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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宮九重天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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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暗香襲,知是故人來

第六章 暗香襲,知是故人來

他正把他佩劍上的劍穗解下,仔細地扣到承影劍的劍柄上。
難道他看上了我的寶劍?承影誠然是天下名劍,但他貴為皇親,看著風韻氣度頗是出眾,總不至於貪婪至此吧?
見我臉色不佳,相思一直小心翼翼地在我身邊獃著,也不敢再亂出什麼主意了。
我自嘲一笑,「昨日大芮派來的人給軫王殿下殺得大敗而歸了吧?我又哪來的本事赤手空拳從你的眼皮子下逃走?」
打開窗扇,果見一玄衣蒙面男子正焦灼地向內張望,待見了我,一雙黑眸立時光華流轉,燦如明星。
我只溫柔地一瞬不瞬望著他,將他脖頸纏得更緊,唇舌已然與他相抵,然後……
他沒有了方才的憤恨,只發愁地嘆道:「還得時常服藥嗎?你這病什麼時候才能除根呀?」
利用敵人心裏的舊創來打擊他,即便佔到些口舌之利,也是勝之不武。
一度想著可能是司徒凌丟開一切冒險前來,再不料來的會是太子司徒永。
熟悉的男子嗓音,輕柔而悅耳。
司徒永急道:「那怎麼辦?我好容易找著了你,還把你扔在這裏?」
那廂軟玉便過來,悄無聲息地將相思領了出去,掩上了門。
他昨晚必定發現淳于望與我整夜共處一室,不曾尋到機會出手相救方才無奈退走。
淳于望點頭道:「嗯,相思懂事,她自然歡喜。」
錦衾中甚是和暖,小小一方天地柔軟地卷著我。
司徒永誠然和我交誼非淺,但他地位極尊,若有個什麼好歹,絕對是足以動搖大樑根本的大事,扶持他的端木皇後行事又極小心,又怎會容他跑梁國來?
穿戴整齊了,我打開門喚人拿水進來洗漱時,淳于望還沒有下床。
相思便委屈,蔫蔫地問她父親:「父王,為什麼你陪了娘親一晚,娘親反而更不開心?」
我頓時明白,苦笑道:「嫦曦公主的確看到了太子的焰火訊號。可她被淳于望幽囚于軫王府中,身邊一個親信的人都沒有,委實寸步難行,哪能派人聯繫太子?」
我似乎更適應男人自我身上取得歡愉之後拂袖而去,留我獨自在深夜裡拭去那些總是拭不幹凈的污穢,然後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握緊拳頭靜靜地等候黎明的來臨。
我不答,自顧坐起身時,淳于望已取過預備好的衣衫,為我披上。
他的手掌抓住我垂落的冰涼手臂時,我被他掌心的暖意燙得一瑟縮。
悄悄側過臉,隔著薄薄絲帷,隱見相思伸一伸舌頭,輕笑道:「那咱們出去等著?」
凄厲慘叫,疼得鑽心,卻失敗了。我曾為自己摔斷的腿接骨並上好夾板,但我現在手上並沒有我以往的力道和準頭。
若有意,若無意,巾帕和指觸久久地胸前女子最柔嫩的地方盤旋著。
奇怪淳于望怎會認為她是我的女兒,我這樣冷血冷情殘忍嗜殺的女人,怎會有這般天真無邪的女兒?
