓阿原以一品夫人之禮重新安葬。
馮廷諤道:「沒什麼。這鷹……看著眼熟。不過天底下的鷹應該都是差不多的樣兒。」
景辭接上他的話頭,朗聲道:「若有一錯再錯,怙惡不悛者,罪及九族!若能迷途知返,為新皇誅滅奸惡之輩,一概既往不咎,論功行賞!」
那人叫道:「真的是小賀王爺!還有原大小姐!領的好像……好像是魏州的兵馬!」
阿原驀地抬頭,「晉人?」
群龍無首的龍虎軍被打得措手不及,已成了一團散沙,在寒風凜冽的宮殿里四下奔竄。
山壁蹭上的血痕,似讓人看到了重傷的慕北湮氣息奄奄坐倒在那裡,而阿原正努力擰乾衣角,撕出布條為他包紮傷處,然後扶起他走向遠方……
阿原在魏州,比西都還安全,景辭遂能放心調養身體,籌謀布局,設下計中計,謀中謀,終於一擊成功。
均王揮手令部屬上前幫忙,負手道:「朱友圭,我的確沒用。但我再沒用,也不能坐視你弒父奪位,喪盡天良!」
因女兒與郢王的私情,大理寺卿喬立先前被梁帝丟進阿原待過的大理寺牢獄,差點送命;但一場天翻地覆后,他依然衣朱紫,食金玉,頗得信重。
統領待要去打聽,宮內外首尾不接,好一會兒才有後方的人衝上來回稟道:「不好了,是……是小賀王爺來了!」
眾人摩拳擦掌,一齊應諾,立時勒馬沖入宮門。
他的招式並不狠辣,守多攻少,閑淡應對之際,甚至有幾分跟他本人相似的遺世獨立般的清冷。
好容易平息混亂,郢王待要再命人先去拔除隱於暗處的弓箭手時,忽聽得外面殺聲震天,喊叫連連,竟似這支禁衛軍正被人從外圍毆……
但蕭瀟抱劍在胸,一時竟無攻擊之意,只凝神看著景辭二人打鬥。
他這般說著,卻不敢確定。
半年時光,沖淡了往日的怨憎,卻將歲月沉澱下來的感情濾得越發明晰。來往信函,她幾度試探,他幾度交心。當彼此真摯相對,很多橫亘在他們之間的問題,早已不成問題。
廿七武藝高強,趁著夜色和密林掩護,脫身應該並不困難。阿原不疑有他,遂一把火燒了鬼屋,阻住追兵腳步,帶著慕北湮艱難地逃出河道,在楊世厚的接應下直接去了魏州。
那人不能答,但黑暗之中,卻有景辭清淡的笑聲傳來,「皇上棋高一著,想到將禁衛軍調去守衛京城,那皇上也該想到,禁衛軍尊貴驕嬌,早將原來的守軍得罪得差不多了……如今禁衛軍一走,這些守軍也該大開城門,放楊大將軍的兵馬進京了吧?」
景辭道:「我夫人的母親就是我岳母。」
「血跡。靳小函曾說,慕北湮應該背部受傷。」
景辭是不是皇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並未認祖歸宗,依然冠著景姓,對郢王的帝位並無威脅。
馮廷諤頓了頓身。
郢王敗退,走投無路之際,便命馮廷諤殺了自己,以免落入往昔臣子手中受辱;馮廷諤倒也善始善終,結果郢王后當即自刎相殉。
靳小函道:「馮叔放心,我次次都有告訴皇上,只是皇上不樂意再聽到他一天到晚參奏這個抨擊那個,才越來越不待見他。想咱們皇上英明睿智,文武雙全,天命所歸,早晚一統河山,可這個喬立從未為皇上謀划該怎樣開疆拓土,怎樣訓練將士,天天只曉得攛掇著皇上殺這個,貶那個,要將朝中那些謀臣勇將趕光,那還有誰還來為皇上打江山?連楊將軍、謝大人都想動,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晉人的細作了,非要把咱大樑激出嘩變來才甘心!」與
景辭笑了笑,又笑了笑,踉蹌著走出山洞,側耳細聽著。
靳小函笑了笑,若無其事喝茶時,馮廷諤走出,說道:「靳貴嬪,你攔著喬大人雖不妨,但事後最好告訴皇上一聲。若真的誤了大事,只怕我們擔待不起。」
從皇甫麟被抓,到軍中的風起雲湧,到叛軍齊喝的誅心口號,到建章宮的種種異樣,再到如今他在永安門的守株待兔……
可憐的小賀王爺……能逃開這丫頭的魔掌嗎?
阿原的鷹,他自然要帶回的。好在她一生所學,大多是他所教,——包括如何馴鷹。
她側耳聽著外面的喧嚷廝殺聲,又品了口茶,輕嘆道:「這大正月的隔夜茶,冷得入心入肺……或許,我真該為自己烹壺熱茶了吧?」
端侯因心上人逝世,病情急轉直下,郢王遣太醫去瞧了幾次,都說掙扎不了多久,於是也由得他在京畿養病,再不曾理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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