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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黑白法則

作者:寂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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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 菲兒,借你的房子和男友

CHAPTER 01 菲兒,借你的房子和男友


水媽媽便嘆氣:「好,那先住兩天吧!話說我一個如花似玉的乖女兒,他也不虧……不過,凝凝,你這回的眼光不錯。這是個好孩子,長得俊,又有禮貌,嘴角兒一直掛著笑,脾氣一定很好吧?」
並且,他的話里話外,不滿中蘊了顯而易見的小心翼翼。
許久,唐思源哼了一聲,忽然揚手將手中的禮品盒狠狠擲到一旁的花圃中,在大廳中病友和家屬的驚呼聲中,快步走下台階,奔向他的車。
「小三插足?」江菲不屑一顧,「你這麼快就滾下台,讓人家登堂入室,副職轉正?」
沒有悲傷,沒有歡喜,瞳仁上薄薄浮動的霧氣,更像不堪重負的疲倦。
水凝煙揉著撞疼的肩才站穩身,一眼瞥到那人面容,忽然給雷擊一樣定在那裡,半天沒動彈。
中午林茗為水凝煙母女叫了外賣過來,又陪著水媽媽說了好一會兒話,才離開醫院。
水凝煙真的很想等下部電梯過來時再上去,但這時候也不好耽擱,只得快步走了進去,緊緊抓著自己手袋,無聲無息地擦拭著掌心的汗水,不再去看那人一眼,靜靜等著突然涌到臉上的血液慢慢回落下去。
水凝煙從林茗走了,一顆忽上忽下的心才算安定下來,笑著給母親買來水果,陪伴了半天,到傍晚才和前來探望的江菲一起回去,預備做些有營養的羹湯來送給母親吃。
可他並沒有吃過她煮的菜,為什麼會認定她煮的菜不會清淡?
水凝煙不解,送著林茗一路下了電梯,林茗並沒有叫她回去,有些沉默地盯著廂壁上照出的兩人影像。
如果不是很有錢,那麼就一定很帥,帥到江菲都發了花痴,滿心滿意想去討好他,不敢因為一年賺了四十萬就得意洋洋。
可水凝煙竟也退了一步,差點踩在他鞋上。
「凝凝,你果然在這裏!你媽呢?情況怎樣?」他問得親切,甚至親昵,讓林茗很想退開一步,不妨礙這人和水凝煙說話。
林茗喝著湯,繼續說著:「不過,凝凝,這種事,瞞不了多久吧?」
水凝煙正奇怪江菲怎麼沒回答時,一輛紅色普桑在路邊停下,搖下的車窗里露出江菲那張黑臉。
談男朋友時,這房子是江菲那令人髮指的惡劣脾氣的良好有效的物質安慰。
其實水凝煙長得不賴,水靈靈的和韓國女星張娜拉有幾分相似,一雙眼睛還比張娜拉清澈些呢。可能就這個原因,她的戀愛史上貫穿了韓劇的離愁別恨,永遠扮演著受害者的角色。
他聽江菲提起過,水凝煙和唐思源登記結婚後,因為正值冬日,水媽媽擔心北方的氣候把江南長大的唐思源給嚇著,並沒有讓他們小兩口回老家拜會;她在天氣和暖后千里迢迢趕來南京,本就是想見見女兒託付終身的良人,或許也有讓他們趁機就在南京將婚禮辦掉的意思。
快要到江菲家樓下時,江菲終於想到問了一句:「你們為什麼離婚?」
匆匆掛機往樓下趕時,她才想起自己連句謝謝都沒說。
她不遺餘力逾揚自己時,水凝煙似乎看到了一個身材高大西裝革履的男人向自己走來,一臉的冷峻,一絲不苟梳著的頭髮亮得可以滴出油……
水媽媽的診斷結果出來,冠狀動脈粥樣硬化,管腔狹窄程度已經到了Ⅲ級,醫生建議調節飲食,控制好血糖,血脂,血壓等危險因素,先保守治療一段時間,如果再不能控制,就要考慮做動脈再通手術了。
「我離婚了!」
旁邊已有人不耐煩地催促起來,對她的磨蹭很是不滿。
林茗已含笑過去醫生打招呼,讓他們繼續著檢查。
「那……」

為什麼每次水凝煙失戀,倒霉的總是她?