他走近,竟將承影劍佩到我腰間,說道,「劍還你。只是以後再也不許拿它對著相思了。她是你的女兒,親生女兒。」
霞帷鴛枕,顛鸞倒鳳,竟是尋常難以想象的極致快活。
沒有了淳于望似深情又似猜忌的目光追隨,我便鬆了口氣般自在許多,把自己昨晚受過傷的臂膀柔涅了片刻,便解了衣衫上床睡去。
但他緊握住我的手,向那空蕩蕩的床榻瞥了一眼,卻含了恨意低低道:「什麼叫不會拿你怎樣?他還預備拿你怎樣?晚晚,你也太不愛惜自己。」
尤其……經歷此事後,如果我能逃出生天,到時落井下石的人中,必定會算上我一份。
淳于望安靜地坐在窗邊,擺弄著一把劍。
司徒永笑道:「你、我,還有司徒凌,一起在子牙山混了這麼多年,回北都后也時常見面,又怎會認不出你的字跡?淳于望改的記號,形似神不似,可以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後來記號雖然不見,但我打聽過這位軫王的生活習性和喜好,曉得他在狸山另有別院,看這車行方向,也正是那裡,所以一路追過來,果然找到了你。」
我抬起下頷,揚唇抿出一絲笑意,一字一字慢慢道:「家國為重。」
而他推拒我的雙手已然止住,無力地虛扶在我腰間片刻,忽然一把扣了我的腰,將我緊擁到懷中,綿綿的屬於男子的氣息立刻侵入唇舌間,在激烈的深吻間似從口中一直漾到了心頭。
鋒銳纖薄,光澤淺淡,日光之下,劍影若有若無,正是我的承影劍。
他雖然也是自幼習武,玲瓏機智,到底出身皇家,扈從雲集,長期處於重重保護之下,歷練太少,難得有機會親自參与這等血腥廝殺,只怕難與這位心機縝密深藏不露的軫王淳于望匹敵。
我疲憊道:和_圖_書「如果你還打算讓我明天繼續趕路的話,請放開我。」
最後一點模糊的思維里,抓到了司徒永的影子。
我握了他手微笑道:「永,別任性了。淳于望不會拿我怎樣,只要我恢復武功,我有的是機會逃走。聽我的話,還是先去救嫦曦吧!」
我緩過來,有些無力地倚在他肩上,嘆道:「誰知道呢?到江南后多操了些心,又屢屢受傷,倒似發作得頻繁了些,連提前預服都不見效。不過,永……你也勸端木皇后少去猜忌司徒凌。他雖傲氣了些,但對大芮並無異心。梁國新帝居心叵測,大芮若是自亂陣腳,我擔心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他的手指便觸上昨日脫臼之處,輕輕地撫摸著,問道:「還疼么?」
我當然不會為此悲傷,可我不明白他的情緒為什麼如此強烈,竟連我都感染了一樣,莫名地悲傷起來。
房中漸漸冷了起來,而我功力受制后氣血流動不暢,便比往日怯涼許多,縮在被窩裡許久手足居然還是冰的。坐起身看時,卻是牆角的暖爐快要滅了。
我自認行動算是迅速的,再不料他反應這等快捷。
我都懷疑他這一回是不是瘋得徹底了。
如果沒記錯,方才相思也是這樣的裝束。
可來的是大芮萬萬不能出事的太子司徒永。
司徒永忽然笑得澀滯,「若真的不在乎,當年那件事後,你為什麼會一再推遲和司徒凌的婚期,至今尚未成親?司徒凌為何又要血洗駱駝嶺,連老少婦孺也不肯放過?」
腦殼裡一陣陣地裂疼,又有光怪陸離的景象在眼前飛旋纏繞,連司徒永的聲音也似乎有些飄緲。
我更是摸不著頭腦,怔怔地看他細心地為我扣衣帶,實在想不出他明知我不是盈盈,為什麼會在一夜之間態度轉變得判若兩人。
我記掛著可能已被淳于望引入陷阱的大芮同伴,更是心情惡劣,懶懶地倚坐一側,連相思拉著我的手說話都不想理會。
他那星子般晶亮的黑眸閃過憤恨和疼惜,卻笑著飛快轉過話頭,「還好今晚就你一個人。我帶你先走,然後回雍都一起救嫦曦出來,可好?」
在那緊張得令人窒息的親吻里,那聲喚著別人名字的呢喃是如此喑啞而痛楚,竟聽得我心尖一顫,也巍巍地悶疼了起來。
我一橫心,張臂便從後面擁住他,放緩了身調,輕柔喚道:「望,望哥哥。」
時至今日,已極少有人敢這般指責我,指責我一句太不愛惜自己。
司徒永皺眉道:「我何曾聯繫到她?一到雍都城,我便讓人放出了只有我們皇室宗親才懂得的特殊焰火,希望她看到后能遣人聯繫上我,誰知一直都沒有等到她的消息。」
淳于望道:「因為你只想和父王親近些,她只盼著和父王遙遠些。」
難道起了風,刮斷了樹枝?
