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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定烏黑如墨，柔滑如緞。

寶珠明知她傷病不輕，親自將晚飯捧到了歡顏床頭。

她的手將他的脈門按得更緊，彷彿遇到了不可置信的事，連指尖都在瞬間冷了。

許知言房裡的美人捧蓮銅燭盞上，六瓣蓮花邊緣各插一支燭火，將屋內照得亮如白晝，可以輕易察看到許知言的神情。

一切都是漆黑的。

外面有侍女匆匆地稟道：「寶珠姐姐，趙太醫來了！」

許知言不覺住口，凝神對著歡顏的方向。

他熟悉卻始終害怕的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敷藥的是沉修的兩名葯僮，歡顏已經疲累得坐都坐不住，卧在軟榻上枕著他的腿。

可他此刻，他連那片白蒙蒙都看不到了，更別說那若隱若現的黑髮。

許知言吃力地笑了笑，說道：「我好端端的，哪裡hｔｔps://ｍ•ｈｅtubook•ｃoｍ•ｃoｍ有不舒服？」

歡顏端著湯的手頓住，抬眼看向寶珠。

歡顏忽打斷了他，彷彿上下牙關在叩著，連聲音都哆嗦了。

歡顏的長發。

他那樣聰明，五歲稚齡就學會那麼多的字詞，用神童來形容並不為過。等他雙眼復明，以那樣真摯柔軟的心境，學繪畫必定是輕而易舉的事。

他頭部的疼痛和暈眩感越來越強烈，一陣陣地昏黑著，——他本就什麼都看不到，但至少他腦中還能描摹著種種色彩。

拖著壓抑不住的哭音。

他的雙手仍在按壓著太陽穴，指尖卻微微地發抖。

「請太醫了？」

卻連他自己都沒細想，他為什麼會這樣說。

他彷彿抓住了什麼，又彷彿什麼也沒抓住。

「知言！hetｕｂｏｏk•ｃom•ｃｏｍ」

如碧藍的天空，如潔白的雲朵，如飄零的杏花，如母親柔婉的微笑，如歡顏嬌俏的容顏。

寬大的白布條矇著他的雙眼，他的臉色已白得快和那布條一樣了。

他依稀辨得出她窈窕的人形，順著那朦朧的黑色輕輕撫過，掌上果然是柔軟如絲的長發。

歡顏忍不住喚道。

幾乎同時，傳來歡顏變了調的尖細嗓音：「快拿水來！」

他揉了揉眼睛，低低問：「是不是沒點燈？」

放下手時，他忽覺歡顏握緊他臂腕的手僵硬，同時寶珠發出一聲驚叫。

從突如其來的聖旨，到歡顏大鬧蕭府，到夏輕凰中毒，到蕭尋的闖樓，走馬燈似的在腦中轉動。

「殿下有沒有哪裡不對勁？」

有人跨步進屋，接著「砰」地一聲，分明是趙十年的醫箱www.hetubook.com.com失手掉落。

寶珠道：「我正納悶來著，殿下說他困得很，不想吃飯。我猜著是因為昨晚的事沒能睡好，所以精神不濟吧？可他沒吃飯，卻叫我去請趙十年過來。」

「歡顏，別怕……」

他想，如果他眼睛復明后再學繪畫，不知道一年內能不能繪出一幅完全描摹出她神態情致的畫像來。

寶珠有些不安，「殿下的神色不大好，不時按壓著太陽穴。我問他，他又不肯說，還讓別驚動你，說你身子弱，禁不起折騰……」

許知言頓了頓，放下手慢慢彎出一抹笑，柔聲道：「不是讓你好好地靜卧休養嗎？怎麼又跑來了？」

歡顏已累得眼睛都睜不開，卻歡喜地笑著，說他當然能。

他聽到她笑聲里滿滿的信任和驕傲。

歡顏已鬆開了他的手腕，纖細的手wｗｗ•ｈｅｔｕｂooｋ•ｃoｍ.ｃｏm指顫動著，卻解開他眼上蒙的白布條。

好在天氣漸漸和暖，歡顏披了外袍便能趿上鞋去隔壁看望許知言，寶珠自會捧了她的醫箱跟著過去。

他居然這樣說。

歡顏本就受傷，強撐著為夏輕凰療毒，委實已身心俱疲，精神比前晚更覺委頓，傍晚和蕭尋說了幾句話，便覺燒得更厲害了，只得自己開了葯來讓人煎了服下，繼續卧床休養。

寶珠本就不放心，方才故意露了口風，好讓歡顏去看下，見狀急忙過去為歡顏收拾廓。

歡顏端過剛燉的雞湯來先喝了兩口，舌尖覺出幾分鮮香，神智便清醒些，問道：「寶珠，你怎麼不去服侍殿下？他吃過了嗎？」

她在為他驕傲，驕傲他的學識和他的天分。

記得，中午解開白布條時，他的眼前白蒙蒙的，甚至能看到些微的影像。

「m.hetubook.com.com知……知言……」

許知言兀自說道：「大約昨晚著了涼，今日又被那蕭尋氣著了，才有些頭疼。我已喚了趙十年過來開藥，大約兩劑下去，散散寒氣便好了……」

可如今，一陣接一陣，他彷彿連思維都開始昏黑。

歡顏再看他一眼，實在看不出他哪裡像好端端的模樣，抓過他的手便搭上了脈。

他這樣想著，在包紮完后也就這樣和歡顏說了。

他眨了兩眨，感覺中午敷的藥物正簌簌往下掉落。

歡顏再也坐不住，急丟開碗勺披衣下床，說道：「怎麼會呢？便是夜間沒睡好，午睡一兩個時辰也該夠了！難道是病了？說我身子弱，難道他身體又好到哪裡去？」

他也在等待他下一刻的復明，以證明他值得她的驕傲。

歡顏已奔過去，問道：「我只是受點皮外傷，根本不礙事。你……你哪裡不舒服？」