從耳邊取下手機,再次確認了這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水凝煙才遲疑地問:「你是……」
那邊的林茗頓了一頓,似乎很輕鬆地笑了一聲,繼續著低沉從容的平穩聲線:「我已經到醫院了,伯母情況穩定,現在只是進行例行檢查。」
一個有故事的小女人,和大大咧咧的江菲截然不同的小女人。
水凝煙嚇了一跳,「他打電話給我媽了?」
——直到林茗的出現,以更驚人的才氣和更驚人的脾氣換來了江菲的傾慕,裝了兩個月的淑女才把他追到手。
路上,她忍不住問江菲:「菲兒,林茗是南京人嗎?」
水凝煙很是沮喪自己在好友心目中的軟弱無能,抬高了聲音:「我扔垃圾桶了,然後直接去律師事務所起草了離婚協議書!可這傢伙不肯簽,拖到昨天才答應讓我凈身出戶。」
江菲最引以為豪的資產被貶低成這樣,便有點鬱悶了,「伯母,這套房,現在市價也上百萬呢!」
對方警惕起來,「你又有什麼餿主意?」
「沒關係,老人家多說些話渲瀉情緒,有利於身心健康。」林茗微笑著,「何況,有個母親在耳邊絮叨,也是一種幸福。」
她現在的神情,和剛才把水凝煙當成傻瓜睥睨天下氣吞河山的模樣已判若兩人,讓水凝煙也心虛起來,小心地問:「怎……怎麼了?」
江菲眉開眼笑,「他在南京買了房子了,一百八十個平方,全新裝修!這小子有錢啊!」
江菲張開食指與拇指,虛托住下巴,做了個一本正經的嚴肅神情,「喜怒不形諸色,超極腹黑男一個!我和他交往快兩個月了,就沒見他大笑過,當然,我這麼乖和圖書巧,也沒機會見他生氣過!」
「靠,水凝煙,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南京現在的消費有多高?你知不知道南京的房價有多貴?連郊區的房子都噔噔噔從一平七千多竄到了一萬幾,你他媽就是找個小白領的工作,三個月的工資都不夠買一平方的房!你知不知道……」
水媽媽瞧見是女兒「女婿」一起來了,倒也歡喜,一邊起身倒茶,一邊催著水凝煙為他削蘋果。
「……」
「靠,你找的這是什麼死男人?走之前該甩他兩耳光外加兩記無敵劈靂腿!」
可這時,江菲很講義氣地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我和林茗講過你很多事,他說一定幫你。為了表明他不會臨陣脫逃,剛才他已經打電話給阿姨,好好慰問過一番了!」

玻璃的小掛熊,孤零零地抱著一隻小皮球,黑黑的眼珠被透過玻璃的明亮光線折射著,像要落下淚來。
正有些不安時,手機響了。
水凝煙一把拉過林茗,清清甜甜地微笑,「這是我男朋友林茗,我媽很喜歡他。如果你真的為我媽考慮,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休息為好。」
江菲聽說了,尤其在發現水凝煙拿回的三個月補償金連一平方的房子都不夠后,很不客氣地又是一通惡毒的詛咒,除了罵水凝煙太蠢,更把唐思源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遍了。
「說凝凝沒讓他改口!」江菲點點水凝煙的額,憋著笑道,「你見著林茗,就讓他改口吧,我實在想看看,林茗被逼得失態的模樣!」
林茗卻微微皺了眉,又將水凝煙打量了一番,才推開了前方的病房門,「伯母就在這裏,醫生還在檢查。放心,沒事的。」
「唐思源簽完離婚協議就把我趕出來了。」
江菲扭頭向著水凝煙做了個鬼臉,忙到廚房端菜。
「可你們才領結婚證三個月,蜜月期還沒過就鬧上了?」江菲悲憤不解著,慢慢把車停向車庫時,忽然神色詭異地望向水凝煙,「他不會得了什麼絕症吧?言情小說里都這樣寫著,男主查出絕症,怕女主傷心,就故意氣跑女主,然後在死後把所有財產留給女主……」