但他啟唇正要說話時,外面忽然有了動靜。
司徒永雖是猶豫,到底走到窗邊,推開窗扇,猶自不死心,又喚我道:「晚晚……」
他現在……算是清醒還是不清醒?
緊得讓我忽然有種幻覺,覺得我們似乎是一體的,不但血肉相依,連靈魂都已相偎相伴。
我居然同樣沙啞著嗓子和他說道:「別難過,我會陪你看一輩子的梅花。」
第二日醒得很晚,已有一線陽光自窗欞間投入,將飄拂的帳幔上映了一團團淺金的光影。
我顫慄,絞緊了被褥,憤恨地將盯向他,恨不得把他那雙凝注於我軀體的黑眸剜出來。
若我真有這麼個善解人意的乖女兒,倒也是樁幸事。
這感覺……
越過一處山頭,天色沉沉的,風吹到身上越發地冷,我瞧一眼還和雀兒一樣嘰嘰喳喳沒完沒了的相思,提醒道:「相思的風帽滑下來了。」
我忙一推他,道:「快走!避開打鬥人群,保住自己,徐圖后謀。」
他的身手,絕對不亞於我,也不亞於他的任何近衛。
呢喃的對答間,彼此的氣息交匯,曖昧而迷離,有隱隱的傷感和凄黯在對答間無聲地鋪漫開來。
那激烈的心跳,已經分不清是來自我的胸腔,還是他的胸腔。
「什麼人?」
我向後縮了縮,忙披衣下床,躲避瘟疫般地逃開這個喜怒無常的危險男子,才道:「已不妨事。」
我功力受制,氣血運行不暢,大半宿折騰下來,已睏倦之極,連他將我擁在懷中都無力推拒。

然後是第三次……
和親不成,我和他本就已是敵人。一旦芮、梁確定交惡,或再出點什麼事,更是註定你死我活的結局。不幸淪作階下之囚,怎生被處置都是份所應當。便如異日他若落入大芮人手中,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我輕嘆,「公和_圖_書主還在軫王府中。一旦我逃走,淳于望必定更改計劃,先回雍都城。我又武功被制,行動不便,到時只怕我們還沒到雍都,他那裡就已布下天羅地網,連我們都不易脫身,更別說救人了!」
他面上猶帶著情慾過後未曾褪盡的淺紅,雙眸卻是清澈,靜靜地望著我時,如一池初被春風破開的春|水,瀲灧溫柔,光華燦煜。
纏綿旋繞。
我的唇角不覺掛起嘲諷,淡淡答道:「醒了。」
一時換好衣裳,垂頭看時,卻是雪色的裘衣,做工精緻,綿軟厚實,卻是和他身上的裘衣一般的樣式。
淳于望猛地轉過身來,眼中有驚疑不定,卻也有著我所需要的痛楚困惑。
我只是奇怪,他明知我不是盈盈,怎麼還會用這樣溫軟的目光看著我。
可我當然沒打算放棄。
吹熄燭火時,我聽見他低低道:「明天還得繼續趕路。」
我顧不得和他爭執,顫著指尖從荷包里摸葯。
這少年早已不是少時那個像鼻涕蟲般跟在我身後求我教他劍法的青澀小男孩。
他卻無視我的怒意,垂眸看著我,忽然俯下身,蜻蜓點水般,輕輕一吻在我眉心。
覺出我指掌間的動作,他微微蹙眉,把我放鬆開來,垂了眼眸瞧上我的手。
度過沉默得近乎壓抑的一天,這晚淳于望知趣地沒有再到我房中來。
但他默然看我半晌,居然沒有推開我,反而再次低低地喚道:「盈盈……盈盈,果然是你。」
我懵住。
「有刺客!」
也許,人的天性便是適宜群居的。彼此相偎時的溫暖自然而妥貼,遠勝這沒有生命的炭火。
司徒永一怔,忙伸手搭我脈門,已是皺了眉,但轉瞬即舒展開來,向我笑道:「連我這三腳貓的切脈功夫都診斷出來,想來這葯也甚尋常。我先背了你逃出去,橫豎我也帶了不少高手前來接應,淳于望攔不住的。」
即便是敵人,我也不得不承認,一個如此深情憂鬱的俊雅男子,實在很容易打動人心。
司徒永臉色倏變,低低咒罵道:「這些笨蛋!」
我順著他話頭答道:「是,我是盈盈。」
「他是攔不住太子,可公主怎麼辦?」
窗外有樹枝折斷的輕響。
我的眼睛發酸,卻勉強笑道:「永,你知道我的,我哪裡會在乎這個?快走吧,先救了嫦曦,我自有辦法脫身。」
我只願能拖住他,好讓司徒永脫離險境,逃得越遠越好,也敷衍著盡量陪他把這場蹩腳的戲演下去,連床第之事也不曾推拒。
這時,淳于望已把承影劍放到桌上,放輕腳步走過來,撩開帳帷,見我睜著眼,唇邊立時漾出笑意,道:「晚晚,醒了?」
快到天明時方能睡下,手足俱已抽去筋骨般柔軟如綿。
我有些忐忑,僵硬著手指搭在他肩上,硬著頭皮繼續貼近他面頰,生澀地親他。
相思便猶豫著往這邊看了一眼,抱著她父親蹭了蹭,才道:「那我出去啦!外面的梅花開得正好呢,我去折一枝來,呆會送給娘親,她一定歡喜得很。」
這時,我已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奔來,忙一推他道:「快走!」
「噓——」淳于望正低低地嗔怪,「相思,嗓門兒低些,看吵醒了你娘親。」
他應該很清醒,甚至比我目前睡意朦朧的狀態更清醒。所以我不得不逼走睡意,思忖片刻才道:「我是晚晚,或者是秦晚,有區別嗎?」
他默然,張臂便把我抱起,放到床榻上,伸手解我衣衫。
薄而軟的唇與我相觸,他立時一顫,眸心卻閃過憤怒和掙扎。
我開始尚懷著警惕,架不住白日的跋涉顛簸,加上夜間一場飛來的痛苦折磨,竟在那方溫暖中眼皮越來越沉,終於混混沌沌睡了過去。
我便有些疑惑。
他扶我躺下,自己也在我身側卧了,卻真的什麼也沒做。
「我不會感激你。」我努力擠出一絲笑,「至於我是不是女人,你早就該知道了吧?」
我氣喘吁吁地抬眼,看到了淳于望濕潤的濃黑眼睫。
顧不得細問別的,我先追問道:「太子,可曾救到公主了?」
巾帕上熱水的暖意和他指掌間的暖意不急不緩的游移在肌膚上,帶走了汗漬,留下了我所不適應的清爽的溫暖。
可他一心要討女兒歡喜,當著相思的面,卻還溫和含笑,並不肯顯出半分不悅。
橫豎他風清神秀,容色絕佳,家世品貌一流,的確不辱沒我。
他轉身去拿承影劍,低低喟嘆道:「嗯,我不是等你。我只是想看著你,不想你又突然消失不見。」
「不在乎這個?」
何況夜間他也對我甚是遷就,若見我沒有興緻,也不會再像最初那般用強相迫。我從小被當作男兒教養,並不認為女和-圖-書人那些三貞九烈的規則適用我,既然有這樣風儀出眾的人主動貼過來,我就權把自己當作男人,來個順水推舟。
淳于望將相思抱在腿上,嘆道:「可能在怪父王夜裡睡得迷糊,搶了她被子,害她著了涼吧?」
他扣在承影劍上的劍穗倒是不賴,是用金黃絲線編織的一枝迤邐而下的蠟梅,綴以細小的珍珠花蕊,色澤自然,優雅貴氣,正是我喜歡的那種。