水媽媽沒聽到他改口,多少有些失望,但聽他誇讚女兒,又高興起來。她坐在床沿上,開始絮絮叨叨說起水凝煙幼年和少年時的事,從掛了滿院的尿布,到貼了滿牆的獎狀,到水爸爸去世時母女倆滿臉的淚水。
江菲奸笑:「他可大師級的灰太狼!跟著他保管可以天天吃羊!」
「那是不是拿了他公司的股份?」
「想到了誰?」
江菲不確定地加了一句,「你們這麼聰明,也不需要排演,對不對?」
眼看電梯門快要關上,那人按住按鈕,又將門打開,向水凝煙招呼:「小姐,快過來!」
水凝煙聽說過,林茗年紀雖輕,早就是業內頗有些名氣的建築設計師,目前是一家建築設計公司的設計總監,和江菲結識並交往,一大半歸功於江菲那在大學時便令人驚艷的設計天份。
「男朋友?」男子斜睨了林茗一眼,眉宇間有隱忍的怒氣,「我們的離婚協議書籤完還不到兩天吧?你接受男人和離開男人一樣迅速。」
「您身體吃得消坐那麼遠的車么?」
通體透明的小掛熊,便像極了一顆碩大的淚珠,滾於她纖白的指尖。
「她不會因為什麼事難過。」
水凝煙把手機從耳邊拿開,將手中的旅行包放在腳邊的滑桿箱上,一邊甩著酸疼的手臂,一邊靜候那一頭江菲的怒氣像黃河之水一樣源源不斷大肆傾泄。
水媽媽聽說很多費用已經付了,這才嘀嘀咕咕著,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治療,卻在林茗走出去時悄悄問水凝煙:「住院費都是這孩子付的么?」
「沒有。」
經過了大半天,水凝煙也終於可以和這個與盛楓長得有幾分相象的男人從容談笑:「菲兒知道你要來,一下班就趕著做了好些家常菜,林先生,快來嘗嘗!」
她所要做的事,就是把這個被人當沙包一樣扔出來的女人撿回家,養上幾天再找個男人扔出去。
當了林茗和那些面露不屑的醫生,水凝煙有些尷尬,咳了一聲,走上前問病情時,主治醫生顯然有點不耐煩了:「病人有明顯的心力衰竭和心律失常癥狀,剛剛又出現了不穩定性心絞痛。這是急性心肌梗塞的前兆,如果不及時治療,可能會出現心臟性猝死。目前還有幾項化驗單沒出來,建議先留院觀察兩天,再決定要不要立刻動手術。」
前方的紅綠燈閃到第五遍時,她把手機放回耳邊,果然聽到了比較正常的問話。
江菲心虛,當即笑道:「我沒打算瞞啊,我做的菜夠嗆,今天的飯菜都是凝凝做的,打算趁了這陣子她在這裏,好好和她學兩手呢!」
作為水凝煙大學時最溫柔的死黨和畢業后最不溫柔的閨蜜,江菲很苦惱地一直充當著為他人憤怒不平的悲情觀眾,很是為她掉過幾滴鱷魚眼淚。可惜最後終於神經麻痹,連聽到她離婚都流不出一滴淚了。
事情鬧到這步田地,只怕連紅杏出牆的唐思源也不願意。
南京的春天來了,可她的春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結束了。風灌在脖子里,嗖嗖地涼,讓她打了個哆嗦。
男子便嘆息:「凝凝,別和我慪氣了。老人家病了,你也不想她因為我們的事再難過吧?」

第二和-圖-書天水凝煙去公司上班,意料之中地立刻被人事部經理叫過去,遞過一個信封。
林茗掃了一臉尷尬的水凝煙,以及一臉冀盼的水媽媽,大大方方地將紅包放入袋中,微微笑了笑,「凝凝是個少見的好女孩,聰慧漂亮,溫柔大方,誰會捨得辜負?我一定會好好待她,伯母請放心!」
「菲兒……」
「說什麼?」
「凝凝啊,我是媽媽。過得還好吧?」
放下電話時,江菲還維持著一臉的溫柔小女人模樣,可一轉頭已撲到水凝煙身邊張牙舞爪,「凝凝,我可和你說好了,別把我大學里倒追男生的糗事說出來,也不許告訴他上回我和男朋友分手的原因……」
「是啊,他叫你媽伯母,你媽還怪他為什麼還不改口呢!他臉皮也厚,說……」

「他……很優秀吧?」
而且,大師級的灰太狼,還是灰太狼么?