「晚晚!」
權且就把自己當作了他的盈盈,我閉上眼睛,一邊應和著他的親吻,一邊悄然鬆開他的衣帶,用微涼的指尖去撫摸他流暢結實的線條。
我奇怪地問道:「對不起?從何說起?」
他已一把拉起我,輕笑道:「這是什麼地方,還和我講究這個?快起來,咱們快些逃回大芮要緊!」
可也許我真的倦得厲害了。
想避也避不了,屬於他的溫暖氣息,在肢體胸背相觸處一點點浸潤過來,慢慢沁入肌膚,縈入鼻尖,深入肺腑。
我微詫。
淳于望道:「你先出去讓軟玉她們陪著玩一會兒,若是餓了,可以先去吃早膳。我需等著你娘。」
誘哄他這許久,我到底沒法立時翻了臉再用一句「我不是盈盈」把他堵回去。
也許是因為前一晚睡得太多了,竟輾轉反側了許久不曾睡著。
心念動時,我已伸手便上前拉住淳于望,叫道:「淳于望!」
他清醒時一向連名帶姓疏離地喚我「秦晚」,動情時卻常把我當作了盈盈。
額際帶著他的親吻印下的潮濕尚未散逸,面龐又貼上了他微凸的鎖骨。
這樣的肌膚相貼,暖意相融,於我應是完全陌生的體驗。

這日淳于望顯然情緒不佳,多半還在切齒痛恨著我的不識好歹。
以為自己已經心如鐵石,不料面對著這麼個憨態可掬的小娃娃,竟不知不覺間從百鍊鋼變作了繞指柔。
他擁緊我,似在期待著什麼。半響,才失落地輕嘆一聲,將我放鬆些,側身在熱水裡重新擰了巾帕為我擦拭。
自嫦曦暗示了有大芮皇親到了梁國,我就想著這人是誰。
相思似懂非懂,卻從淳于望的身上滑下,倚到我身邊坐下,伸出柔軟的小手握緊我的手,卻安安靜靜的,再不說一句話來惹我煩心了。
我急急關上窗扇時,閂上的房門已被人一腳踹開,淳于望披著裘衣沖入,冷沉的面龐如凝冰雪。待看到我尚在屋中,這才略和緩些,卻奔了過來,準確地去推我剛剛掩上的窗扇。
我又是寬慰,又是驚怕,慌忙掩了窗,跪下見禮:「太子殿下!」
入了狸山,因我武藝受制,黎宏不會武功,便早早有人預備下了肩輿抬我們進山。
我略覺尷尬,垂下頭勉強笑道:「你看到我留下的記號了?淳于望甚有心機,已經把我的記號都改了,引到了別處的陷阱中,我這兩日正在擔心著。」
我皺眉道:「你該去陪你的寶貝女兒才對,等我做什麼?」
這些話我並沒有說出口。可他只聽我那句反問,竟似已完全明了我的意思,唇角些微的笑意逝去,連臉上的血色都褪得乾乾淨淨。
淳于望身體明顯一震,果然頓了頓身形,卻冷冷道:「秦晚,放手。」
或許,那是因為淳于望和司徒凌太不一樣了……
他的喉嗓間便發出一聲呻|吟般的哽咽,將我緊緊擁住。
司徒永一驚,很快便明白過來,急起身到桌邊倒了水,待我服下藥,喂我喝了水,又到我身後為我輸入真氣催動藥性。
「你醒了?」
他的雙手已伸到前方,托著我的腰肢便欲將我推開。
我輕輕掙開他,垂了眼睫道:「你若信我,便快些去救公主吧!皇上和端木皇后一定正為公主日夜懸心。」
他拿起小衣,為我披上。
披衣下床來加炭時,外面正打三更,而我絲毫沒有睡意,拿過一旁的小蒲扇慢慢把暖爐煽出幽藍火苗。
利用他的感情迷惑他心智,委實是卑鄙了點,但他強佔我,又用藥物禁制我的武功,怎麼也算不上光明磊落。既然如此,各出手段也未為不可。
暖意沁出,面龐和雙手便被烤得陣陣發熱,而雙足和肺腑依然冰涼,彷彿怎樣也烤不暖,倒讓我想起昨夜和淳于望相伴時周身的暖意融融了。
司徒永曾與我同在子牙山學藝,雖不像我和司徒凌那般用心,卻素來玲瓏,一點就透,很快便抓住其中要訣,點頭道:「我已經設法安排眼線進了軫王府,再知道這些,想來救人並不很難。只是我萬萬不能把你丟在這裏。晚晚,我不想後悔,還是先救一個是一個吧!便是驚動了淳于望回京,我們也可以另想辦法。」
我不由睜開眼,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而我hetubook.com.com也需要這種動心讓自己更快進入狀態。
好在那溫暖很快消散在夜晚的涼意中,甚至覺得更涼了,讓我禁不住有些顫抖,下意識地往溫暖處偎去。他就勢將我一攬,已將我抱於懷間,一邊拉過錦被蓋住擦拭過的部位,一邊向上清潔。
我遲疑,卻站起了身。
淳于望並沒有再去追捕司徒永,甚至連有沒有抓到刺客都沒有問。
我從來便知道自己生得不錯,但和自己的容貌相比,我更相信自己的武藝和謀略。何況素來和男兒一般生活著,平生第一次使用美人計,自是僵硬,再不知能迷惑他多久。
如此想來,倒是我玩弄了他,而不是他欺辱了我。
許久,他放開我時,我有些站立不住,才發現自己幾乎已經整個人傾偎在他的懷中。
司徒永無奈點頭,又戀戀望我一眼,才躍出窗去。
淳于望應該是怕我逃走更甚於怕嫦曦公主逃走。
如果能拋開那些碌碌塵世所有的艱難與困厄,爭鬥與廝殺,這樣安靜祥和地睡下去,睡到天長,睡到地久,未遲不是一種幸福。
他失笑道:「我也沒有。一直坐在這裏等你呢。」
指尖在他痛楚的眉眼劃過,緩緩地拂過他眼底的水汽,我鬼使神差般說了句太過入戲的話。
對不起?
一波劇痛過去后,我開始了第二次嘗試。
原來是嫌我一身汗水太過臟污了。
他已經擁有了和司徒凌同樣寬闊的肩膀,和司徒凌同樣結實的臂腕,甚至……擁有了司徒凌還不曾擁有的美貌妻子。
他半倚在軟枕上,依舊在默默地凝望我,只是眼眸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清亮明凈,黯然如蒙上了層層的陰翳。
只聽他問道:「你為什麼不哭?你為什麼不求我幫你?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他正擰開一個白玉小盒,把盒內褐色膏脂狀的東西塗到開始紅腫的脫臼部位。
相思呆了呆,問:「我也常和父王睡一處,為什麼父王沒搶過我被子?」

他淡淡地瞥我一眼,繼續褪下我被汗水浸透的小衣,用被子蓋住我,轉身走到門口吩咐了句什麼,片刻后便有人送入一盆熱騰騰的水。
蹙眉抬頭時,他已低眸,唇觸上我的,竟是綿綿地親吻上來。
見我看向他,他已微笑,撫著我的面龐低低道:「現在……和你親近的人都喚你晚晚?」
「小心!快來人……」
不等他清醒過來,我略踮腳尖,銜住他的唇。
這是在怪我不領情,拒絕他的示好?