顯然,此人非富即貴,高傲慣了。
水凝煙點頭,當然不會告訴她得自己還。
「那把你當成什麼了?」
被遺棄的小白鼠的感覺少了些,總算還有人想著她。
電梯到十一樓時,水凝煙的心跳才漸漸恢復正常。
她正自嘲著自己的大驚小怪時,那人也跟著出了電梯,走的竟和她一個方向;見她回眸望他,他遲疑了一下,微微笑了,「你是……凝凝么?」
「凝凝,等伯母好些,你快給我滾出去找份工作。這回也不知林茗幫你花了多少錢,你手裡那點底子先留著,我幫你墊上,等你找著了工作,一五一十地給我還回來!」
他的黑色休閑外套掠在朦黃的燈光中,剪裁有型的款式,合在這男子矯健魁梧的身軀上,連飄動的衣角都別有一番瀟洒。
比他性情更溫和有禮的男子,恐怕不多了吧?
水凝煙咬著唇瓣,依在林茗身後,眼睫撲閃著望向唐思源,彷徨而清冷,毫不猶豫地要將兩人間劃得涇渭分明。
「……你還沒吃晚飯?」
母親被一路急奔的手術車推進急救室,而她揪著自己的頭髮沿著牆邊慢慢滑倒……
「沒有,我拿了臟衣服跑出去了。」
水凝煙掛了電話,揉了揉眼睛,發現眼眶裡沒什麼淚水,好像結束六個月的戀愛、三個月的婚姻,並沒有讓她多麼傷心。
車已熄火,江菲眼中的貪婪和興奮,很像是一個捕到獵物的狼。
「眉眼有些像,不過明顯是兩類人。」江菲繼續在說著,「盛楓根本就是個自私自利只會胡鬧的小屁孩,林茗就成熟多了,簡直讓人害怕……真是個超級腹黑男!」
水媽媽對江菲「侵入」女兒女婿的二人世界倒是沒有異議,只是將幾個房間一一考察后,忽然疑惑起來,「思源啊,那次凝凝打電話回來,不是說你在南京有一間別墅么?怎麼就這麼丁點大的房子?」
「你不會真的幫小三洗衣服吧?」
水凝煙已經習慣了她在黑暗中大放異彩的眼睛,只是這回獵物變成了她自己,難免有點心裏發毛,不得不好心提醒她:「唐思源每三個月定期體檢一次,身體好得像只牛。如果近幾年他會死,那他死亡的唯一原因一定是精盡人亡。」
「嗯?」
江菲齜嘴一笑,「對,本小姐今生最大的志願就是當手持平底鍋教訓老公的紅太狼!在此之前,只能先乖乖當著我的小綿羊了!」
老媽要來,就和她離婚一樣,一錘定音,爽快利落。
水凝煙實在不敢恭維江菲的這種惡趣味,卻也好奇起這個從沒見過的林茗了,「他平時很少失態嗎?」
林茗微笑,「我和江菲不是外人,你也不用客氣,叫我林茗就可以。」
林茗已明白了這男人是誰。
水凝煙明知林敬想問的是她,一心等著他再問一遍時,林茗卻向江菲徵求起了某處樣板房的設計布局意見,像把剛才問她的話丟到腦後了。
男子便有些不耐煩,皺緊了眉峰,「凝凝,你能不能別任性了?你一個外地的女孩子家,能照顧得來嗎?」
這份輕鬆閑適的工作本就是唐思源介紹來的,水凝煙也懶得聽什麼金融危機業務下滑之類的廢話,默默將信封塞到手提包中,心平氣和地步入失業人員行列。
「行,明天你叔叔公司里正好有車去南京,我跟著去瞧瞧你,再瞧瞧思源。哎,你說說,這都結婚了,我這做丈母娘都沒見過一面。你們這都忙的什麼啊?」
她憤怒地按著餓疼了的胃部走出車庫時,江菲正在嘖嘖稱嘆:「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如果他精盡人亡的對象換了是你,你一定會盼他長命百歲,老當益壯了!」
林茗……
「媽……媽,您不是暈車么?」
「我沒練過跆拳道……」
說不準什麼時候,盛楓也會從哪裡走出來,就像今天林茗突然和她撞上一樣。
水凝煙無奈,自己去打開門時,果然是林茗。
水凝煙真的要哭了,當機立斷再次撥打了江菲電話,「菲兒,我下面得住你家去了。」
「我買了暈車貼,應該沒事。」
如果林茗吃得上癮,結婚後天天讓她這個只會煮泡麵的高材生煮飯怎麼辦?在她看來,這烹飪學可不比經濟學輕鬆啊!
這個傳說中的鑽石單身漢看起來目無下塵,可對著被自己拋棄的前妻,似乎並沒有居高臨下的一貫氣勢。
有水凝煙這樣的高手在,江菲樂得不下廚,只在客廳翹著二郎腿看報紙,不時和水凝煙說起中縫的招聘廣和_圖_書告。
水凝煙鬆了口氣,低聲道:「哦,不是……我想著也應該不是。」
水凝煙驚叫,已禁不住地惶恐,彷彿在那瞬間又看到了曾經的灰色歲月。
「那你要什麼了?」
上前一步,林茗有意無意地拉過水凝煙,將她半掩到自己的身後,才微笑著說:「唐先生,凝凝和水伯母有我照顧,請放心吧!」
水凝煙抬眼,林茗溫和笑了笑,給了她一個寬慰輕鬆的眼神。
「要了多少錢?」
「沒有。」
這人只是看起來像少女時代認得的某個人而已,而且很快會和她擦肩而過。
聽著有些耳熟的聲音,水凝煙張了張嘴,無法相信卻又不能不信,「你……你是林茗?」
「對不起,林先生。我媽一個人孤單久了,難得見我,話多了些。」
熟悉的《一個人的冬天》的旋律,陌生的手機號碼。
「林茗臨時有事出差了,明天上午才回來。也就是說……你們沒有排演的時間了!」
水凝煙親手為林茗盛了湯,送到他面前,紅著臉低聲說:「林茗,謝謝今天幫忙。下面……可能還要連累你幾天。」
水凝煙臉有點發白,「離不離都一樣,那位小三已經登堂入室,唐思源明擺著把她當成老婆了。」
同樣學的平面設計,水凝煙的水準就差遠了,以致不管在哪家公司,都屬於那種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的「人才」,最近這家公司,看在唐思源面上,索性就給了她個文員的職位,算是幫自己的客戶養著她了。
「十裡外就聞著香味,來蹭飯吃了!」他微笑著走進來,一邊脫下風衣,一邊問,「江菲呢?」
「啊……好……好啊!」
嘆了口氣,靠著人行道上斑駁的高大梧桐,她將毛線衣的領口往上拉了一拉,摟緊了米色的大領風衣。車輛來來去去穿梭著,連計程車司機都懶得招攬生意,急著換班好回家與老婆孩子團聚。
水凝煙坐立不安,在水媽媽說到她在大二時收到滿抽屜情書時,她好容易才打斷了母親的話頭:「媽,林……嗯,思源還有兩個策劃要準備,這幾天忙得很,讓他先回去吧,這些天我陪著您在醫院就成。」
走到台階前,他抬眼望見水凝煙,眼睛忽然便簇起了兩團明亮的火焰,立刻舒展了皺起的眉,連冷硬的線條也因唇角的笑容柔軟下來。
「乾洗?」
林茗低了頭喝湯,若無其事說道:「哦,我不挑食。清淡的,味重的,我都喜歡。」
看著水凝煙吃力地拖拽著滑桿箱,江菲到底狠不心不管,一邊罵咧著她的不爭氣,一邊接過她的包,塞到車廂里,又把水凝煙也塞了進去,利落地扣上安全帶。
水凝煙明知她怕自己手中的錢不夠花,也不答話,直到門鈴響起,才笑道:「菲兒,怕是灰太狼大師來了!」
水媽媽搖頭咕噥:「沒聽說么?天下醫院一般黑!隨便什麼傷風頭疼的都能叫你住院,宰一個是一個唄!醫生的話靠得住,老母豬都會上樹!」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拖得有點誇張,一對圓圓的眼睛里更因為最後一句話而炯炯有神。
「唐先生,這和你沒關係。」
水凝煙半天才記得去和他握手,只覺他的掌心滾燙,燙得她忙不迭地想縮回來。
水凝煙還沒回答,水媽媽已高聲打斷了醫生話頭:「不動手術,不動手術!這都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吃點葯就解決的事,怎麼一到南京,就讓人動手術?店大欺客,城市大了也欺生?」
找了小三,又把水凝煙一腳踹開,甚至狠心讓她凈身出戶的唐思源。
這時候應該正在堵車,江菲很是不耐煩,「當然,除了我,還有誰收容你這個一天到晚給男人踹的倒霉鬼?」
「要嫁就嫁灰太狼!」水凝煙苦笑念叨著如今的擇夫新觀念,抬頭問她,「可這人是灰太狼么?」
為了配合水凝煙逼真地演出她幸福的「婚姻生活」,可憐的江菲反主為客,對水媽媽宣稱她是水凝煙的大學同學,因租房到期臨時借住在水凝煙家,好生裝了回小媳婦。