他們是兄妹,想來也有些他們自己的聯絡方式。
「公主要緊。你先帶人回去救公主,我這裏另外找機會脫身。」
難得他竟不勞侍女動手,親自過去擰了巾帕,為我擦拭身體。
我臉上發燙,側了頭冷冷道:「我還沒有洗漱。」
這一回的暖意,和由這種暖意還來的雙頰赤燒,卻是夜晚的涼意也無法帶走的。我厭惡這樣的感覺,別過臉將眉頭皺得更緊。
他的氣息充縈了我,卻不是如我最初想象的那般令人厭惡。
我點頭,苦笑道:「太子果然機警過人,遠非常人可比。只是我武功被藥物禁制,只怕逃走不易。」
可我身邊卻有人正迫不及待地提醒我這是多麼可笑的夢想。
——還沒包括每晚與我同寢的淳于望本人。

「盈盈……」
這一晚,他並不似前兩次那般急迫,卻極盡溫柔之能事。明明不見他如何強悍如何使力,但不知什麼時候便被他帶得一次又一次神思飄緲,如踩雲端……
闔著眼沉沉欲睡時,他忽然在耳邊低低喚我:「晚晚。」
我痛楚地趴倒在桌上顫抖,身體在疼痛中抽搐著。
和我昨日情急之下敷衍他又不同,我的身體竟在雙唇相觸的同時莫名地顫了一顫,兩相縈繞纏綿時,一種懶洋洋的綿軟,自脊骨直往上冒著,一直竄到頭部,便連腦中也開始渾渾沌沌,將那種懶洋洋的綿軟悄無聲息地送往四肢百骸。
「去你的家國為重!」
他含糊地低低喚著,胸前起伏得厲害,激烈的心跳清晰可聞。
「你沒有赤手空拳。」
聽我喚他的名字,司徒永的眸光已然柔軟瀲灧。
第二日醒來時,淳于望已經不在床上,卻聞得孩童的笑聲清脆快活地迴響在屋間,連晃動的絲帷都似明亮通透起來。
我將他擁得更緊,將面頰靠在他後背,努力讓自己聲音悅耳柔和:「我不是秦晚,我是盈盈。你忘了嗎?狸山三年,我們梅下舞劍,看那暗香疏影……我想念你和相思,我回來了。」
淡泊乾淨?一個弒兄的皇子?
他臨走時戀戀地喚了聲:「晚晚。」
司徒凌比不過江南男子的柔情似水,江南男子也絕不會hetubook.com.com有司徒凌那等久經歷練的剛硬肅殺,沉雄勁健。
但他身上的氣息和手上的溫度我已不陌生。
我愕然,忽然便很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額,看看他是不是燒得厲害了,才這樣說糊話。
那雙清寂的黑眸有幽幽的炙焰吞吐,卻轉瞬轉作迷惑。
如果來的是司徒凌,憑他的身手閱歷,我還不用太擔心。
又沉默了片刻,才聽他低聲道:「對不起。」
為囚我?辱我?還是打我?