「什……什麼?你這死丫頭,好容易釣著個金龜婿,要人才有人才,要錢財有錢財,就是長得比不上劉德華帥,可也沒劉德華那麼老,你這傢伙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連胸部都和祿口機楊有得一拼,你……」
江菲開著她的破普桑去上班了,水凝煙急急打的趕到醫院。
按家鄉習俗,收了岳家的紅包,從此就算是一家人了,女婿也該改口叫聲岳母了。
「哦……對,對……」
那人手中的病歷和一疊檢查單掉落,說了聲「對不起」,低頭撿了,快步進入電梯。
林茗含笑望向水凝煙,其實很想再加一句,其實唐思源對她還不錯。
這時,電話又響了。
那頭不知說了什麼,江菲差點大笑,慌忙掩了嘴,斯斯文文地繼續說:「哦,其實,是她有事請你幫忙……」
可水凝煙望著那輛黑色奧迪絕塵而去,看似清澄的眼睛黑洞洞的,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潭。
林茗盡責地將她們接回江菲家時,水媽媽已經和他很熟悉了。面對著打出來的長長一疊醫藥清單,水媽媽為女婿的錢財心疼不已,一路叫苦連天;而水凝煙默算著自己的全部家當,只能在心裏一路叫苦連天。
「我要他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南京不是大醫院多麼?正好去好好查查身體。對了,思源不和圖書是開公司的么?應該很有錢吧?娶了我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去,我檢查身體的錢得罰他出。」
水凝煙哭笑不得,不去理會母親對於世風日下的沒完沒了感慨,起身送林茗出去。
「……」
「那就這樣說定了,我瞧瞧還有什麼沒帶齊的……」
她跑入住院部大廳,眼看電梯門快要關上,急忙奔過去時,一頭撞在從側面奔來的另一個人身上。
「一個多月……快兩個月!」
水凝煙抱頭,無語。
江菲的笑容便有些虛假,可悲地發出無聲長嘆。
「我餓了……現在打不著車。」
在溫柔沉默的水凝煙一次次給無辜被男友踹飛的同時,江菲卻是以驚人的才氣一次次吸引了異性的傾慕,然後又以驚人的脾氣嚇退了更多的追求者。
急促的剎車聲響起,江菲飛快地將停在路邊,顛得水凝煙空了的胃部擠到了喉嗓口,乾嘔了一下。
「你要房子了么?」
很久了,還是有疤。這輩子褪不掉了。
她想不通江菲為什麼會喜歡這樣的男子,也想不通這人為什麼肯這樣幫自己,有點吃力地問:「菲兒,你和他講了多少我的事?」
「凝凝嗎?」很熟稔的稱呼,很陌生的嗓音,年輕醇厚,略顯低沉。
但水凝煙認定江菲絕對不會賣了房子把這四十萬變現。
「你這個問題問錯了!」
水凝煙長得不高,生得纖纖巧巧,白白凈凈,五官也挺精緻,此時戴著一頂米色的貝雷帽,發梢微微捲曲,柔順地依在肩上,更顯得古典清麗,溫婉乖巧,叫人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這樣的女孩會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拋棄。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從一輛黑色奧迪中步出,和司機說了句什麼,才拎起幾盒天天在電視上打廣告的中老年補品走向住院部。
袖口滑落的地方,露出一截雪白的腕,有著淡淡的刀片劃過的痕迹。
他和水凝煙雖生疏,但他總是沉穩含笑的神情,模糊了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水媽媽從沒疑心眼前的人不是自己女婿,反而在他走後一再責怪水凝煙彆扭,對林茗不夠親熱,「才結婚的小夫妻么,就要甜甜蜜蜜!你板著張臭臉給誰看呢?怪他嫌錢多為我付住院費?」
再向前走了幾步,已到住院部的大門前,林茗望著對面居民樓上繁星般的燈火,明亮的眼睛有片刻的黯淡。他輕輕說道:「凝凝,我母親在世時也很嘮叨,後來……出了事……話忽然少了許多。如今,我是再也聽不到她的嘮叨了!」
那人又是唇角一揚,明亮的眼睛彎成了清澈的月牙。他向水凝煙伸出了手,「你好,我就是林茗。」
林茗欠了欠嘴角,和水凝煙揮手道別。
她嘀嘀咕咕罵的,還是怪水凝煙太愚蠢,居然不曉得為自己留條後路,起碼也該要上一套半套房子,或者幾十上百萬的人民幣,就是離婚了再找男人,除了漂亮臉蛋可以給人精神享受,還有物質條件可以讓人高看三分,填補一下胸部的不足了。
「我是林茗。伯母不太舒服,我讓你叔叔就近送去了N大附屬醫院。」
水凝煙只得過去安撫她:「媽,不是說要等結果出來再決定要不要手術么?既然辦了入院手續,就先在這裏呆個兩三天,看了檢查結果再說吧!」
不過,江菲的現任男友似乎不會把這種物質安慰放在心上,此刻江菲打電話時那嗲得讓水凝煙打哆嗦的聲線,證明著這位男友的不同尋常。
那頭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洗衣婆。他們兩個在書房談什麼公事,一談半天,談完後唐思源扔了小三的襯衣讓我洗。」
「盛楓。」
回醫院時,也是林茗回家順道送過去的,並買了一提籃的水果,很盡責地將她送到了病房。
江菲的房子並不大,九十多平方,是一年前和父母朋友借錢置下的二手房。當時房價是每平方八千二,這才一年的工夫,差不多的房子已經漲到了一萬三了。為此江菲不知吹了多少次牛,說自己一年賺足四十萬了。
江菲娉娉婷婷走出來,蓬鬆卻整齊的梨花頭,黑色的荷葉邊短裙配著淺藍色的小外套,果然少有的知性溫婉。
「什……什麼?」
林茗從後視鏡中望了一眼水凝煙低垂的眼睫,微笑道:「伯母的身體要緊,這點錢不算什麼,別放在心上。」
好在漂亮女人不愁沒人要,至於要多久,已經不是她所能考慮的了。
戀愛中的女人感官一定有問題。
當著母親的面,水凝煙連句謝謝都沒法說,默默玩弄著手袋上扣著的小掛熊。
水凝煙眼看前方的紅綠燈又閃了兩遍,忍不住打斷了江菲的話頭,「菲兒,你知不知道我餓了?」
「我媽說要來南京。」
「哦……」
二十八九歲年紀,輪廓分明的面容,休閑式的黑色外套,沉健有力的步履,奇異地搭配出著與眾不同的冷銳氣勢,引來廳中病友家屬們的紛紛注目。
「三室一廳,加一個人也夠住了。」
戲碼不需要排演,早已命中注定,逃不過一個人的冬天。
跟著唐思源也可以天天吃羊。可能夠吃上羊的,並不一定就是紅太狼。
水凝煙才一推開門,立刻知道母親沒事了。
水凝煙發白的臉龐轉作了一片緋紅,掌心的汗水沁出,潤濕了林茗的指尖。她自己卻恍然不覺,略略抬高了聲音:「唐先生記得我們已經簽了離婚協議便好。我不會再www•hetubook•com.com干擾唐先生和靳小姐的生活,也希望唐先生別干涉我的生活。」
她淡淡地說著,掃了一眼這男子手中的禮品,「如果你來探望親友,請便;但我母親和你非親非故,就免了吧!」
江菲答得明快,水凝煙應得也不經意,目光只飄向車窗外林林總總的店鋪。
江菲便鬱悶了,「你喜歡吃清淡的?」
五年了,南京的街道店鋪變化不小,可紫金山還在,玄武湖還在,秦淮河還在,雞鳴寺還在……
「不是。不過現在也該算是了吧?」
那頭的江菲終於服了,無語了,安分地轉回了正題:「你在哪裡?我這就去接你。」
江菲不可思議,「你們鬧了多久了?」
林茗將茶接過,正道著謝時,水媽媽胖乎乎的臉一臉笑容湊過來,將一個紅包塞入林茗手中,「思源,這個收下。凝凝脾氣雖好,有時拗了些,以後啊,你可要多多擔待,小夫妻和和美美過日子,我瞧了也歡喜啊!」
江菲恍然大悟,急急打電話再去催問時,臉色已不是很好看了。她抬起頭,對水凝煙笑得有點心虛,「那個……凝凝,你和林茗都是很聰明的人對不對?」
不能否認,那一刻,水凝煙打起了退堂鼓,開始認真思考,要不要冒著讓母親心臟病發作的危險,向她坦誠自己再度給人拋棄的真相。