見我皺眉瞧向他,他才似回過神來,彎了彎唇垂下眼眸,捻著方才撫過我肩臂的指尖。幾束暗塵飛舞的陽光下,他那俊挺的面龐竟似浮上了淺淺的粉色。
司徒永從身後擁住我,嘆道:「晚晚,我信你,可我不信他。」
「這樣呀……」司徒永抬手替我捋了捋擋住眼睛的散發,說道,「我只打探到你被軫王帶回了王府,後來又發現你留下的記號,猜著嫦曦多半也在,趕著追了上來。本來昨日就到了,卻見……」
溫香忙奔上前,把那柔軟的裘皮風帽重新給相思戴上,扣好下方的帶子。
不過,這也足以說明為什麼嫦曦能先我一步就得到了芮國救兵到來的消息。
淳于望沒來得及看到他,但應該聽到了這個聲音,才猜到外面有我的同伴正預備救我出去。
清潔完畢,他沉默地用手指在我光裸的受傷臂膀處滑過,然後……
淳于望卻不管自己在南梁是何等尊貴的地位,換一身甚是普通的月白色布衣,背著相思步行。相思爬在了淳于望背上,一路抱著他父親的頭絮絮地說話,不時咯咯地笑出聲來。
我立時著急,問道:「太子不是早和她聯繫上了嗎?難道不知道她還在軫王府中?」
他那樣安然地將我抱上床,將我擁於懷中,散去素來的清寂和落寞,眉梢眼角儘是失而復得的欣喜,唇角也是滿滿的溫柔笑意,彷彿只因為我的一次主動,便拋開了原先的否定,真的把我當作盈盈了。
我明知逃不過去,也不再拒絕他的親近。
連和司徒凌在一起時都不曾有過。
身邊有人影擋住燭光時,我在痛不可耐中已經眼前一片昏黑,勉強抬起眼來,居然連那人影的模樣都看不出。
他跳入屋中,一把扯下自己的蒙面布巾,露出他那年輕俊秀的面龐,歡喜地抓了我手道:「晚晚,我可找到你了!」
我懶得多想,洗漱完畢,隨手拿根銀簪綰了個髻,便自顧出房用早膳,再不看他一眼。
他卻像是放下了多少年的心事一般,長長地舒了口氣,把我如珍寶般緊緊攬在懷中,一刻也不鬆開。
又是一陣劇痛傳來,但隨後而來的,是疼痛的大幅緩解。
顯然是他埋伏在附近的人被發現了。
我差點頓住呼吸,丟開蒲扇奔了過去。
片刻后,窗欞被低低地扣響。
著實多慮了。
我竟就這麼偎依著他睡著了,睡得極沉。
這小女孩的性情活潑開朗,半點沒有淳于望的溫默穩重,多半繼承了母親的個性。
淳于望看也不看我一眼,甩手將我掙開,就要躍出窗外。
居然睡得甚是踏實,連半個夢都不曾做。
司徒永一怔,道:「嫦曦沒和你在一處?」
我呼吸一窒,轉過臉,才發現淳于望居然也沒起床,正側卧著默默看向我,再不知已看了多久。
司徒永漲紅了年輕的面龐,「你這輩子就給什麼家什麼國給禍害了!若我可以娶你,必定立刻娶了你回去,遠遠離了這什麼家,什麼國!至於光耀秦氏家門,你做得已夠了,付出得也太多了,換一種方式支撐未為不可。真不知道把你讓給了司徒凌是對還是錯。他到底喜歡的是你,還是你們秦家的兵權?到底要怎樣的狠心,才肯放任自己的未婚妻一介女流辛苦奔波,過這樣刀口舔血的生活!」
我拉過他坐到火爐邊,抓過一塊炭,在青磚上比劃著嫦曦被軟禁的院落位置,並把周圍的陣勢說了一遍。
很乾凈,很清爽,如雪地里夜梅悄無聲息沁過來的暗香,不招搖,卻在不經意間沾了滿袖,籠了滿身。
他甚至微微笑著,捧著我面頰,薄而軟的唇在我額上輕輕擦過,才道:「沒區別,是你就可以。記住,以後不許再離開我。」
司徒永救我不成,應已打草驚蛇,但淳于望似乎對京中之事並沒怎麼關切,倒是我的卧房前後,從此每晚都有兩名近衛值守著。
背著外面的光線,他的面部輪廓比尋常時候更顯柔和,黑亮的瞳仁竟奇異地給人一種淡泊乾淨的錯覺。
司徒永搖頭,看來還準備冒險帶我走。
倦倦地打了個呵欠,我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許久,待軟玉端了水進來侍奉他更衣,他才轉過怨恨般盯住我的雙眸,慢騰騰地披衣下床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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