其實這人長得並不出奇,是個二十六七歲模樣的年輕男子,修長的身材隨意地披了件卡其色長款風衣,五官說不上多俊美,卻嵌著一雙沉靜卻明亮得出奇的眼睛,顧眄之間,平白多了種成熟男子特有的優雅從容。
「呃……」水凝煙弱弱地說,「能不能把你男朋友和你房子一起借我幾天?」
他卻只是昂首闊步,毫不在意他人眼光。
他不習慣在外人面前提這些事,話出了口,正覺自己有些唐突時,抬起頭,水凝煙正僵立著望向大門外,根本沒在聽他說話。
水凝煙已經布置好了預備給母親住的小單間,默算著母親明天該到了,打斷了江菲的咒罵,問道:「有約你那位林大師晚上見面么?」
「他找了別的女人。」
水媽媽一見到她,便推開正為她診療的醫生,高聲叫著:「凝凝,你可來了!你瞧瞧這思源,我這都好端端的,硬是把我塞到病房裡來辦了住院手續!這醫院他家開的,不用錢的么?」
水煮牛肉,麻婆豆腐,酸辣白菜,紅燒鯽魚,涼拌黃瓜,再加木耳排骨湯,菜式不多,卻搭配得宜,很是清爽可口。
這樣,在住院五天後,水媽媽終於在罵罵咧咧中活蹦亂跳地出了院。
「我媽高血壓,心臟病,菲兒,我不能讓她知道我離婚了。」
林茗依然是淡淡的微笑,彬彬有禮地水媽媽解釋:「伯母,不是我要送您住院,是醫生建議留院觀察。」
第二天一早水凝煙和母親通過話,說是十點左右可以到了,叔叔的車會直接把她送到樓下;但她等到十點半,依然不見蹤影。打電話過去時,母親的手機已經關了,叔叔的手機則持續忙音。
江菲從後視鏡里看著她恍惚的神情,沉默了一會兒,又笑了起來:「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他時想到了誰么?」
甚至,以他的直覺,他能覺得出唐思源根本沒放下過水凝煙,擲下去的禮品盒有多用力,也證明了這男人心裏有多在乎水凝煙。
林茗指一指眼前的菜肴,微微一笑,「如果有人天天給我煮飯做菜,我不介意搬過來住幾天。」

這樣的氣質,素來很受小女生喜愛。當初的水凝煙,就曾對這種氣質著迷得很。
「凝凝啊,你在哪?我正吃燒烤呢,過不過來一起?」電話那頭,江菲誇張地嘖嘴有聲。
處於楚河漢界間的林茗,面對著唐思源越來越來明顯的勃發怒意,居然不改一貫的優雅從容,若無其事地對著他淡淡而笑。
可林茗伸出手來扶穩她時,清晰地感覺出這個溫溫文文的女孩兒渾身都傳遞出了某種戒備,像極了一隻遇上敵人弓起腰來的貓。
可水凝煙一接電話,寧可自己繼續當一隻被遺棄的小白鼠。
江菲自詡俠女,從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連到公司上班,老闆也得買她三分帳,怕了她那和才氣成正比的脾氣。
「沒有。」
林茗低頭,拿瓷勺在湯碗中輕輕攪動一下,微笑道:「我也想著,你煮的湯,味道應該沒這樣清淡。」
「你應該問,我還有多少你的事沒告訴他!」
水凝煙愕然,才意識到這是母親給新女婿的紅包。
江菲忙放下報紙跳起,卻沒有去開門,而是——奔回卧室去查看她才吹過的梨花頭是不是整齊!
她的目光依然很清澄,看不出太大的怒氣。
足足甜膩了十分鐘,江菲才瞥一眼抱著肩坐在沙發上出神的水凝煙,輕輕柔柔地說道:「林茗,明天有空么?我介紹一位美女給你認識。」
可惜,韓劇里的女主都有鹹魚翻身的那一天,而水凝煙還沒來得及翻身就成了鹹魚干。
水凝煙這才定了定神,急急答了句:「我就來!」
水凝煙絕對不認為林茗會讓江菲感覺到害怕,更不認為林茗是個超級腹黑男。
「啊,那思源你快回家吧!凝凝,你也跟著回去吧,我身子骨壯實得很,別信這些醫生胡說八道,凈騙人錢財,心黑啊!」
「在等你吃飯呢!」連笑語聲都嬌嗲許多。
水凝煙很配合地點頭,「就是不讓他看出你的本性是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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